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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炕糍粑和醋坛子


  王贵他们吃完了饭,沈一博吩咐,戴上箱子,还有那三人,赶车立刻回东巷府。

  方一勺还不是很明白,不过也被沈勇拉上马车了。

  回到东巷府后,沈一博当即做了安排,让沈杰带着大量的衙役和兵丁,乔装赶往青山村埋伏,等到晚上那些衙役们再次出来找东西时,就将他们一举抓获,带回东巷府来。

  他又问了王贵等埋葬青山村死难居民的场所,让刘大方带着人去,开棺验尸,查看那些村民究竟是怎死的。

  众人得了命令离去,沈一博就皱眉站在院子里摇头,似乎很是感慨。

  方一勺好奇地在远处看着,边问沈勇,“相公,爹爹好像有些上火啊。”

  “那可不。”沈勇挨着方一勺的耳朵小声嘀咕,“这次有可能是县衙门的人知法犯法,不是闹着玩儿的。”

  方一勺摇头,“唉,金银财宝害死人啊。”

  “这可不?”沈勇一耸肩,“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么。”

  方一勺想了想,问他,“那咱们怎么办?”

  “爹说让咱俩先自己忙自己的,等人抓回来了,他变戏法给咱俩看。”沈勇回答。

  “变戏法?”方一勺好奇,“爹爹还会变戏法呢?”

  沈勇单手揽着她肩膀,“管他呢,对了,娘子,出去玩儿吧?”

  “去哪儿呀?”方一勺摆弄着几个衣服样子,想要做衣裳,就道,“相公,你该看书啦,仔细师父回来罚你。”

  “是哦。”沈勇差点将这茬忘记了,赶紧拿了书在一旁看了起来,而方一勺则是手上拿着剪子,裁料子做衣裳,两人边说笑几句。

  “少奶奶!”

  这时候,就见莲儿手上拿着个香喷喷的檀木片儿名帖,跑了进来。

  “稳当点儿。”沈勇见这丫头毛躁,赶紧拦住她,问,“怎么了?”

  “少奶奶,有人要请你喝茶。”说着,莲儿将手上的名帖递给了方一勺。

  方一勺有些纳闷,接过名帖来看,沈勇耳朵都竖起来了,凑过来问,“谁请你喝茶?男的女的?”

  那名帖颇为精致,檀木压片,上头有镂空的牡丹花图案,下头是两个隽秀的字——方瑶。

  “那丫头找你做什么?”沈勇对莲儿道,“去回了,说咱们不去!”

  莲儿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人家就说请少奶奶,没说请少爷。”

  “什么?”沈勇瞪她,莲儿对他做鬼脸。

  “在哪儿见面?”方一勺问。

  “那个送帖子的丫头说,在城东紫竹茶园的牡丹亭里头。”莲儿回答,“那方瑶还传话,说请你务必到,有很重要的话想要说。”

  “紫竹茶园。”沈勇有些不屑地撇撇嘴,“就是那些文人骚客装模作样的地方啊。”

  “装模作样?”方一勺不解。

  “就是聚集在一起,吟诗作赋啊什么的。”沈勇无所谓地说,“整天树上落下个果子都要苦闷半天的那种装腔作势的人。”

  方一勺更纳闷呢,问,“树上掉下个果子,为什么要苦闷?不是应该开心么?”

  沈勇一笑,捏捏她脸蛋,“所以说你跟他们不一样么,我看那方瑶矫情得很,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们,这次不知道又要干什么,不理她也罢!走,娘子,咱俩出去玩儿去。”

  方一勺看了看那块名帖,却说,“相公,你下午自个儿在这儿看书呗。”

  “啊?”沈勇眉头都打结了,问她,“你真想去啊?”

  “嗯。”方一勺点了点头。

  “去那儿干嘛呀。”沈勇有些不痛快,“那帮念书人最下作了。”

  方一勺用手指头弹了弹他耳朵,“相公啊,你自己现在不也是读书人。”

  “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沈勇一甩头,“我还练功呢。”

  “你自己先练着。”方一勺进屋去,换了一身耦荷色的碎花小袄,一条荷叶边的长裙子和一双乳白色的绣鞋,让莲儿给提着个菜篮子,带着些散碎银子出门,准备见完方瑶后,去集市买些菜回来做。

  沈勇拽着她衣裳角最后还是让方一勺给跑了,不满地捧着书在院子里生闷气,他一心都在方一勺身上,那儿集中得起来精神啊?

