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悦笑着看他一根一根将青菜摘干净，做得郑重严肃，洗菜的样子都这么帅。这么帅的男人现在是我的，只要这样想她就觉得甜蜜，放任这甜蜜滋长膨胀。
浴室有汩汩水流声，他在洗澡。
童悦拥着被子坐起身子，昨晚的情景开始倒带回放，自己都羞愧，她昨晚蓄意扑倒了宋立琛，又一次。
第一次可以说是酒后乱性，这一次是明目张胆。
宋立琛洗完澡从浴室出来，裸着上身，腰间只围一条浴巾。童悦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开场。
“你醒了。”宋立琛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嗯。”童悦好像一时得失语病，只能发出单音。
“背还疼吗？”宋立琛扔掉擦头发的毛巾。
“我……”童悦憋得一句话还没回答出来，就看见宋立琛扯掉了浴巾赤裸裸地在她面前穿衣服。虽然是背对她，童悦还是脸红得要飙出血。她是典型的白羊座，冲动时义无反顾，冷静下来就一怂包。
“如果还疼就上医院看看。”宋立琛已经穿戴整齐回过身，一直傻愣着看他穿好衣服的童悦赶紧转过脸去。
“不……不疼了，不用上医院。”她的手指都快要揪烂蚕丝被。
“你先洗澡，等出来，我们谈谈。”他说完就出去客厅。
童悦看着他的背影，心一下就跌到谷底，他要跟她谈什么？总不至于像小说里甩给她一张支票以后再也不要见面，但她也不会天真地认为他是要和她谈未来。
她使劲甩甩头不再胡思乱想，下床去浴室，身体的疼痛提醒她昨晚有多豪放。她不知道宋立琛会怎么想她，她从刚才就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怕看到令她难堪的神色。
宋立琛在客厅抽烟，他也在回想昨晚的事，不应该发生的。但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他抬眼，看着桌上放的一杯牛奶和一个长方形小药盒。这是他清早打电话，让小区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加急送过来的。
手机响了，他看时间才发现她已经进去了半个小时，接完电话去敲门：“好了吗？”
童悦慌乱关了水：“马上。”她赶紧擦干身上水珠，还好昨天脱下的衣服都是干的。
她对着镜子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十分的心理准备，开门出去。
宋立琛在玄关处换鞋，听见她出来：“公司项目出了点问题，我得马上赶过去一趟，等我回来我们再谈。”
“你……”她很想直接问他到底要谈什么，宋立琛已经换好鞋转身望
着她，面无表情等着她下面的话，童悦咬一咬唇，“好。”
宋立琛走了，她倒是松了口气，不管他要谈什么起码给点时间让她缓缓。一转头，她发现桌上的药盒，走近，排版醒目的黑体大字——左炔诺孕酮片赫然映入眼帘。
有个词叫自作自受，讲的就是她吧。她想了许多种宋立琛会用的处理方式，独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给她药。
也是，已经失误过一次，差点真的要娶她，怎么可能犯第二次错。童悦自嘲苦笑，他说过，就是睡了也不用负责，你情我愿的事情。是她太傻，以为他昨晚英雄救美是紧张她，还上赶着以身相许，他现在应该打心眼里瞧不上她。
她吃完药，将药盒好生摆在桌上，让他回来看了安心。
料峭北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迎风的眼睛泪流不止。童悦也不管，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一开门，司机见她泪流满面，不是很想载这样的客人。童悦一下就坐进去，朝司机扯出笑容：“我泪腺发达，风一吹就这样，你别紧张。”司机半信半疑，问了地址，开车。
童悦的眼泪流了一路，静静的，抽泣声都没有，好似真的只是这顽劣的北风诱动了她发达的泪腺，都是北风惹的祸。
她开门进屋，姚娜吓了一跳，含着牙刷就冲出来：“姑娘你回来倒是吱个声啊，看把我吓的。”
“现在别理我，我好累。”说着她衣服也不脱就倒床上。
