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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鬼城


  如果说刚才听到夏彦那段话的时候,还只觉得他是耸人听闻的话,那现在的萱草是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自打他们进城开始,就没有见到一个人,而且周遭没有一点人烟迹象。四周除了破砖而出疯长的野草,完全没有一点生机,两人就好像踏进了一片墓地。从野草的高度来看,这里已经荒废很久了。眼下太阳只是西斜,还没有落山,就感到这座城里散发出阴森森的诡异气息,那若是到了晚上,只怕更加诡秘和怪异。想到这儿,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夏彦眼角的余光看到她的小动作,不禁捅了捅她的胳膊,脸色凝重道:“怎么,害怕了?”

  萱草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这里的气氛让人觉得有些窒息,她轻声答道:“有一点。”

  “别害怕,有我在。”再度开口时,夏彦的声音里只有宁和与温柔,平稳又安定。萱草听了,也笑了笑,随口道:“我不怕,夏子也别怕!”这似是无意间说出的话却让夏彦身子一僵,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倒不是因为害怕,令他诧异的,是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莫名的,心中就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感情。多少年来,自己都是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不要害怕。

  片刻的静默后,夏彦抑制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平静道:“我们得尽快找一间宗祠。”

  “为什么要找宗祠?”萱草再次不解。

  夏彦莞尔一笑:“因为那里的晚上,是最安全的。”

  两人沿着城里的中心大道往前走,大道的右边,有一家小书馆,夏彦挑挑眉,不由自主地走进去,萱草也跟在他的后面往书馆走去。

  缓缓推开书馆的门,头顶的占风铎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看来这家店铺的主人,与夏彦有着同样的爱好。夏彦走进去,店里没有光,在傍晚时分显得异常昏暗。他推开书馆的窗户,在残余的阳光下,能勉强看清书卷上的字。有一些医书,还有一些圣贤书籍,以及一些兵法。

  萱草皱了皱眉头朗声道:“有人吗?”一如所预料的一样,没有人回应。

  夏彦继续翻看着这些书卷,大部分的书卷,自己的书馆里都有,看来,这里并不是一个能吸引他的地方。

  两个人从书馆里出来,继续沿着大道往前走,不多时,又看到了一家衣坊。虽然刚才的小雨只是让两人的衣服有些潮湿,但毕竟穿在身上不舒服,虽然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守礼法,但两个人还是默契地走进了衣坊,各自挑了一件衣服换上。换了干净舒适的衣服,甚至连心情都变得舒畅了。夏彦选择的,还是一袭白衣,而萱草则挑了一件枣红色的深衣。夏彦见她穿得与平时不一样,到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好在萱草没有注意,要不一定会不好意思起来。

  这间衣坊挺宽敞,衣服的款式也很多,想来生意应该不错。夏彦走到柜台边,随手拉开了老板通常装钱的抽屉。里面居然还有大量的碎币。

  “人走了,钱却没有带走。”萱草望了一眼,嘀咕道。

  “怕是没有带走的时间吧?”夏彦关上抽屉,瞥了一眼萱草,两人便离开了衣坊。

  继续朝前走,大道的左边,有一个府院,只可惜府院的牌匾已经被茂密的爬山虎覆盖住,看不到上面的字。两人彼此使了个眼色,便轻轻推开了府院的大门。门内照例是前厅,推开一间厅堂的大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鼻而来,夏彦皱了皱眉,没有走进去,只在前院转了转。前院的几株盆栽,有的已经枯萎,有的却仍然长势茂盛。边上一颗芭蕉树上,还滴着尚未干尽的雨水。水塘里的鱼早已翻了肚子,唯有几只乌龟仍探着脑袋东张西望。

  离开这座无人的府院,两人离开大道,拐进了一个小道里,不多时,便看到了他们需要寻找的宗祠。

  这座宗祠,就掩映在几棵苍劲的石榴树下。跨过门槛,走进宗祠的门,前面的大殿大门敞开,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里面摆放着的先人的排位,墙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一看就知道有一些年头。这些房屋的木桩经过风和雨水的侵蚀,有一些外皮已经剥落,显得十分破旧。大殿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牌位甚至也已残缺不全。

  夏彦冲着这些残缺不全的牌位拜了拜,又示意萱草也过来祭拜一下。接着,就听他口中念念有词了起来,萱草仔细听着,却听不清他的口中在呢喃什么。萱草恬静的望着夏彦,待他口中说完,才缓缓开了口:“今天晚上我们就住在这里吗?”