  “少爷,你藤椅上是不是有刺啊?”一旁,小结巴看到了,问沈勇,“干嘛滚来滚去的。”

  沈勇“嚯”一个翻身直挺挺坐起来,惊得小结巴一蹦,睁大了眼睛看他。

  “小结巴。”沈勇站起来,道,“走,咱俩去紫竹茶园。”

  “去那地方干啥啊?”小结巴嘴巴都皱成包子了,不满地道,“那里都是书呆子,酸得人倒牙。”

  “娘子去了啊!”沈勇更来气了。

  “少奶奶不是去见方瑶么?”小结巴问,“您紧张什么,方瑶是个姑娘。”

  “她是姑娘没错,可是紫竹茶园里还有好多书生的!”沈勇一脸的不痛快。”娘子穿那么好看去了,可别叫人拐了或者占走便宜。”

  小结巴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少爷,不用担心这个吧,就少奶奶那身功夫,那些书生两条胳膊加起来估计还没她一根手指头来得有劲儿呢。谁敢打她主意,不得被揍得满地找牙呀?”

  “去。”沈勇瞪了他一眼,“怎么说你家少奶奶的?”说完就要走。

  “唉。”小结巴拉住他,问,“您就这么去啊?”

  “对啊。”沈勇点头。

  “那不行!”小结巴摇头,“怎么的也得收拾收拾。”

  “收拾什么?又不是姑娘。”沈勇不理他。

  “不行啊。”小结巴往房间里拉他,“怎么的也得跟那些文生公子们站在一起不掉价,不然的话,少奶奶岂不是觉得你被比下去了?”

  “是哦!”沈勇一惊,觉得那可不得了,赶紧跑进屋里换衣服去了。

  且说方一勺带着莲儿,往紫竹茶园慢悠悠晃荡过去。

  莲儿问,“少奶奶,那个小姐找你做什么呀?”

  方一勺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大概有什么事情要说吧。”

  “会有什么事情?”莲儿又问,“少奶奶你真的是代嫁的么?”

  方一勺微微笑了笑,点点头。

  “真好呀。”莲儿突然拍着手说,“还好嫁过来的是少奶奶,不然我们就没有那么好吃的饭菜了。”

  方一勺捏捏她翘着的小辫子,“你是喜欢我呀,还是喜欢我做的饭菜啊?”

  “都喜欢。”莲儿蹦蹦跳跳往前跑,道,“少奶奶,我听人家说,紫竹茶园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里头可好了,今天非得好好开开眼界,莲儿最喜欢念书人了。”

  主仆俩有说有笑地来到了紫竹茶园的门外,走到大门口,就有人来拦着,问,“姑娘不是紫竹茶园的常客,是有人邀请么?名帖可否看一下?”

  方一勺拿出了方瑶的那张名帖来,下人看了一眼,便让方一勺进园子了,指了指前方的九曲桥,道,“姑娘沿着桥走,绕过荷花池,尽头那座亭子就是地方了,方瑶小姐在那儿等着呢。”

  方一勺道了个谢,带着莲儿一起进去。

  这紫竹茶园里头布置得相当雅致,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时不时能看到某个石桌边,聚集着三两个文人,或吟诗或作赋,谈笑风生。

  方一勺的到来,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这里也有姑娘,但是一个个大多打扮得跟清心寡欲的高洁君子似的,一身白裙不施粉黛。

  方一勺穿着藕荷小袄,盘着头,插着簪子,身后还带着个挎小篮子的丫鬟。

  那些文人大多听方瑶说起过了,觉得,这应该就是沈勇那小媳妇儿吧,挺好看的,给沈勇可惜了。

  而好些姑娘,则都觉得方一勺有些俗气,不太适合这高雅之地。

  莲儿跟着方一勺,问,“少奶奶,他们好像都在看我们。”