“鞋，脱鞋！”她亲自过去给童悦脱下鞋，问她，“你昨晚去哪儿了？”
童悦将头蒙进被子装听不见。
姚娜照她屁股拍一下：“问你呢！你不会没骨气的去找宋立琛了吧？”童悦突然从床上弹起来，一点也不夸张。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连宋这个字都不准提！”她动作太
大扯到后背伤口，左手抓住右肩，疼得五官都扭到一块。姚娜发现她不对，赶紧扔了牙刷：“你怎么了？”
童悦疼得有那么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只能摆摆手，缓过那阵疼：“帮我找套干净衣服出来。”姚娜拿了衣服扶她进浴室：“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换身衣服就出来。”童悦关上浴室门，靠着门板深呼出一口气。后背还是很疼，她脱下厚重衣服从镜子里看，伤痕比昨晚更加触目惊心。
昨晚，她在他身下的时候很疼，但她咬紧牙一声也没吭。他将她翻转过来，暖暖的掌心贴在她背上伤痕处细细摩挲，无声安慰。他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是什么？她努力回想……
姚娜敲两下门：“你手机响了，是宋……”那个名字还没说出来，童悦斩钉截铁回两个字：“不接！”
姚娜无奈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宋立琛”三个字，耸耸肩，扔桌上。电话自动挂断，透过玻璃的光线将宋立琛眉心的每一分褶皱都照得清
清楚楚。
助理敲门进来：“宋总，车已经备好，我们今晚之前一定要赶过去。”
宋立琛收起手机起身：“走吧。”公司项目出问题，他得亲自去处理，最快也要一周才能回来。他当时就生出要跟她交代的念头，她却没有接电话。
12月24日，祝自己圣诞快乐。
两天了，宋立琛再没有给她一点消息。虽然不愿承认，童悦其实一直在等宋立琛电话，她很好奇他那天要跟她谈什么。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童悦正在洗头，泡沫都顾不得冲：“喂？”
“姑娘你一个人在家干啥呢，听你喘的。”姚娜那边是嘈杂的狂欢声。
童悦带上手机去浴室开扬声器，开水：“洗头。”
“赶紧打扮得美美的出来，平安夜狂欢。”姚娜捂着话筒说话，有嗡嗡声传过来。
“看情况吧，我今天有个单子要上门。”童悦边冲头发边回答。
“你不是吧，今天是平安夜啊，还工作？工作会让女人变得不可爱的。”
童悦扑哧一笑：“劳动人民最可爱。”
“你确定要工作？今天很多小鲜肉哦。”
“等我，马上来！”童悦答应得那叫一个快。
“这样才对嘛！等你啊。”
电话挂断，童悦冲完泡沫，用毛巾擦得半干，对着镜子将头发吹干，束成马尾，今天接的单子比较简单，她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了再去和姚娜会和。
华灯点亮了整座城市，像水晶球里的童话世界，五彩圣诞树、火红的玫瑰、热烈的感情，幸福仿佛从街道的各个角落溢出升腾弥漫在空气里，让人们能够呼吸到它的味道。
童悦走过一个又一个橱窗，一闪一闪的彩灯映出她的脸，街上每个人看上去都比她幸福。
她看了眼地址，“好色”摄影工作室，这名字取得嚣张了点。这次的商品是摄影器材相机镜头安全防护箱，发错颜色，买家什么都没说直接给差评。这属于差评中的冲动魔鬼型，收到货物后不与掌柜做任何联系，直接给予中差评。此类顾客通常不需要退换货、不质疑卖家，只用中差评表达自己的心情。相当于给卖家宣判“死缓”，卖家还有一次“上诉”机会。这个时候就需要改评师斡旋。
到了，橱窗上贴着黑色的“好色”两字，透过橱窗可以看见店内灯光璀璨。门开着，童悦直接进去：“请问，有人在吗？”
没有应声。
她环顾一周，工作室不大，黑白为主色调，简约时尚。写真背景墙裱KT板，展示墙挂满照片，大多是随意街拍。看样子店主是个性情中人。
“有人吗？”她又喊一声，还是没有应。
稍稍往里走一点有一间房，房门紧闭，里面好像有声音传出来。
她敲了两下门，依旧得不到回应，但里面传出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她直接就扭开门把：“不好意思……”她话还未出口，屋内的景象杀她个措手不及。
