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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旧书店的年轻老板


  刚走进酒店的大堂,我就被眼前的景致给吸引住了。一进门,便是一个巨大的热带鱼缸,里面五颜六色的热带鱼悠闲地游着泳,顶上吊着一个西方巴洛克风格的水晶吊灯,大堂的左边,是苏州特有的双面绣屏风,上面绣着苏州园林的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大堂的右边,摆着一组圆形皮质沙发。

我绕过热带鱼港,来到前台,将名片交给了前台的小姐。小姐看了一眼名片,然后将名片还给我,接着,就听见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的声音,不过三分钟,她就交给了我一张房卡:“小姐,您的房间在六楼,电梯在您的右手边。”

“我放下身上的包,惊叹之余,立马想到了夏彦交代给我的事情。环视了一下四周,就在靠近落地窗的桌子上,有一部电话机,我拨通了110的电话号码。

下午五点钟,我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放下手中的电视遥控器奔到玄关,果然是他回来了。

“你回来了。”我开口。

“嗯。”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好像有一些疲惫。

“下午,怎么样?”我看他把包放在椅子上,径直走向了丝绒沙发,整个人一下子倒进去,舒服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下午走了不少路。夏彦闭着眼睛,舒服地在沙发里靠了一会,睁开眼睛,却被桌上的饭菜吸引了过去:“这些,都是你做的?”

我点点头,也不知道他下午有没有吃东西,不过看他这副两眼放光的样子,应该是一直饿着肚子。“都是中午做的,晚上又热了热,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尝尝。你放心,中午我是单独盛了一份吃的。”想到兼六书馆那一尘不染的环境,我小小的担心了一下他会不会有洁癖,尽量注意了些。

不过,比起我的回答,他似乎对桌上的菜肴更感兴趣。只见他松了松领带,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他吃的斯文,却很专注,不一会儿,桌上的菜就被他洗劫一空。酒足饭饱之后,他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你的厨艺,还挺不错的。”

“谢谢夸奖。”我咧嘴笑着,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这句赞美。要知道,这可是第一个夸我厨艺好的人啊!心里不由得对夏彦也多了一分好感。看着他那份清隽,我再次小心地问了一句:“夏先生,有个问题,我从早上开始就想问你了。”

他转过头,神色自若的看着我,等着我的询问。

“你到底是谁啊?一个旧书店的老板,可不像你这样。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身份?比如,直属中央的神秘人之类的。”听到我这不着边际的想象,一贯优雅的他,居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我看他这般大笑,脸上瞬间露出尴尬的神色。有这么好笑吗?一般人看到你这样,都会疑惑的好不好。我撅着嘴,不开心地扭过头去。看我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这个男人,居然还跟我卖起了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夜晚很快到来,月亮从云层里探了出来,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火。因为一天的奔波,我和夏彦早早便梳洗完毕。躺在陌生的房间里,我想象着隔壁夏彦穿着卡通睡衣睡觉时的样子。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奇遇,一向平淡的我,竟然会遇到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人,甚至陪他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是冥冥注定,还是早有因缘?我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不久,也进入了梦乡……

突然,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将我从美梦中唤醒。打开门,揉着惺忪的睡眼,我看到夏彦已经挂了电话。

怎么了?

警察找到尸体了。

夏彦冰冷的声音一下子将我激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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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二月的早晨,虽然天气已经渐渐转暖,但在九点钟的早晨,空气中却依旧带着些凉意,微寒却舒适。从寒冬中苏醒过来的身体,似乎非常适合这样的天气。天空中时时有浮云蔽日,但温暖的阳光还是会从云层中倾洒下来,相信今天也会是个好天气。

今天是星期六,地铁里的人比平日里少了许多,难得还会有空位。上海这座城市,有着太多的繁杂和喧嚣,每天早上拥挤的早高峰堪称是这座城市居民的噩梦,所以,像今天这样坐在地铁里,看一本小说直到自己的目的地,对我们来说,就是个甜美的梦。