  “因为我们是新来的吧。”方一勺拍了拍莲儿的肩膀,让她不用紧张。

  “少奶奶,这里的丫头小姐怎么都穿白的?在守孝啊?”莲儿看了看自个儿身上的鹅黄小袄还有蓝色碎花裙子,有些不自在,又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前方一座团花簇拥下的小亭子,亭子里坐着的正是方瑶,和她的丫鬟京儿。

  方一勺带着莲儿走入了亭子。

  方瑶她笑了笑,“方姑娘。”

  莲儿眯起眼睛,看了看方瑶和京儿,就见方瑶还好些,那京儿斜着眼睛看别处,似乎不太看得上方一勺,就嘟囔了一句,“是沈夫人。”

  方瑶愣了愣,方一勺揪了一把莲儿的辫子,莲儿才挠挠头不说话了。

  方一勺坐下,问,“方小姐,找我来有事情?”

  “哦。”方瑶笑道,“听爹说,你在这里也无亲无故,我怕你闷,我经常到这里来消遣,你若是有空,也可以来坐坐,喝杯茶。”

  方一勺点点头,心说,虽然方瑶是好意,不过与其在这里看才子们吟诗作赋,还不如跟着相公去查案子有趣呢。不过人家既然是好意,方一勺便笑着点头,莲儿在她身旁陪着呢,小声嘟囔,“咱家少奶奶很忙的。”

  方一勺又悄摸揪了一把她的辫子。

  京儿去给方一勺端了一杯花茶上来,方瑶便问,“一勺姑娘,这些日子过得可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么?”

  方一勺想了想,摇摇头,“也没啥,都挺顺心的。”

  “哦。”方瑶倒是有些意外,想了想,又对京儿说,“京儿,你去歇会儿吧。”边又看了眼莲儿,问,“要不要去吃些果子?”

  莲儿知道那方瑶大概有话要单独跟方一勺说,就看了方一勺一眼,只见方一勺对她点点头,莲儿便和京儿去了。

  等两个小丫头都走了,亭子里就只剩下方瑶和方一勺了。

  方瑶喝了口茶水,斟酌了一下语句,道,“方姑娘,说实话,当日我并不知道爹爹找了个人替我去成婚,若是爹早些跟我说一声,我不会答应的。”

  方一勺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你……没什么话要说么?”方瑶问方一勺,觉得这丫头是不是有些傻气,怎么都不说呢?

  方一勺还是摇摇头,不太清楚方瑶想要听自己说什么。

  “那我直说好拉”方瑶道,“那天在巷子里面,沈勇的样子你也看到了,他平时也是那么不堪么?”

  方一勺愣了愣,突然想到前日沈勇脱衣服吓唬方瑶和京儿的事情,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方瑶有些愣,这方一勺怎么还笑啊?

  “咳咳。”方一勺咳嗽了一声,道,“相公平时还好的。”

  方瑶原本以为方一勺对沈勇多多少少会有些怨言,没想到竟然一句都没有,心中也不免觉得她挺可怜,这姑娘一定不认字,脑袋里根深蒂固地觉得夫就大如天,再不好也是好的。

  方一勺左右看了看,就见不少画都挂在栏杆旁边,便凑过去看,笑问,“这些画是你画的?”

  “嗯。”方瑶点了点头,“对的。”

  “真好看。”方一勺挑了其中一幅墨兰,拿起来细看,觉得样子很好,不过不知道沈勇的衣裳衣摆上面绣上这种花纹会不会合适?他有件白色的褂子,穿起来挺死板,用白丝绣上这样的图案,可能会好些,不过以沈勇的性子,肯定不肯穿带花儿的衣裳。

  方瑶在后头看着方一勺的举动,觉得她并不像是心事重重,脸上的神情像是个幸福的小媳妇儿,不像是日日受人欺凌的样子。

  正这时候,莲儿急匆匆跑了回来,道,“少奶奶少奶奶,少爷在外头跟人打起来了。”

  “什么?”方一勺一愣,蹦起来问,“他跟来了?”

