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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你是战士(3)


  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站在泥泞中我刚想迈步找个树下避避雨,哪知脚下一滑,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灌了一嘴的泥汤。还没等我抹去脸上的泥水,就又被雨水冲刷干净。看来不能再在这里等下去了,我吐掉嘴里的泥汤,伸手在身边摸了摸,用脚试探着,一步一步下了公路。

  我在公路边找了个硬地坐下,将鞋脱下来借着瓢泼的大雨冲了冲里面的泥浆,正要穿,发现对面来了一辆车,看车灯的高度,应该是辆卡车。因为雨大,那辆车行驶得很慢。我心中一喜,忙蹲在地上缩起身体,当那辆卡车缓缓驶过我时,我就地一滚,滚到车尾后的公路中央,爬起来三步并两步追了上去。刚跑了两步,一只鞋就掉了,我顾不上找鞋,追上卡车去够那后车斗。我发现这卡车的车斗比一般的要高出四十公分左右,第一次居然没有够到。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加快了脚步再次跳起来,这次我一把抓住后车斗用力一撑,脚蹬住车尾的拖拽钩,翻进车斗,刚一蹲下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臊的臭气。

  这时一道闪电将漆黑的夜空撕裂,将大地照得亮如白昼。就在那一瞬间,在我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张丑陋的动物的脸正对着我,吓得我差点儿叫了出来。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车上拉着整整一车活猪。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在耳边炸响,我急忙往里面被帆布遮着的地方挪了挪,和猪凑在一起。

  看来刚才的澡白洗了,现在行进的速度是快了,但等雨停了,到了地方,就我这造型在人群中,上第二天的报纸都不奇怪。这事是万万不能让程建邦知道的,毕竟跳进猪圈比跳进榴莲堆好不到哪里去,想到这儿我笑了。

  雨渐渐地停了,我裹了裹衣服又爬回车尾。为了避免被人看到我,必须找一个方便随时跳下车的地方待着。谁知我刚在车尾坐稳,卡车就减了速,并慢慢朝路边靠去。我伸出头看了看,发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在犹豫要不要跳车,卡车已经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我没有多想,在司机打开车门的同时翻身跃下车斗,钻进了车底。我看到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他们只穿着一条内裤,赤条条地小跑到路边小便,一边撒着尿,一边抱怨着天气。

  我趁他们解手的空当儿,三两下爬到车的另一边,看到卡车门敞开着。我贴着卡车车斗走过去,快速往驾驶室内瞄了一眼,里面没有人,看来这车上只有那两个人。我攀着门把手将身子探进驾驶室,一把将堆在座椅靠背后面的一堆衣服搂进怀里,就手拿了扶手箱上的一包烟和打火机,转身跑回车尾。

  司机和副驾撒完尿,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返回驾驶室。在他们启动卡车的同时,我又翻回车斗。

  我脱下身上的衣服擦了擦身上,然后垫在屁股下坐着,拿了根刚偷来的烟点着,美美地抽了几口,尽管还是身在猪群中,此时我却觉不出半点儿腥臊味,反倒觉得惬意。

  抽完一根烟,天上的乌云渐渐散开,一轮皎洁的明月金灿灿地挂在天空上,一时间我的视线不愿意挪开,呆呆地看着月亮,思绪潮水般在心中起伏跌宕。记忆中的无数人和事争先恐后地想要出现在我的脑际,他们乱哄哄地争抢着,激烈却模糊,使得我突然觉得混乱。我晃了晃脑袋,把目光从月亮上收回,重新落到身边的这群猪上。它们此时早已不再怕我,挤在一起酣睡着。

  我借着月色,把偷来的衣服分拣了一遍,把没用的拿出来将身上擦擦干净,又把能穿的挑出来套在身上,现在唯独差一双鞋了。我看了眼还光着的一只脚有些后悔刚才为何不看看有没有多余的鞋,哪怕是双拖鞋也好。

  我正想着,就发觉路两旁突然有了一些建筑。靠近公路的地方摆着巨大粗糙的广告牌,上面用红色的颜料涂抹着“加水”或是“补胎”的字样。此刻正值半夜,很多都黑着灯,但前方不远处有一家拉着几串红绿相间的彩灯,外面挂着一个牌子,写着“停车休息,公用电话”。我被“公用电话”四个字吸引了注意力,正准备跳车,发觉这辆卡车慢慢地调整着方向正朝那儿驶去,还鸣了笛。

  我赶忙从车上跳下来躲在路边,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丢在脚下,默默地观察着前方。

  那两个司机很显然发现了自己的衣服不见了,两个人赤条条地站在车下互相不知在说些什么。这时从屋内迎出来一个烫着头的肥胖的女人,她穿着一件连衣裙,手里拿把蒲扇一边扇一边指着那两个司机笑得前仰后合。

  其中一个司机上前在那女人的屁股上拧了一把,那女人也不生气,用蒲扇将司机的手打开。另外一个司机围着车转了一圈,检查了一下轮胎,然后站在驾驶室的踏板上,用手电筒照着车斗里的猪数了一遍,最后将车门锁好,和其他两个人聊了几句,相互嬉笑着进了屋。

  我想这应该不是干净地方,无非是路边的野店。我四下看了看,避开那所屋子的正面穿过公路,绕到屋子的侧面,顺着墙根儿来到后窗。屋内传出那两个司机和几个女人的笑声,我双手抠住后窗的窗沿,胳膊用力将身体牵了上去,就看到屋内除了那两个司机和之前那个胖女人外,还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我仔细扫视了一圈,也没在这间屋找着电话。只好慢慢溜回地面,顺着墙根儿又摸回屋前。这屋子门前那几条彩灯此时成了我最碍眼的东西。时间紧迫,必须立刻和上级联络汇报情报,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根本不知道下次见到电话会在什么时候,索性就在这里打吧。我主意一定,从后腰摸出枪,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朝正门走去。

