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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梦里的夏彦


  三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是在夏彦与宫舒裴的时间里,显得有些难捱。身边少了一个活泼好动的女子,怎么都觉得,生活里好像缺少了一味调料,总觉得哪里缺了些什么。

  夏彦从一个桧木盒里,拿出了一块形状宛如一滴泪珠的紫色的水玉。宫舒裴虽然出身贵族,也没有见过如此明艳纯净的紫水玉。看得出,夏彦对这块水玉甚为重视。夏彦见宫舒裴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的紫水玉,不仅莞尔一笑:“这是我母亲的遗物。这块紫水玉,吸收了千年的天地精华,早已成精,用它来解咒,是再好不过的了。这块水玉,别说是对一般人有无限的诱惑力,对任何一个懂得术法的人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所以……”夏彦狭促着眼睛,声调一下子压低了几分:“宫舒裴,你可不能让别人知道这块水玉的存在哦!”

  宫舒裴用力的点点头,深知这块水玉对夏彦的重要性,他目光严肃的望着夏彦——你放心吧!就是死,我也不会泄露水玉的存在的。夏彦看着好友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的五位杂陈一下子消散了几分。他又重新看向榻上的萱草,依旧安然的睡着,好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只是,与往日不同,这一觉,她一睡就是睡了三天。这三天,夏彦潜心研究解除萱草身上咒的方法,倒不是咒本身难解,而是种在咒里的白泽,倘若这凶兽不是自愿从萱草身体里出来,而是冲破萱草的身体,那么萱草,就真的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夏彦不担心咒不能解,也不担心白泽一直在萱草的体内,他担心的,是这个女人,会永远的离开自己!当然,要是在三天前,夏彦断不会这样觉得,只是,这三天重回孤寂的生活,让他再一次认识了自己的内心。原以为自己对这份感情并没有那样重视,殊不知,萱草早已经住进了心里,和自己的心融为一体,人不能没有心,他也不能没有萱草。对于这一点,夏彦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高兴的是,这足以证明,即便活了千年,他仍旧保持着一颗人的心,而不是跟他的身体一样,变成了一个怪物。而令人难过的是,这份感情对于一个活了千年的怪物而言,是福是祸,却难以言说。

  夏彦的手,划过萱草安静的睡颜,这个样子,就像当年自己的母亲一样。嫘祖死去的时候,黄帝****他回到母亲的身边守灵。那时候,母亲嘴角带笑,睡得安详,可见死前并不痛苦。那时候,夏彦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已经离自己而去了。那是他在获得永生之后,第一个送走的人,之后的生死离别接踵而至,让他的心逐渐变得冷酷,变得冰冷,即便在得知黄帝也归天的时候,他竟然没有任何的感觉。那一刻,他的身体是冰凉的,心也是冰凉的。千年以后,没想到自己还会为了一个人如此担心,他不由得会心一笑,这样的改变,来自于谁呢?

  夏彦将晶莹剔透的水玉握在手里,冰冷的触感让他再一次意识到眼前的现状,他定了定神,从被子里握住萱草的手,水玉在两个手掌的包裹下,开始慢慢温暖起来。夏彦最后看了一眼萱草的睡颜,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伴随着夏彦念咒的声音,宫舒裴看到了令人惊诧的变化——一缕白烟从两个人紧握的手中慢慢升腾上来,渐渐地,幻化出一个人形,从纤细的身段来看,是一个女人。夏彦口中咒语未停,他也抬头看了一眼白烟幻化出来的人形,微微蹙了蹙眉。

  随着白烟幻化出来的人的形态越来越清醒,萱草也慢慢开始有了反应。只是,她紧蹙着双眉,一声不适的哼声从嘴巴里流出来。夏彦另一只手抚上萱草的额头,那里,能看到她梦中经历的痛苦。

  萱草的梦境里,出现了一对夫妇,那是她的双亲。

  “那个男人,是给予我们母子痛苦的男人,萱草怎么能和他在一起?!”女人的声音尖锐,带着怒气。

  “可那个男人,毕竟救过我的命。”男人的音量不高,明显是在袒护他口中的那个男人。

  “他什么时候救过你的命,你看看你现在,还不是和我一样躺在棺材里?”女人不屑的反唇相讥道。

  这是萱草的心里所想吗?夏彦的心没有来头的痛了一下,原来,失去双亲的痛苦一直都隐藏在她的心底,那么,她的心底,是怀疑我杀了他们吗?生死有命,轮回于天,又岂是一个人能够掌控的?