  “是呀,肯定是小结巴撺掇的,回去抽他屁股!”莲儿手里拿着快杏仁酥,嚷嚷道,“门口的人拦着不让少爷进,少爷问你是不是进来了,他们说进了,他就也要进,说是一家的。”

  “然后呢?”方一勺边往外走边问。

  “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说了句少爷不太爱听的,少爷就跟人打起来了。

  放一扫皱眉,跑到了门口一看,松了口气,也没有很严重,沈勇只是将人踹翻在地,往里走而已。

  “相公。”方一勺跑出去,沈勇看见了,抓住她手腕子就走,道,“干嘛来这种地方?这里头都是不吃五谷杂粮不食人间烟火在天上飞的仙人,和有血有肉的凡人不一样,娘的,连袋米都扛不动还充大丈夫呢,有能耐上阵杀敌去。”

  “谁惹你生气了呀?”方一勺跟着沈勇往外跑,见他一脸不高兴,赶紧就问。

  这时候,方瑶也跟出来了,京儿刚刚让沈勇吓坏了,躲在一旁,拉着她,“小姐,别去,那个人粗鲁得厉害,要打人的!”

  方瑶见沈勇凶巴巴拉着方一勺出去,觉得这个男人太凶恶了,便道,“对妻子要敬要爱,哪有你这样粗暴的?!”

  沈勇走到了门口,皱眉回头,“啊?”

  方瑶让他吓了一跳,有好些文生公子赶紧过来护花,道,“瑶姑娘,你与这野人没话可说的,算了,你一番好意,也不见得会有回报。”

  沈勇失笑,问方一勺,“娘子,她叫你来什么好意?”

  方一勺想了想,道,“哦,方小姐问我生活是否顺心,有没有什么困难?”

  沈勇点了点头,问,“那你呢,怎么说的?”

  方一勺道,“哦,我说没有呀。”

  沈勇冷笑一声,“你不能说没有,他们不爱听的。”

  方一勺不解。

  沈勇道,“他们想听到的是你日子过得多么不顺,我对你多粗鲁,多不上进,这样他们好想法子帮着你,可以显得他们多仁义圣德么。”

  方一勺回头看方瑶,就见方瑶颜面一红,有些气恼。

  “唉,沈勇。”有几个文生公子仗着胆子道,“这东巷府谁不知道你的底细,好好一个姑娘跟了你,能好过么,你看你如今这样子,跟豺狼虎豹似的。”

  “豺狼虎豹怎么了?”沈勇一挑眉,“狼比狗总强些,做男人不做豺狼虎豹,难道做鸡鸭鱼肉猪狗牛羊啊?!”

  “噗……”方一勺偏偏还不争气地笑了出来,瞧着沈勇,沈勇见她笑自己也想笑,两人表情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唉,算了,别理睬他们。”沈勇拉着方一勺往回走,“饿死了,娘子回家做饭。”

  “慢着。”那个被揍的书生揉了揉胸口,道,“你打我就白打了?我要上府衙告你去。”

  方一勺皱眉,沈勇很久没动手了,打人一定有原因的。

  沈勇则是回头一笑,道,“孬种,是男人有本事就打回来,多嘴说人被揍了就跑去报官,你不如直接回家找你娘哭诉去。”

  “你……”那书生面红耳赤,沈勇拉着方一勺道,“我可不管你们什么竹园笋园,你们风花雪月你们的,别来打扰我们!这是我娘子,你们一园子男人把我家娘子拐来了还不让我进,别说打你,放火烧了你的园子你们去官府也说不出理来。”

  那些文人纷纷摇头,都觉得沈勇蛮横无理,根本不能理论,果然人和人是有区别的。

  “瑶姑娘,算了。”一旁几个公子劝方瑶,“这种人无药可救,野蛮未开化,那姑娘也不懂反抗,你好意救她,可她不会领情的。”

  方瑶觉得也是,自己好意想问问方一勺是不是有难处,想帮帮她,搞得自己干坏事一样,好生心堵。

  莲儿在一旁眨了眨眼,突然跳着脚道,“哦!我知道了,少奶奶,她们不是请咱们来喝茶的,是要拆散你和少爷!”