  一进门,迎面是一幅巨大的美女图,图中一个穿着比基尼的欧洲女人搔首弄姿。屋子左右摆着一张沙发,上面搁着几本早已翻烂的杂志。我一扭头看到门口的一个小桌上有一部红色的电话机,不由得心中一阵狂喜。门另一侧的墙上是一排电闸,每个闸门上都贴着一个小标签,上面标明了每个闸门控制的电路。我先找到门外的彩灯,将电源切断,院外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我舒了一口气,就手将屋门关上。大概是关门的声音有点儿大,里屋的嬉笑声戛然而止,一个女人问道:“谁啊?”接着我听到脚步声朝外走来。我急忙迎了上去,在她撩开门帘的瞬间,将她推了回去。

  刚才那两个司机腾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看着我。那两个女人尖叫了一声,坐在床上惊恐地看着我。

  “都别吭声,不然就是个死。”床边小桌上的塑料袋里有两张半烙饼,我的眼神再也不愿移开了。我暗暗咽了口口水,说:“都坐下。”

  “啊……你你你……”其中一个司机大概认出了我身上穿的衣服,指着我支吾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他妈让你闭嘴听见没?”我沉声喝道。

  “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生意?”那个胖女人壮着胆子问。

  “不知道。”我伸手把藏在背后的手枪亮在她的面前。屋内在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后瞬间安静了。

  我走过去从那个塑料袋里拿出一张饼狠狠地咬了一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用枪指指那个胖女人,示意她过来。

  “大哥,你要钱拿钱,要人给你人,你别杀我,我们这买卖也不干净,也不会报警的。”

  我一伸脖子,将嘴里的饼咽了下去,说:“你过来。”

  那女人怯怯地看了我一眼,应了一声,一边走,一边开始解连衣裙的拉锁。

  “转过去。”我说。

  那女人极不情愿地慢慢扭过身子,但脸还看着我。

  我一把将门后挂毛巾的铁丝揪了下来,把她的手扭在背后绑了起来。我在屋内撕了些床单拧成绳子,依次把所有人全部用活扣绑好手脚。绑完他们,我把枪别回后腰,又撕下一块饼塞进嘴里,擦了擦嘴角的饼渣含糊不清地说:“别瞎咋呼,出点儿声就是个死。”

  在他们诧异惊恐的目光下,我跨出里屋将门关好。

  拨通了徐卫东的电话后,我压抑住狂跳的心,想象着他接到我电话后的惊喜,不由得笑了出来。谁知电话通后,他在那边低沉又急促地说了一个字:“说。”

  我顿时觉得有些沮丧,只好走程序似的告诉他我得到了一些关于内地毒品制造工厂的情报。

  “嗯。”他应了一声。我以为他有什么指示,等了好几秒,他突然不耐烦地说,“你说不说?还打算让我等你下回分解吗?”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把之前准备好的汇报词中的感叹词和形容词全部摘除干净,一口气将从胡经那里得到的所有情报用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倒了个干净。说完我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更多的却是泄气,这让我感觉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受这么大罪所换回的,不过是一段不到两分钟的话而已。

  那边继续沉默。

  我忙补了一句:“汇报完了,您指示吧。”

  徐卫东说:“最重要的你还没说呢。”

  我一下愣住了,仔细把刚才对他讲的回忆了一遍,又把脑中所有有关这次任务的记忆翻出来快速而仔细地过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遗漏。我有些胆怯,说:“没了,还有什么?”

  他提高了音调怒喝道:“人呢?你带走的人呢?”

  我忙把程建邦的情况和他重复了一遍,并重复了两次和程建邦联络的时间和号码。他听完又问:“刘亚男呢?”

  我知道只要我活着,总会面对这件事,只是时间和方式的问题,或者是现在,或者是回去后,或者是电话里,或者是当徐卫东的面。

  我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吭声。他前所未有地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喝道:“你他妈最大的本事就是把老子的人一个一个带出去,然后再一个一个地扔在外面!老子不管你在天涯海角,限你三日内滚到我面前报到,不许暴露身份,尽量不要跟任何人接触,不然后果自负!”

  爆炸后的徐卫东挂断了电话,留下我站在那里浑身发抖,好半天才用颤抖的手把电话听筒放回座机,直到不知不觉地把手中那块烙饼塞进嘴里,差点儿噎住才回过神来。

  三天,徐卫东让我三天内不暴露身份返回北京一定有他的道理。反过来想,我向正处在麻烦中的他汇报了如此重要的情报,他并没有显出半点儿喜悦,反而给我下达了这样的死命令,而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就说明我在三天内赶回去一定对某些事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三天就三天。我一脚将里屋的门踹开,说:“哪儿有火车站?”

  “一……一百公里,我送你去。”那个司机说。

  “好。”我把他揪起来解开绳索,对其他人说:“不瞒你们说,我是南边过来的,遇到了巡逻队,货丢了……”

  我话没说完,那个胖女人就说:“大哥,我不听,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求你了。”她居然开始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求饶。她这一闹,其余人都反应过来,全部开始求饶。

  我只好把枪拿出来。这招果然好用,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我刚给我兄弟打了电话,我没事,你们都没事,我要有事,你们全家都得死。”我对那个司机说,“你送我去火车站,帮我买张票,给我留个账号,我会把钱还给你。”

  “不用不用,能帮到大哥我高兴还来不及。”他一边说一边凑了过来,刚到我跟前,突然皱起眉头,揉了揉鼻子。

  我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猪圈的味道,于是说:“你们这儿能洗澡吗?”

  那几个女人一起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