  夏彦轻轻的微扬嘴角,眉梢扬着淡淡的笑意:“刚才我已经和居住在这里的先人表明了我们的来意,今天晚上,他们会在这里守护我们。”

  哦?萱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夏彦,虽然不知道他的话可不可信,但他的话,总能给人以安定的效果。萱草没有继续追问,她在宗祠的周围找了一些可以供人躺下的草垛铺在地上,看来,今天晚上就只能在这里草草了事了。收拾好宗祠,她才觉得,自打中午到现在,两个人还滴水未进,好在宗祠里有一口井,井水甘甜,倒解了两人的口渴,可是晚饭该怎么办呢?萱草有些犯难了,下午经过那样激烈的战斗,想必夏彦一定是饿了,可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就更别说会有粮食了,早知道从马车里带一些出来就好了。萱草犹自叹了一口气,夏彦抬起眼,看着她犯愁的样子。

  忽然,几个馒头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顺着馒头的方向望过去,正是夏彦递过来的。他依旧微笑,举止悠然地蹲在她的面前:“饿了吧?一下午都没有吃东西。”

  “夏子,你怎么……”萱草惊喜地望着夏彦,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夏彦将馒头放在草垛上,便在萱草的身边坐了下来:“下午见你走得匆忙,我就替你拿上了。只不过只有冷的,怕你会吃得不舒服。”

  “怎么会?!”萱草侧头望着夏彦,这种时候,有食物已经是非常大的惊喜了。这个男人,总会给自己出其不意的感觉。

  两人吃完馒头,天也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刚才的忙碌似乎叫人忘记了这是一座无人之城,眼下黑暗来临,好像又将人拉回了现实,叫人不得不去面对这个安静地有些异常的夜晚。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好像是声如洪钟,叫人的心随之一紧。

  漆黑的夜晚,月色很美,草虫在宗祠外“唧唧”鸣叫,然而,萱草却无暇欣赏这静谧的夜色,她忽然觉得,五月的夜晚也很寒冷。她的唇角暗暗抿了抿,转过头问夏彦道:“夏子,刚才来的时候你说这一代曾经商贾云集,可是现在,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呢?”

  夏彦没有说话,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萱草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脸上表情的变化,继续自顾自的问着:“如果是因为瘟疫,可这路上一个死人都没有,甚至连店铺、宅院里也是没有人,就好像一夜之间,这里的人都消失不见了一样。还有我们下午的遭遇,好端端的,车夫怎么会变成那副模样了呢?还有那只虫子,它的身体里,怎么会流出那么多液体……”

  夏彦微微笑着,听着萱草连珠似炮似的问题,然而,这些问题,他都不知道该从何回答,他想了想,淡然开口:“你说这里的人都消失不见了,那你觉得,他们会到哪里去了呢?”

  “如果是弃城,至少会收拾行李,可从街上的样子来看,他们走的很急,最近也没听说这里发生过战乱啊!难不成,他们一下子全都躲到地底下去了不成?!”

  “对,就是地底下!”萱草的话音刚落,夏彦就激动地一拍掌,接过了她的话:“这里的人,全都躲到地底下去了”

  萱草登时语塞。全都躲到地底下去了?难道,这座城的下面,有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有一天,这里的人发现了这个秘密空间,他们觉得地下的生活更舒适,所以都跑到地下去了。不过这个解释,似乎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们没有带走一分一毫了,既然只是从地上搬到了地下,那若是缺什么东西,来地上拿应该很是方便,就没有带走的必要了。可是自己已经来了这么久,根本就没有发现可以通往地下的通道啊!况且……她想了想地下漆黑不见五指的生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管这里的人怎么觉得,至少她是不想生活在地下的。

  如此想着,不经意间,她望了一眼夏彦,那个男人,居然带着一抹戏谑的笑在看自己。萱草不悦的睨着夏彦,有一种被嘲弄的感觉。原来,这都是他在骗自己!她不悦的皱眉,正想发作,忽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从风里传来,好像有人在笑,又好像是在哭。夏彦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皎洁的月亮忽然被厚重的黑云遮住,亮光很快消失,黑暗中,时间仍在继续缓缓向前流淌。天空中黑云翻滚,黑暗迅速扩散开来,毫无预兆的笼罩了整个城镇。

  “夏子。”萱草不敢出声,夜色在夏彦的脸上幽幽荡漾。他静默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左手伸到袖中,拿出了一个锦囊,交给萱草:“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记住,千万不能将这个锦囊丢掉,明白吗?”

  萱草用力地点点头,双手郑重地接过锦囊,就像是接过了一个护身符,继而死死抓在了手里。

  “如果还感到害怕,那就默念着三十二字箴言:‘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夏彦顿了顿,黑暗中看了萱草一眼,继续说道:“这是净心神咒,具有净化身心,排除杂念,安定心神的作用。拿着我给你的锦囊默念此咒,可以保魂护魄。你可记住了?”

  萱草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夏彦交给自己的三十二字箴言,点点头,道是记住了。夏彦也放心的点点头,两人不再说话。

  宗祠的门忽然被一阵风吹开,空气中,一抹凌厉的气息飘然掠过,前方拐角处,幽幽飘出了一个朦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