  众人都一愣,小结巴在一旁点头,道,“莲儿,还是你机灵。”

  莲儿对着一群人做鬼脸,“坏人!”

  “不是这样!”方瑶赶紧解释,道,“我只是在路上偶遇了沈勇几次,见他粗鲁无礼,就想知道他是否欺负方姑娘。另外,当时方姑娘会嫁给沈勇,也是我爹的错,我只是想要补救一下。”

  书生们都点头,心里替方瑶叫不平,好心遭雷劈。

  方一勺看方瑶,道,“方姑娘,你想得太多了,相公对我很好。”

  众人都一愣。

  “相公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生活得很好,也很知足了,我没有怪你和方老爷,相反还要谢谢你们。”方一勺说着,让沈勇拽了一把,道,“娘子啊,你这么说要怄死他们么?他们不爱听这个,说了多少遍了,你说得再真,她们也当你为了面子骗他们呢!”

  方一勺皱眉,有些不明白,看沈勇。

  沈勇伸手将他搂到身边,凑够去就在她嘴角亲了一口,看得那些文生公子倒抽了一口凉气,莲儿赶紧捂住眼睛,“呦,羞死了!”

  沈勇对那群人一挑眉,道,“这是我娘子,你们以后少找她麻烦,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说完,拉着脸红红脑门上冒热气的方一勺快步走了,嘴里还念叨,“下次得少看些书,看多了冒傻气!”

  沈勇等都走远了,那些书生们才缓过劲来,劝慰方瑶,“瑶姑娘,你也别再担心那厨娘了,你都尽力了,再苦那也是她自找的。”

  方瑶回过神来,看了看众人,点点头,带着京儿回去收拾了一下东西,又看到了方一勺刚刚盯着看的那一幅墨兰,觉得有些不是滋味,赶紧就回府去了。

  当晚,沈勇坐在院子里的石头桌子上,啃着方一勺刚刚坐的红豆火腿蛋卷,见方一勺在一旁拿着他的衣裳前摆不知道绣着什么,就问,“娘子,你还不理我啊?不就亲了一口么,你是我娘子,不准亲啊?”

  方一勺抬头瞄了他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要脸。”

  沈勇脸皮厚,“脸面算什么?我就不要脸!”

  方一勺低头继续绣,不过嘴角还是带笑,心里美滋滋。

  沈勇左看右看,瞄着方一勺衣裳领子里头白白的脖子,一会儿睡前记得亲亲脖子。

  小结巴和莲儿还有石头蹲在厨房门口,手中托着一大盘的蛋卷。这是方一勺回来之后给他们做的。先用葱香鸡蛋做成大张的蛋皮,在蛋皮上铺一层红豆沙,然后排上煮好的火腿,将蛋卷卷起来,切成小段。味道特别极了,红豆的清甜加上火腿的香咸,还有蛋皮的松软,几个小孩儿吃得都停不下手来。

  “少爷,你刚刚那招带劲!”小结巴则是蹲在门槛上对沈勇道,“做男人么,就要那个样子。”

  石头不太明白,就问莲儿和小结巴,“那些念书人,为什么说少爷对小姐不好?”

  小结巴皱皱鼻子,“这叫以己度人呗,就好比说我喜欢吃绿豆馅儿,看着你吃红豆馅儿,我就觉得你真可怜。”

  “对!这说得在理!”沈勇指了指小结巴,对他竖大拇指。

  “哼!”莲儿嚼着红豆卷儿,愤愤地说,“真是,我以后不要念书人了!书呆子。”

  众人正说笑,就听外头一阵闹哄哄。

  方一勺一愣,问,“怎么了?”

  这时候,只见有个下人跑来说,“少爷!”

  “嗯?”沈勇看他。

  “方寿老爷子上咱家闹来了。”下人低声说,“据说方小姐回家之后就病了,茶园的人都说是被你吓着了!”

  “我呸!”沈勇蹦起来道,“谁知道她吃什么不干净东西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是去看看吧。”方一勺站了起来,沈勇要跟去,方一勺拦住他,“等等,你先别去,不然该咬着你不放了,小结巴,你跟我去,一会儿回来报信!”