从九号线肇嘉浜路下车,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周围均是用铁栏杆围住的居民区和校区,因为这片区域没有通向这条路的大门,所以走在人行道上,只能感觉到一辆辆飞驰的汽车从身边开过,卷起早晨的凉风,反倒是人行道上,鲜有人走。大约走了五分钟,便能看到一座人行天桥,这天桥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经历了多年的雨雪洗礼,就连铁质的楼梯表面上,也是锈迹斑斑,扶手上的铁皮,甚至已经剥落,露出暗黄色的内里来。

走过天桥,下来便是乌鲁木齐南路,道路两排笔挺高大的梧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路面上,到处可见寒冬之后残留下的,如巴掌一样的五瓣落叶。对于这样的落叶,我深有感触,小的时候,大约是四五岁的年纪,父亲总喜欢骑自行车带着我,从这些枯黄的树叶上碾压过去,发出卡擦卡擦的声响,在那个年代,曾是我冬日里最喜欢的娱乐之一。如今,看到这似曾相识的路面,心中更是多了一分莫名的欢喜。

这里的早晨很是宁静,两边的建筑多是公寓、花园和别墅,以及一些旧居和画廊,大部分的店铺都没有开门,也少有人逛,就连川流不息飞驰而过的汽车,也没有一辆在这里停留。我一个人徜徉在这片法梧的世界里,甚是得意。上个世纪初,这里还是法租界,所以我将这里,称之为遗留的法国花园。

再走没多久,就到了我此行的目的地——兼六书馆。

书馆的招牌和这条路上的整体氛围很是相似,木制的看板有些风蚀,看起来已经过了很多年。不知是不是因为早上的关系,看板上带着些水洇,上面用繁体写着“兼六書館”四个楷体字,端正而又规矩。从店铺的外面看过去,这似乎是一家不大的门店,透过店外的玻璃望进去,靠近入口处的地方,摆着一个小圆桌,边上就是一个吧台,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小的咖啡间。更远处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各式各样的书籍。再往里,因为太阳的反光,就已经看大不清了。

我整了整肩上的挎包,推门走了进去。门上的风铃,传来一阵悦耳的敲击声。

一进到书馆里面,就看到了一座老式的挂钟,时针和分针是波浪形,指向了九点十三分,下面的钟摆来回摇荡,发出当当的声响,更显得书馆里寂静无声。从外面看像是一间不大的门店,但里面却很深。我一边仔细打量着左右的书籍,一边缓步向着里面走去。

两边的书籍都不是新书,看起来也都很有历史,在这些看似杂乱的书卷里,不乏有很多的线装书,边角已经变得毛糙,不知是经过了多少人才辗转到了这里。我随手翻了几本,都是些历史书籍,举目望去,竟没有看到一本时下火热的畅销书。看来,这家店的老板应该是个很古典的人。

“欢迎光临。”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将我的注意力从这些旧书上吸引过去。我循着那低沉且有韵律的声音找过去,正看到一个男人,坐在最深处的沙发里。他看起来年纪,约莫二十八九岁,穿着灰色针织衫和黑西裤,身材修长,鼻梁高挺,略微有些长的前发遮住的眉毛和雪白的肌肤,长得眉清目秀。

我张了张嘴,本以为这样的旧书店的老板,会是一个年过五旬,带着老花镜,说着一口上海话的邋遢大叔,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帅哥。恍惚间,我收起了自己那副犯花痴的嘴脸,吞了吞口水,道明了来意:“你好,我,我是来看,看书的。”我结结巴巴说明来意,心中已经对自己翻了无数白眼:不就是个帅哥嘛!居然连话都说不完整了!真是没出息!

