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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受伤


  “宫侯,夏彦真的已经活了两千多年了吗?”萱草捧着刚温好的酒,走到廊下,与宫舒裴相对而坐,这里,没有了白衣人的身影。

  两日的晴朗,并没有让人感觉到温暖,反倒是秋日的脚步更近,让人觉得微微有些寒冷。宫舒裴挺了挺身子,喝了一口温酒。两千多年的时光,夏彦,在没有亲人朋友的世界里,你是如何熬过来的呢?他无法想象,现在夏彦嘴角边那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是历经了怎样的孤寂才历练出来的。人世冷暖,他早已经看淡了吧!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的说出自己是罪人,不用管他这样的话。又或者,他被人指着脊梁骨指责是千古罪人,遭受族人的唾弃,这样的环境,早就让他失去了对旁人的依赖。正因为如此,自己才更要珍惜这份友谊,对夏彦而言,这份情谊可能就像镜中花水中月一般,经不起任何的触碰。只要稍微越界,就会让他重新封闭起自己的内心。

  萱草见宫舒裴不说话,也没有再继续追问。她抿了一小口清酒,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么刺激的液体,宫舒裴和夏彦居然喝得下去。她嫌弃的看了一眼酒盏,轻轻放到一边,不想再触碰。

  宫舒裴看到萱草这副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萱草嗔怒着瞪了他一眼:“小声一点!不要扰了夏彦静养!”

  宫舒裴眉毛一动,收起了笑容:“夏彦还没有醒吗?”

  萱草摇了摇头,自那天以后,夏彦就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至今仍没有醒来的迹象。宫舒裴仍是每天来兼六书馆喝酒,临走的时候,会到夏彦的床边数落他两句,然后失落着离开。宫家的大夫来看过,只说他是思虑操劳过度,唯有静养,别无他法。大夫本想开几味药材,但不知夏彦身体是否有忌,便就此作罢。也不知道夏彦这个样子,还要持续多久。

  萱草将宫舒裴喝完的酒盏重新斟满,“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夏彦的房间:“宫侯,你说他会不会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别胡思乱想!”宫舒裴望着萱草,双眸明亮如星:“他不会醒不过来的,只不过要花些时间。那时候,他也是这个样子,可是有一天,当我来的时候,他居然一个人在廊下喝酒,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叫人担心,叫人时时念着他。说不定有一天,当你醒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他站在你的房门口对你说肚子饿了呢!”

  听了宫舒裴的话,萱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想到夏彦一脸怨念的站在自己的房门口,怎么都不像他平日的风格。她知道宫舒裴说的那个时候是什么意思,在封印了秦滕以后,夏彦一定是耗费了大量的力气。既然那个时候他都能挺过来,那现在,他也一定能够醒过来。萱草深深看着宫舒裴,眼神烈烈:“宫侯,谢谢你。这样信任夏彦。”

  “咳,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可谢的。那家伙的为人,我还不知道吗?萱草,等你和他相处久了,你也会和我一样,相信他绝不是窦茂口中的那类人!”宫舒裴看着萱草,神色淡淡,将双手拢入了袖中,严肃道:“萱草,我们都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你还要叫我宫侯吗?这是不是太见外了?”

  萱草蓦的怔了一下,柳眉一扬,嫣然笑道:“宫舒裴。”

  “这就对了嘛!”宫舒裴开心的端起酒盏:“为了你这句话,干杯!”

  “干杯!”

  ……

  时间过得很快,宫舒裴又要告别了。他站起身,跟着萱草来到了夏彦的床塌前。那个眉清目秀的男人,正躺在床上,呼吸均匀。

  宫舒裴看着他,惨然一笑,面上混杂着忧伤和怅惘:“喂,夏彦,你怎么还在睡着,难道你不知道,现在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吗?你再不起来,你家的酒可都要被我喝光了!哦,对了,昨天有人又送了两坛中山酒给我,你不是最喜欢喝中山酒的吗?要想喝,记得自己来我家拿哦……现在已经是秋天了,秋高气爽,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登高吧!当然,你要不喜欢爬山我也不强迫你,可你看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一点都不像个男人!要不,咱们去中山国也不错!刚酿出来的酒一定别有风味呢……对了,还有一件事,我认识的一位贵族姑娘好像很爱慕你呢!她之前想要让我帮她引荐,你要不要见她?可是很美丽的女子呢!哦,差点忘了,你不喜欢娇贵的贵族小姐,而且,你已经有萱草了。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推掉吧!你看,我又帮了一件大忙哦!你要怎么谢我呢?……”

  没有人回应,屋子里安静到可以听到屋外树叶飘落的声音。宫舒裴看着床榻上呼吸均匀的男人,有些自嘲的牵了牵嘴角。夏彦,希望你能快点醒过来!