她当时脑中只想到四个字形容——玉体横陈。白绒地毯上美女的胜雪肌肤展露无疑，薄纱轻掩更令人遐想连篇。
“谁让你进来的！”美女惊叫着捡起地上的浴袍套上。
正专心工作的男人突然被打断，不耐烦拿下相机，一转身：“是你。”童悦愣怔住，眼前这个男人明明一身痞气却有双深邃澄澈的眼睛，微微耸立的眉毛有种说不出的霸气，有点像宋立琛，但完全是两种感觉。
“你……认识我？”
男人微微皱眉：“我背过你。”童悦脑中凌乱，这样的极品帅哥她只要见过一面绝对会记得，更别说还有“亲密接触”，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劲？”美女很不满自己被忽略，娇嗔着挽住男人手臂。
男人轻巧巧抽出来：“今天没心情拍，下次再约时间。”他声音很淡，却如同这料峭北风透着寒气。看得出美女极不情愿离开，却不敢强求，哀怨瞪了童悦一眼，拿上衣服离开。
童悦很抱歉：“你们可以继续，我只是来……”
“童悦，淘宝什么师？”男人有些痞气地点一支烟，挑眉审视她。
童悦惊讶他还真认识她：“淘宝专业改评师。左先生，我今天来是想聊聊您给的差评，您有什么不满尽可以跟我说。”
他蹙眉吸一口烟：“叫我左劲就好。他们发错颜色，正好我心情不好，他们撞上了。”
童悦笑起来：“您很有幽默感。”
“有没有人说你笑起来很像一个人？”他说得漫不经心。
“什么？”童悦不解。
左劲起身从相册里抽出一张照片夹在两指间递到她面前。
希腊风格大教堂前的广场，穿婚纱的女孩，孤单身影被夕阳无限拉长。女孩笑起来眼睛会发光，那是对未来对幸福的美好憧憬。
乍一看，她和这照片上的女孩还真有点像。
照片背面还有字：最好的时光里，我依然独自一个人走在那条浮华绚丽却不属于我的街。我像一个拾荒者，悄悄收藏起时光的底片，让它变成陈年的私酿，然后在那个夏日的午后，晾晒出任何与你有关的画面——My dear琛。
“琛？”童悦抬眼看左劲，“这是？”
“许惠欣。”左劲看见童悦睁大眼睛，“看样子你已经知道她了。”
童悦不愿回想起许惠欣，更不愿得知她的现状，问左劲：“你认识她？”
左劲吐出烟圈：“我不光认识她，还认识宋立琛。”
童悦警觉起来：“所以你今天也是想给许惠欣出头？”
左劲扯扯嘴角，摇头：“你对他们不构成任何影响，许惠欣……已经不在了。”
童悦震惊：“她，她怎么会……”“自杀。”左劲看着她，“立琛哥因为这件事看了两年的心理医生，所以，你觉得你待在他身边是什么？”
童悦终于明白为什么宋立琛总是对她若即若离，原来他心里一直有一个人，那个人就住在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永远都不打算离开。
童悦觉得自己真傻，活着的人怎么可能争得过死人。她弯一弯嘴角，笑出来其实很容易：“我想是你弄错了，我和宋立琛的交集就如同我现在认识左先生一样，他只不过是我的一个客户。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只会是如此。我今天来是希望左先生能配合下我的工作，年轻人创业不容易，您高抬贵手，我替卖家向您道歉。”
左劲微微皱眉，灭了烟：“希望真的是我弄错。”执起手机当着她的面删了差评。
“谢谢。”
寒风凛冽的街头，烟花绽放，欢呼声此起彼伏。童悦笑着扯下发圈，每一缕发丝都被夜色染了风情，平安夜狂欢，不能亏待自己。
“小悦——”姚娜提前十分钟就出来在KTV门口等她。她身穿小披肩，一双大长腿上只着丝袜，童悦看着她就觉得冷。
“你怎么穿这身就来了。”姚娜嫌弃地看着她的牛仔裤、羽绒服：“我有没有跟你说过，穿秋裤的女孩永远争不过穿丝袜的女孩。”
“不穿都争不过，人家拼的是硬件。”童悦跺跺脚，“好冷，快带我进去。”
姚娜领着她往里走：“今儿来的可都是我们公司的俊男美女，你热情点，说不定就和哪个小鲜肉看对眼。”姚娜是平面模特，她的圈子里都是名副其实的俊男美女。
“等会儿。”童悦突然停下脚步。
姚娜疑惑地望着她。
“先带我去洗手间。”童悦掉头。
“啊？”
童悦脱下羽绒服，里面是一件宽松红色短款棒织毛衣，她脱掉里面贴身的打底衫，直接在内衣外罩棒织毛衣，领口拉一拉刚好小露香肩。低腰牛仔裤，细腰妖娆。
她对着洗手间镜子问姚娜：“行不行？”
姚娜打了个响指：“Perfect（完美）！”绕了一圈，“开窍了？”
童悦不解：“什么？”