  显然,萱草自己也是犹豫的,难以判断的。她的梦境,从墓地转到了兼六书馆。在那个繁花掩映的廊下,夏彦和宫舒裴在一杯一杯的喝着酒,而萱草坐在他们两人的中间。不知宫舒裴又说了什么,夏彦正笑得花枝乱颤。这样的景象,祥和而又美好。萱草嘴巴动了动,吐出了两个字:夏彦。

  这两个字,如雷鸣般击进夏彦的心里。就算怀疑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曾经杀害自己双亲的人,还是无法摆脱对他的依恋吗?这样的感情,是什么?是爱?抑或不是。夏彦的心,在一瞬间颤动了一下,握着萱草的手,也轻微的颤抖了一下。而就在此时,萱草的梦境,也跟着这个微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头身形巨大,浑身雪白,柔软皮毛中隐藏着淡青色的神秘花纹的怪兽,从天而降,跳进了兼六书馆的小院里,原本繁盛的鲜花被它踩在脚下,七零八落。

  是白泽,白泽出现在了萱草的梦里!这只上古凶手双眼发直,咧着嘴巴露出一口利齿。梦里的夏彦“刷”的一下转身,将两个人护在自己宽大的袖袍后面。

  梦境外面的夏彦看着这一幕,心里又温暖了一下,原来,在萱草的心底,自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啊!他回头示意了一下宫舒裴,宫舒裴瞬间明白了,一定是萱草的梦里出现了什么,他要进入到萱草的梦里去。宫舒裴也点头示意了一下,叫夏彦放心去,自己会守护在一旁,保护他们两个人的安全。

  夏彦会意的点头,目光重新回到萱草的脸上,只见他闭上眼睛,单手结印。宫舒裴看到夏彦动作至此,就再没有动静,房间里的念咒声,也是骤然停止,想必夏彦的魂魄,已经进入萱草的梦中了吧!宫舒裴握了握紧腰间的佩剑,神情紧张的守护着这房间里的两个人。

  且说夏彦进入到萱草的梦境中以后,并没有马上现身,而是站在屏风的后面,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躲在梦里的夏彦的身后的宫舒裴,也是紧紧握着腰间的佩剑,好像临阵以待,马上就要冲上去和白泽决一死战。夏彦看着微微笑了笑,宫舒裴每次都是这样,可也没见他拔出过几次剑。

  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到了萱草的身上,只见她紧紧抓着梦里的自己的袖口,背对着屏风,看不到她是什么样的表情。如果没有遇到自己,她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孩,也不会需要面对上古凶兽吧!就像他一直认为的那样,自己选定的女孩,善良而又勇敢。面对这样一头凶兽,她竟没有发出一声尖叫,这对一个女孩子而言,是有多么的不容易。当然,也正是因为萱草极力压制了心中的惊恐,才给夏彦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白泽双目瞪着廊下的人,长着血盆大口,只发出了几声嚎叫,却并没有发动进攻,它好像也在静观其变,看着廊下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夏彦看着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白泽,一只骨笛从衣袖中滑进了他的手里。看来,人类的沉着冷静,对凶兽而言,也是一种威胁。人类越是冷静,白泽就越看不清人心的恐惧,当它面对没有恐惧的生物的时候,即便它是凶猛的野兽,也不敢轻举妄动。

  夏彦就这样静静观察着,也没有要走出去的意思。也不知过了多久,挡在萱草和宫舒裴前面的夏彦发出了一声冷冷的质问:“喂,夏彦,既然你都已经来了,还要在屏风后面躲到什么时候?”

  伴随着梦中夏彦的质问,另外两个人都狐疑的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了一个身着白色长袍,随意靠在屏风上的风姿卓越的男人。“夏,彦……”萱草的语气中带着疑惑,带着不解,好像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两个夏彦。夏彦含笑看着她,他看到自己爱人的眼神里,除了惊慌和疑惑不解,还有着一丝担忧和不安。正准备说什么,边上的宫舒裴的一声惊叫,使得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只听到他那浑厚的嗓音发出一连串断断续续的哀嚎:“夏,彦,夏……彦,怎么……怎么会有两个夏彦!”

  夏彦还没来得及给他投去一个凶狠的目光,他就一瞬间警觉地跳出了廊外。因为,随着宫舒裴这一声惊慌失措的声音,等待良久的白泽也有了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