  送走宫舒裴之后,萱草回到了夏彦的房间,屋外的阳光柔柔的洒进来,照到正在熟睡的人的身上。萱草走到床榻边,注视着面前完全没有一点意识的人,不自觉地,她伸出手去,轻轻的抚在夏彦白皙的面颊上。他嘴唇的颜色,已经不是当日的苍白,慢慢开始变得红润。这就说明,他很快便会好起来的。

  以前,从不觉得,没有夏彦的兼六书馆,竟然是这样的冷清,门口的占风铎不时随风发出清脆的声响,然而屏风后的廊下,就只有萱草一个人,坐在夏彦一直坐着的位置上,或看看天上的浮云,或看看院落中的花草,时不时会有花瓣掉落的声音,也有草叶碰触的声音,只是从来不知道,人的耳朵也能听到这样微小的声音呢!

  上一次这样独坐,是什么时候呢?对了,是父亲死的时候,他死的安详,死的没有一丝痛苦。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不自觉地来到兼六书馆,当时究竟是什么驱使自己如此相信夏彦是个好人呢?萱草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是,既然在那时能够相信,为什么现在就不能相信呢?

  听宫舒裴说,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夏彦原来是被族人驱逐出来的人,一直以为,他总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原来,他也有自己的家族,只是这个家族,并不友好。夏彦隐瞒他的身份,也是害怕宫舒裴会在知道实情之后离开他吧!可是两个人都已经是并肩作战的兄弟了,这些事情,又能算什么呢?

  宫舒裴同她说过,在窦茂讲出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也有一丝丝的恍然,可当他一想到秦滕那张凶神恶煞,誓要将夏彦绳之以法的表情,他就不再动摇了,不管夏彦曾做错过什么,两千多年的时光,已经足够他赎罪,轩辕族的人,犯不着这样步步紧逼。

  宫舒裴不求萱草能够和他一样信任夏彦,但只求她能理解,理解夏彦的痛苦,理解夏彦的悲伤。

  萱草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宫舒裴的意思,夏彦有错,但也不全错;轩辕族的人得理,但也不全部在理。人无完人,如何选择,交给自己的心就好。这样想,心里好像也就更加舒坦一些了。

  下午的时候,宫舒裴又来了一趟,说是刚好外出办事,路过兼六书馆,就来给夏彦送中山酒来了,最近一个人喝掉他收藏的那几坛酒,这家伙醒来知道后一定又要向自己抱怨,还不如趁着他还睡着,赶紧送几坛来补上,免得那个家伙又啰啰嗦嗦说个没完。

  萱草笑着听宫舒裴一个人唠唠叨叨,他嘴上虽这么说,可谁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只不过是担心夏彦,想要再过来看看他罢了!人生能得以这样的知己好友,足矣。

  就在这时,门口的占风铎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夏彦和宫舒裴绕过屏风,看到一个披着长长的白发,全身穿着黑色的衣服,佝偻着背的一个老太婆,正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进来。

  这……萱草睁大眼睛看着宫舒裴,只见这个男人一拍脑门,恍然道:“哎呀,差点忘了,这位是我请来的巫师,听说她法力高强,我想是不是可以给夏彦除除祟什么的。”

  这个家伙,夏彦是因为思虑过度才昏睡不醒,又不是中了邪祟,请巫师来管什么用,不过,既然人家是一片好意,又不好拒绝,只好请巫师来到了夏彦的床榻前。

  这个老太婆对着床上的夏彦看了看,又嗅了嗅,接着,就放下自己身后的大包,从包里拿出了一堆的瓶瓶罐罐,见女巫师一下子拿出这么多药,萱草不禁犯了嘀咕,偷偷问宫舒裴道:“她拿这么多药,不会是要给夏彦吃下去吧?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宫舒裴也不知道她会拿出这么药罐,只听别人说她法力高强,可自己也没亲眼见过,如果要让昏迷的夏彦吃下这么多药,他也有些犯难。

  女巫师好像是听到了他俩的小声议论,只见她缓缓回过头来,用苍老沙哑的声音说道:“这些药不是用来吃的,是要涂抹他的上半身。”

  被她这样严厉地反驳,萱草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没想到老太婆年纪不小,听力倒挺好。宫舒裴也是愣愣地看了萱草一眼,接下来,就静观其变吧。

  女巫师就像她说的,将这些药充分的混合,然后解开夏彦的衣服,将药膏均匀涂抹于他的上半身,连他白皙的脸蛋也没放过,看着俊秀的夏彦变成这副泥人样,萱草不禁笑出了声,还好夏彦是睡着,要是醒着,绝对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女巫师又回头瞪了萱草一眼。做法的时候最忌嘈杂!萱草不好意思地冲她欠了欠身子以示抱歉。女巫师这才转过身去,念出了一长串似乎是咒语的话,最后,用笔在夏彦的胸襟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就算是做法完毕了。

  萱草惊讶地看着女巫师的一举一动,如果,这也是做法,那她和夏彦比起来,真的是差太多了!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夏彦念诀结印,白色的袖袍飘起的样子,真真可以说是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