  “好嘞!”小结巴将盘子塞到了莲儿手里就跟这方一勺跑了。

  沈勇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几圈,踹翻一张石凳子,“真会找晦气!”

  方一勺带着小结巴往外走,心中很是纳闷。

  方寿虽然有钱,但所谓民不与官斗,想当初他让自己代嫁,也是因为怕得罪沈一博,如今怎么就带着人跑来沈府闹事了呢?莫非是方瑶真的病得很重?可是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病了?虽然是个大小姐,也不至于被吓病了吧?再说沈勇又没有吓唬她。

  方一勺赶到了前厅,就见方寿正对着沈一博嚷嚷呢,“叫沈勇出来,他对我闺女说什么了,如今病得都起不了床了,我姑娘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必然不与那沈勇甘休。

  说话间,方一勺走了进来。

  方寿转脸看到了她,神色倒是稍微缓和了些,问,“沈勇呢?”

  方一勺给两人行了个礼。

  沈一博点头,他现在还不太闹得明白究竟怎么回事,就问方一勺,“怎么回事?”

  方一勺先将方瑶给她的名帖拿了出来,放到桌上,道,“今日早上,方小姐派人来请我去紫竹茶园。”

  沈一博微微皱眉,问,“请你去做什么?”

  方一勺笑了笑,道,“方小姐问我过得好不好,需不需要帮忙,若是相公对我不好,她大概能帮我。”

  沈一博皱眉,看了方寿一眼,方寿也皱眉。

  方一勺接着道,“我跟小姐说了,我过得很好,多谢她美意,然后一起喝了茶。”

  “你独自去的?”沈一博问。

  “我带着莲儿去的。”方一勺回答说,“后来相公大概不放心,所以来紫竹茶园接我了。”

  “可是门口一群男人拦着不让我们进去。”小结巴抢着说,“少爷说他媳妇儿进去了,他去接出来,可是那群书生一个个笑得不怀好意,还出口不逊,少爷怕少奶奶在里头遇到不测,就强闯进去了。我们刚刚进院子,就看到少奶奶出来了,于是少爷就拉着少奶奶回来了。”

  沈一博点了点头,看方寿。

  方寿刚刚也没问太清楚,他就是见方瑶回来之后就莫名地病倒了,靠在床上昏睡不醒像是得了大病,他惊得不轻,找郎中来看,郎中也找不出病因。最后,他听京儿那丫头对沈勇颇多怨言,还说刚刚在紫竹茶园遇上沈勇了,沈勇很是蛮横,小姐大概气着了。

  方寿爱女心切,另外总对沈勇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就气冲冲跑来找沈一博理论。可他万没想到,原来是方瑶请的方一勺,这下子可有些难办了!请人家媳妇儿去了紫竹茶园,还拦着不让沈勇去接,也难怪沈勇会硬闯抢人了,这里头没什么可挑理的地方,是自个儿理亏。

  小结巴干巴巴地说,“还有啊老爷,他们那么多人,想要拆散我家少爷和少奶奶。”

  “什么?”沈一博吃了一惊,“要拆散一勺和勇儿?”

  “他们都说少爷蛮横,连连问少奶奶少爷是不是对她不好,这不就是想要拆散两人么?”

  沈一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看方寿。

  方寿赶紧解释,道,“误会吧,不太可能。”

  方一勺笑了笑,并不言语。

  沈一博冷冷点了点头,问,“方老爷,倘若勇儿对一勺不好,她在我家中受尽欺凌,你与方小姐要如何?”

  “呃,这个……”方寿迟疑。

  “你们究竟出于何种心思?”沈一博正色问,“一勺过得不好,那也是你们将她推入火坑的,如今她过得很好,我对这媳妇也甚满意,你们非但不庆幸还不时来纠缠,究竟为了什么?”

  “也不是如此。”方寿道,“这……可我闺女无缘无故病了,这如何是好?”

  方一勺觉得有些奇怪,问,“方老爷,我刚刚与方小姐分手之时,她还好好的,不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怎么会突然一病不起,你有没有请人看过呢?”