只见老板冲我笑了笑,微微的挑动了一下眉毛,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知道,一般到我这里来,都是看书的,毕竟,这里是个书店。”

我暗自吐了吐舌头,果然是没出息啊!来书店不是看书难不成还是吃饭的吗?虽然这里的老板秀色可餐,但也是家书店啊!我甩甩头,将自己那有些邪恶的想法迅速抛之脑后,从斜挎包里拿出了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的,可是爸爸亲手交给我的贵重物品——一本古籍。

说到这本古籍,那可是大有来历,听说,是爷爷的爷爷的私人藏品,说到我那爷爷的爷爷,又不得不说,他当年可是桐城派一个很有威望的大老爷,财大气粗,腰缠万贯。所以,他留下的这本古籍,也就成了我家的传家宝,这次过年回家,爸爸非要我带到上海来,说是要找个行家好好验验,这本古籍到底有多少收藏价值。经过多番打听,我才终于找到了这个位于永嘉路上的旧书馆。听说这家书店的老板学富五车,可现在看来,怎么都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子,他真的有大家说的那样厉害吗?又或者说,他不过是在这家店兼职的学生,并不是真正的老板?

我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臃肿的邋遢大叔的模样,古籍已经被我从袋子中拿了出来:“你好,我想找这家店的老板帮我看看,这本书是什么年代的,现在有多少收藏价值。”

“我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从我的手中接过书——这是一本《越绝书》,一直被誉为是地方志鼻祖,其原因主要是因为这本书以春秋末年至战国初期吴越争霸的历史事实为主干,上溯夏禹,下迄两汉,旁及诸侯列国,对这一历史时期吴越地区的汉民族政治、经济、军事、天文、地理、历法、语言等多有所涉及,故才珍贵。[注1]

当然,我知道自己手上的这本不过是翻刻本,想叫老板验的,也只是它究竟于何时成书,有多少价值而已。只见他仔细端详了一番,又翻了翻里面的内容,复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本书的纸张、印刷、装帧和品相等等,才听他温和的开口道:

“收藏界普遍认为,一九一一年以前的书籍称为古籍,而一九四九年之前的书籍则称为解放前旧书。国际上,各大博物馆对中国古籍以一六四四年清入关为界,而国内收藏界则以一七九五年为界。而这本书,从纸张上来看,纸张较厚,纤维很细,说明是用现代机器造出来的;从印刷上来看,已经是油墨印刷;虽然是线装,但从效果上来看,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不排除是机器装帧的可能。不过从纸张泛黄的程度上看,大约也有一百五十年左右的历史了。只不过,那个年代留下来的书籍很多,所以,要论市场价值,这本书并不能卖个好价钱。但要论其中的内容,倒是很具有可读性。”

他说着,将书还给我。我微微叹了口气,双手接过书,重新装回袋子里,早就知道这本书不会值多少钱,毕竟,像我这样的普通家庭出身的人,能有什么珍贵的古籍文献呢!听到行家的见解,倒也能回去好好解释给爸爸听。不过,倘若这书再保存个几百年,说不定有价值了呢!我一边收起书,一边暗自窃喜。完全没有注意到,老板正低着头,专注地打量着我。估计那见钱眼开的样子都被他看了去。

猛一抬头,正看到他打量我的眼神,狭促着眼睛,好像在思索着什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我看到了自己斜挎包上的护身符:“怎么了?你在看什么?”见他看得专注,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护身符,小声问道。这护身符是上个月去日本时在神社买的,听说可以保平安保健康,便买了一个挂在包上,见老板看的这么入神,心中没有来由的一惊。

“哦,没什么。”老板收起专注地眼神,又看向我。嘴角边带着一个若有似无的浅笑。我不禁,又看得呆了。老板似乎看出了我心中的小九九,他的笑,一下子变得玩味起来。看到他脸色的变化,我一下子收回了自己唐突的视线。是啊!这么盯着一个人看,多不礼貌啊!我眨了眨眼睛,故作淡定的看向屋里的老式挂钟,正是九点三刻,我收回视线,有礼貌地冲他谢道:“那就这样吧!谢谢你!”

老板点点头,微笑着目送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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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关于《越绝书》的介绍取自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264262。htm#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