“不要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童悦笑笑，眨一眨眼敛去难过：“好了，带我飞奔向森林吧。”童悦今天这套随意中透着小性感的装扮出乎意料完胜那些精心打扮的
女孩，妥妥的 Party Queen（宴会女王）。当然除了装扮，还得有Queen的豪爽。
童悦大手一挥，人都站不太稳，一看就喝了不少。
“这杯子太小，一杯一杯喝太麻烦，各色酒混一起一口干，来不来！”
旁边人吹口哨起哄，对面帅哥脸已通红，酒劲上头是一回事，关键是被她激的，他真没遇到过那么能喝的女人。
姚娜一个劲拉童悦，她都怀疑童悦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吗，那一杯下去铁定进医院。
“小悦，够了，已经很晚了，我们该回了。”
童悦抽出手：“谁说要回，平安夜狂欢，谁走谁是小狗。”
她的身子摇摇晃晃，姚娜赶紧扶住她：“你喝醉了。”
“没醉，我才没醉。一口干，来不来！”
姚娜赶紧扶她出来，去公共休息区要了个冷毛巾给她敷上。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姚娜觉得她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
童悦靠着沙发，手背盖在眼睛上：“我高兴啊，不是你说平安夜狂欢？”
姚娜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看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喂？”
“童悦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低沉略带沙哑的男声传过来。
姚娜蒙了一下：“你是宋……”名字没喊出来，她起身走远一点，童悦这会儿太反常，姚娜怕她听到宋立琛的名字更受刺激。
“我是宋立琛。”
姚娜捂着话筒：“你到底把她怎么了，她这样不要命地拉人拼酒？”
宋立琛声音顿了一下：“你们在哪里？地址给我。”宋立琛带着一身风尘和疲惫，穿越大半个城市来见她。六天的工作量硬被压缩成两天完成，只因走时她没有接他电话。
昏暗灯光，宋立琛远远看见身穿红色露肩罩衫，稍稍抬手就要露出内衣的童悦，他眉心拧紧。
“再来，不醉不归！”童悦豪气干云，姚娜完全拉不住她。
一件男人宽大的外套落在童悦身上，她一下被裹成蚕茧。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面孔，他充血的眼睛依旧深邃：“跟我回去。”
童悦一下就安静下来，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宋立琛：“走之前能提个小小要求吗？”
突然就变清醒了？姚娜感叹宋立琛比醒酒汤还灵！
酒精原因，童悦迟钝的神情让她有种呆萌感，宋立琛刚刚那点怒气被她这样的神情弄得消失无踪。
“什么？”
“这里是 KTV，一晚上还没轮到我唱一首歌。”
宋立琛哭笑不得，不知她是真醉还是假醉，放开她，招手让服务生拿个话筒来：“就在这里唱，唱完跟我回去。”
童悦接过话筒，走到最前面，站上沙发：“今天是12月24号，平安夜，我想送一首歌给我心里的那个人。”
休息区眯觉、玩手机、打电话的人全都停下来看她。
隔了人群，隔了她不曾参与的过往，隔了无法企及的两颗心，童悦的眼睛一直倔强地看着宋立琛：“我要唱的歌是《心动》，你听得到吗？”
有多久没见你 以为你在哪里原来就住在我心底 陪伴着我的呼吸
有多远的距离 以为闻不到你气息谁知道你背影这么长 回头就看到你过去让它过去 来不及从头喜欢你白云缠绕着蓝天如果不能够永远走在一起
也至少给我们怀念的勇气拥抱的权利好让你明白 我心动的痕迹
……
她唱得泪流满面，哽咽的嗓子根本唱不完整一句歌词，还要倔强地继续。
宋立琛的唇抿成线，沉郁上前：“够了，跟我回去。”
童悦俯视他，第一次用这个角度：“宋立琛，你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这样肆无忌惮把我踩进泥里。”
“你喝醉了，跟我回家。”宋立琛缓和语气，哄她下来，她真的醉得不轻。