  “这个……”方寿略显为难,半晌才道,“我再去请郎中看看吧,说完,垂头丧气走了。

  方寿走了,方一勺也想离去,沈一博却叫住了她,“一勺啊。”

  方一勺回头。

  “人心古怪,有时候为了某些事情可能愤愤难平,特别是从小便一帆风顺之人,有时候很难理喻。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必放在心上。”沈一博笑道,“只要勇儿对你好、你高兴,这就足够了,勇儿若对你有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打断他的腿。”

  方一勺本来心里也觉得有一口气堵在那里,同样是女子,是不是因为没有爹的缘故?别人好像是宝贝,自己就像是草芥,幸好有沈勇向着自己,不然遇到这种事,岂不是要怄死么?

  但是听了沈一博这番话,立刻烟消云散了,笑着对沈一博点头,“爹爹我懂的,不会胡思乱想。”说完,转身回去了。

  沈一博笑着送走了方一勺,回过头脸色可不善了,踹翻一张凳子,骂方寿,“个老混账,欺负我儿媳妇儿没娘家人么?!”

  走到了屋外,方一勺问身边也同样骂骂咧咧的小结巴,“小结巴。”

  “少奶奶?”小结巴凑过去。

  “你觉不觉得奇怪?”方一勺问。

  “是啊少奶奶!”小结巴也点头,“刚刚少爷也没干什么啊,那方瑶就算是豆腐做的,也不见得一下子就病入膏肓了吧,是不是那方寿存心找咱们麻烦啊?”

  “不太可能是方寿搞鬼。”方一勺低声道,“你想,方老爷子刚刚的反应,似乎是有些措手不及,也就是说他不知道前因。”

  “这倒是。”小结巴摸了摸脖子,道,“少奶奶,你先回少爷那儿去,我去瞧瞧去。”

  “唉,那么晚了,你小心啊。”方一勺在后托嘱咐。

  “放心!”小结巴摆摆手,一转眼就跑没影了。

  方一勺只好独自回了后院。

  “娘子。”沈勇正在院子里头转磨磨呢,见方一勺回来,赶紧跑过去,“如何?那老东西为难你没有?”

  “没。”方一勺将经过跟他讲了一遍,沈勇拍手,“爹那几句话说得痛快!”

  “相公。”方一勺问,“你觉得方瑶会不会遇到了别的事情?”

  “有可能啊。”沈勇道,“我才啊,看那大小姐一副清高姿态,不会被凡人的事情困扰,估计啊,是哪路神仙有难找她帮忙,她真魂出窍去仙界了?”

  方一勺白了他一眼,“你还说笑呢,要是方瑶有什么三长两短,嘴巴长在别人身上,难免落人口实,我们要小心应对才是!尤其是你。”

  沈勇凑近了方一勺,给她行礼,“是……少奶奶。”

  方一勺踹了他一脚,沈勇就粘上去又想亲一口,却被方一勺推开,指了指前方。

  沈勇回头,只见莲儿和石头都在门槛上坐着呢,捂着眼睛,手指间留出一条缝看着外面,红着脸傻笑。

  等将人打发走了,沈勇和方一勺也没睡,在房里等着,想等小结巴打听完消息回来。

  可是这一等,从前半夜等到后半夜,小结巴还没回来。

  “糟了。”方一勺推了推沈勇,“相公,会不会出事啊?”

  沈勇摸了摸鼻子,“小结巴跟条小泥鳅似的,机灵着呢,应该不会吧。”

  “那也估计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毕竟年纪还小。”方一勺想了想,起身换衣裳。

  “娘子,你干嘛?”沈勇也起来。

  “我们去找他!”方一勺换完了衣服,拉着沈勇,从后门出沈府,往方家的宅子跑去。

  这方家宅子是整个东巷府最大最阔气的,一眼就能辨认出来,两人穿着深色的衣裳,找小岔路走,到了方府附近,各条巷子里都找了个遍,没见小结巴的踪影。

  方一勺担心起来,沈勇看到了方府后头有一片树林子,就拉着方一勺往那里去找了。

  进去后,两人围着方府的院墙寻找,沈勇嘴里边发出“咕咕咕”的叫声,跟小结巴养的那只芦花鸡下蛋前的叫声挺像的。

  找了半天,完全没有回音,如此一来沈勇也紧张了,别真是出事了吧?!就小声喊了几嗓子,“小结巴!”