童悦的身子往后躲：“你真的很过分，每当我要放弃的时候你就这样骗我，是我活该一直要往你身边靠。从现在开始……”她身子一直往后退，抬手狠狠擦干眼泪，“从现在开始我不再……啊……”她退到沙发边沿，一脚踩空，整个人摔下去。
宋立琛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手臂将她硬拉回来，扛上肩膀就往外走。
“哎……”姚娜不知是该拦还是不该拦，她也拦不住。
惊魂未定的童悦手脚并用：“放开我，宋立琛你放开我！”宋立琛一直将她带出来塞进车里，童悦挣扎着要起身，宋立琛已经将
她压制在座椅上。
“可以安静点听我说了吗？”他一吼倒真把童悦镇住了。
童悦仰面望着他，他似叹了口气：“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距离疯狂的平安夜已经有一周时间，那个说“我们可以试试”的男人却没有后续了。那晚好像是她喝醉了，他并没有吧。童悦恹恹地趴在电脑前，窗外阴阴沉沉的天与她现在的心境倒相衬，连她一向热爱的工作她也没心情做，旺旺一直在响，她索性把电脑关了。
她不知道自己对宋立琛来说算什么，她有点恼自己对这段不清不楚感情的患得患失。
她不愿多想，越多想越会想多。
电话来得刚刚好，打断她繁杂的思绪：“喂？”
“在干什么？”是宋立琛打来的电话，听得出他很疲惫。
“没干什么。”童悦压着心中的小悸动。
“那就是在想我了。”
童悦直接在电话这头怔住，他这是在跟她调情？
“你在听吗？”宋立琛见她半天没接话。
“嗯。”她赶紧回声。
“明天元旦，晚上有约吗？”
“没有。”童悦一向老实。
“我让你约。”
童悦是真的不习惯这样的宋立琛。
“我……”
“你直接来公司，我手上还有点事，先挂了。”
童悦还来不及反应，电话已经挂断。她愣了足足有一分钟，她这是被约了吗？宋立琛约她？
她的第一反应，今晚穿什么！
她扔下手机打开衣柜，将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除了牛仔裤就是羽绒服，这要怎么去约会？
她打电话给姚娜求助，免不了在电话里被姚娜追问调侃。最后在姚娜的指导下，她从姚娜的衣柜里挑了套小香风的短裙套装，丝袜是必备，姚娜柜屉里全部都是丝袜。童悦真心觉得女人为了漂亮也是蛮拼的。
换装完毕，她站在镜子前审视自己，确实像变了个人，漂亮有加分，就是看起来感觉衣服像是借来的（本来就是借的）。
童悦站在马路边拦出租车，不是有客就是被人抢先，她冻得从来回踱步到小跑起来。边跑还边念：“我讨厌丝袜，更讨厌发明丝袜的人。”
她好不容易坐上车，不停地搓腿，司机大叔笑着开口：“小姑娘，要风度也要注意温度啊。”
童悦干笑：“我赶着约会，麻烦您快一点。”司机大叔会意点点头，车加速。
自从童悦上次来公司找过宋立琛，前台就记住她了。
“我们总裁这次又买什么东西打差评了？”前台神神秘秘地问她。
童悦也没想着解释，她和宋立琛的关系她自己都还没弄清楚。
“这次……不能说。”
前台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压低声音：“你告诉宋总我嘴很严的，一定替他保守秘密。”
童悦哭笑不得：“我还什么都没说，怎么就到保守秘密这儿了。”
“我懂，我懂，你赶紧上去吧，别让人看见。”前台亲自护送她到专用电梯。
童悦无奈地笑着进去，坐电梯直达。
她永远都不记得敲门，推开门看见宋立琛躺在会客沙发上，一手搁在额头上睡着了，连她推门进来他都没察觉，应该是很累了。
童悦轻声走近，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他睡着的样子，没有醒时的锐利，倒是有些暖男特质。她取下衣架上的外套轻轻给他盖上，安安静静自个儿玩电脑去。
“在看什么？”宋立琛不知是什么时候醒的，童悦赶紧离开他的电脑，“我见你睡得好就没叫你。”宋立琛已经坐起身子，目光在她那套小香风套装上打量了一番：“这衣服没见你穿过。”童悦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衣服：“不好看吗？”
宋立琛微微皱眉：“不适合你。”
童悦有些泄气：“这是我向姚娜借的。”宋立琛拍拍身边的位置，她过去坐下。
“为了来见我？”
童悦脸一红，老实回答：“嗯。”
宋立琛展眉愉悦笑起来：“下回不要借了，我给你买。”
“我不要你给我买，我要你陪我买。”童悦掩不住心里的欢喜。
“好。”宋立琛应得爽快。
幸福来得太快，童悦有点被砸蒙。
昏暗的天，寒风凛冽，鞋底叩着地面发出沙沙声，童悦披着宋立琛的外套两人并肩而行，温暖的气息暗暗浮动。
童悦很享受这一刻的时光，天空扯絮似的飘起小雪，她想起一句很酸的话——下雪天不打伞，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路到白头。
“下雪了。”他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冷吗？”
童悦打了个喷嚏，宋立琛将她的手拉进怀里：“带你去吃饭暖暖身。”
“我想吃火锅，我们回家自己弄。”童悦想要这温馨再多一点再久一点。
回宋立琛公寓路过超市，他们买了些新鲜蔬菜、海鲜，底料也是现成的。童悦脱了小套裙换上宋立琛的家居服，衣服还是得以舒服为主。
“需要我做点什么？”宋立琛换上与她同色的家居服，倒真有过日子的味道。
“你帮我把青菜洗了，要多洗几遍。”到底厨房是女人的天下，童悦指挥起宋立琛来一点也不含糊。
宋立琛挽起袖子，童悦赶紧给他系围裙，踮起脚尖才能套过他的颈脖，手穿过他腰间替他系绳子。两人挨得近，他灼热的呼吸就在她发顶，她一抬头就能亲到他的嘴唇。
“你以前也和程前这样做过饭吗？”他突然问她。
她一抬头，没有想象中的嘴对嘴，倒是把他的下巴给撞了。
“你怎么样？”她捂着额头赶紧看他有没有磕到牙齿。
宋立琛拉下她的手，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童悦眨眨眼，怎么看他的样子都像是在吃醋啊。
“嗯……”她假装想了半天，“没有。”
宋立琛皱眉：“肚子饿了，做饭。”童悦笑着看他一根一根将青菜摘干净，做得郑重严肃，洗菜的样子都这么帅。这么帅的男人现在是我的，只要这样想她就觉得甜蜜，放任这甜蜜滋长膨胀。
桌中央摆上火锅，青菜、海鲜、肉类围了一圈，两人相对而坐。
“喝什么，红酒？”宋立琛提议。“今天我们喝酸奶吧，你天天应酬饭局，今儿给你的胃放放假。”她起身从冰箱里拿出酸奶，并不急着打开，
“放一会儿再喝，太凉。”
宋立琛看着她，觉得她像桌子中央的小火锅，一点一点让人一直暖到心里。
门铃声响得很不识相，宋立琛坐在外面，方便起身去开门。
“Surprise（惊喜）！”许惠珊兴奋地跳到宋立琛面前。
宋立琛皱眉：“你怎么来了？”
许惠珊娇嗔道：“人家来给你送惊喜，你还不乐意啊！还是，屋里藏了人？”
“你到底有什么事？”宋立琛露出不耐烦。
“外面冷，进去说。”许惠珊不由分说就进屋。
童悦认出许惠珊，许惠珊不一定认得她，但应该猜出来了。
“你就是那个淘宝女？”
童悦笑笑：“你好，我姓童，童悦。虚长你几岁，你可以叫我童姐。”
许惠珊翻了个白眼：“你也配。”
“惠珊。”宋立琛拉过许惠珊，“你到底找我什么事？”
许惠珊委委屈屈拿出信封：“我又找到一张我姐的收藏，你们俩的情侣照，惊喜吧。”
每年，许惠珊都会送他一张他和许惠欣以前的情侣照，大多是跨年辞旧迎新的日子，提醒他不要忘了她姐。
宋立琛抿紧唇，什么都没说，接过信封。
童悦觉得她小小的幸福在一瞬间重重地坠落在地，她抗拒不了也阻挡不了。
“照片我收下，你可以走了。”宋立琛直接赶人。
许惠珊却没有走的意思，大大方方到宋立琛那边坐下：“我为了给你送这照片连晚饭都没吃，现在又冷又饿，你忍心赶我走啊。”
童悦知道她是下定决心要搅局，依旧保持微笑，看着宋立琛：“今天准备的东西太多了，我们两个也吃不完，正好大家一块吃。”
这顿饭吃得别扭，童悦往哪里伸筷子，许惠珊必定要抢。童悦觉得自己也没必要跟小女孩计较，干脆搁了筷子喝酸奶。
“噢，我还没跟你自我介绍呢。”许惠珊挑衅地望着童悦。
“洗耳恭听。”童悦笑着放下酸奶。
“我叫许惠珊，许惠欣是我姐，立琛哥是我姐夫。”
童悦有些好笑她小女孩式的炫耀，微微皱一皱眉：“姐夫？”
“对！”
童悦好奇地看向宋立琛：“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宋立琛脸色黑沉：“惠珊，你吃好了吗？吃好了我送你回去。”
“还没呢，我最喜欢吃丸子了。”她狠狠将一碟丸子倒进火锅，滚烫的汤汁溅了对面童悦一身。
“惠珊你太过分了！”宋立琛起身，童悦已经去厨房冲凉水，宋立琛从冰箱拿冰块过去，“你怎么样？”
“哟，不就是烫了一下嘛，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许惠珊在厨房门口幸灾乐祸。
宋立琛黑脸回头：“还不走？”
许惠珊耸耸肩：“马上走，不过，我还会来的。”大门“嘭”的一声被带上，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细细水流声，压抑的气氛，童悦一直背对宋立琛，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宋立琛站在她身后，有一瞬的无措，“今天的事，我很抱歉。”童悦转过身，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她烫到我，你道歉？”
“童悦……”
童悦放下袖子，掩住被烫伤的左手：“很晚了，我该回去了。衣服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你。”她出去拿包，宋立琛没有挽留。
姚娜站在试衣镜前问了童悦三次好不好看，她只自顾发呆，一点也没听见。
“嘿！”姚娜照她肩上一拍，童悦吓了一跳，“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姚娜轻佻地挑着她的下巴：“姑娘，这才入冬你就思春了，也忒早了点。”
童悦拍掉她的手，没精打采：“我们逛多久了？回吧。”
“我说，你都抱得男神归了，还有什么不顺心的。”
童悦心里更加沉闷，距离那晚，她有十来天没见过宋立琛。
她很清楚许惠珊那晚是故意的，她要生气跟宋立琛闹就正中许惠珊下怀。她在意的不是许惠珊的小花招，是宋立琛的态度，是宋立琛给许惠珊有恃无恐的权利。
她无从想象宋立琛有多爱许惠欣，也不知道他还需要多久才能忘记许惠欣，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她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这样的她跟他能走多远？
姚娜今天发工资，买完衣服又请童悦吃大餐，本来还安排了夜活动，姚娜看童悦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只好陪她回公寓。
出租车一直开到公寓楼下，两人才刚下来就看见公寓门口的欧陆。冬日天黑得早，才五点多光景，天已显出青黛色轮廓，宋立琛斜靠着车身看不清表情，只有指间烟火明灭。
姚娜拿手肘捅童悦，笑道：“这才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你才想他，他就来了。”
童悦心里五味杂陈，还是高兴的。
宋立琛已经过来，眉间都是疲惫：“公司最近忙，你好吗？”
童悦垂眸，淡淡答：“挺好。”
高瓦数电灯泡姚娜在一旁站不住了：“我马上消失，不妨碍你俩干柴烈火。”把童悦推到宋立琛身边径直上楼。
童悦脸红，看宋立琛一眼，他在笑，她的脸更烫：“别听她胡说八道。”
宋立琛拉过她，捏着她的手：“还在生气？”
童悦抬头看他，眼底带一点挑衅：“我倒是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
宋立琛笑容更深，亲昵地在她的鼻头刮一下：“果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才小人！”
童悦挣脱他的手就要走，他从背后搂住她的肩膀：“别生气了……我想你。”
只三个字，童悦的委屈全部消散。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即使那是一杯毒酒，都会心甘情愿以一种最美的姿势一饮而尽，将自己的整颗心都交出去，生死置之度外。
一周时间而已，宋立琛的公寓简直翻天覆地。
家具换成了童悦喜欢的田园风，连窗帘都换成小碎花，不似之前硬质高冷风格，温馨十足。
童悦怔怔地站在客厅中间：“这是你家吗？”
宋立琛揉揉她的发顶：“我记得你说过喜欢这种风格，不知有没有记错。”
童悦觉得鼻子发酸，额头抵着他的胸口，闷闷地说：“你刚才问我最近好不好，我骗了你……我不好，非常不好……因为见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