  沈勇话音一落,就听远处“噗通”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了下来。

  沈勇和方一勺赶紧跑过去,果然,就见地上,小结巴正揉着眼睛爬起来,拍身上的枯草叶子,“少爷。”

  沈勇和方一勺算明白了,原来他爬树上去了,然后还睡着了……果然是小孩子。

  “你真行啊。”沈勇伸手给了小结巴脑袋上一瓢,“监视还能睡着,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

  “哦,对了!”小结巴觉也醒了,拉着沈勇和方一勺道,“大事大事啊!”

  “什么大事?”

  “啧……”小结巴爬起来,“刚刚有个……唉,就是刚刚少爷你踹翻的那个书生还记得不?”

  “哦。”沈勇仰天想了想,道,“就那豁嘴的书生?”

  “对!”小结巴小声道,“他翻墙进去了!”

  “什么?”沈勇和方一勺都一惊。

  “那人翻墙进去干嘛?莫不是要做什么不坏事?!”方一勺问,“方小姐病重吧?”

  小结巴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笑容来,道,“他不是去找方小姐的,是去找那风骚丫头京儿!”

  沈勇又给了小结巴一个烧栗,“什么风骚不风骚的,你看你这张嘴!”

  小结巴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两人进去了又亲又抱的,拉拉扯扯直接进屋关灯,哪儿不风骚了?”

  沈勇和方一勺都张大了嘴巴,沈勇捂嘴笑,“不是吧?那丫头挺好看的,怎么跟这个丑书生偷情啊?”

  “这也难怪么。”小结巴做了个鬼脸,“你想啊,那京儿再好看也不过是个丫鬟,能进紫竹茶园的书生们,哪个不是名门之后啊?这样的金龟婿,抓住了自然就不肯放手了。”

  方一勺脸红红,问沈勇,“相公,他们是在偷情啊?”

  “估计是。”沈勇想了想,问小结巴,“人呢?进去后出来没?”

  “这我不知道啊,好久都没出来,然后我睡着了。”小结巴也有些无奈。

  沈勇听了,跑到墙边看了看,沿着墙角一路走过去,回头对方一勺道,“娘子,还在里头没出来呢!”

  “相公怎么知道?”方一勺也过来问。

  “你看地上一溜脚印,只有进的没出的啊。”沈勇道,“铁定还在里头呢。”

  “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吧。”小结巴坏笑。

  “嗯……”沈勇自言自语,“这丫鬟背着主子偷情,若是被发现了,铁定会被赶走。”

  “要说起来,这书生真不是东西。”方一勺有些愤愤,“若是真喜欢那姑娘,直接娶回家不就好了?做什么做贱人家来偷情……这以后那丫鬟怎么嫁人啊?

  小结巴摇了摇头,道,“那种伺候人的丫鬟,再怎好也很难进入名门做媳妇的,那书生必然是玩玩就算了,哪儿有真感情。”

  “话说起来……”沈勇仰脸看了看天色,不解,“怎么那书生就不走呢?真不怕天亮了被人发现么?”

  “相公,你想到什么了?”方一勺问。

  沈勇皱眉想了想,道,“娘子,你也说那方小姐病得蹊跷,是吧?”

  “对。”方一勺点头。

  “来!”沈勇让方一勺凑过去,在她耳边低低的声音说了一阵子,方一勺一惊,睁大了眼睛看他。

  沈勇道,“很有这个可能啊!”

  方一勺点头,急着道,“我去找方寿!”说完,往前院跑去了。

  沈勇一扯小结巴,道,“走,咱俩翻墙进去!”

  小结巴问,“干嘛去?”

  沈勇一瞪眼,“干嘛?捉奸呗!多有意思?”

  小结巴瞌睡也醒了,跟着沈勇翻上了墙头。

  小结巴刚才在树上将院子里的情形差不多都看明白了,给沈勇指,“少爷,就那西边第一间是丫鬟的房间,两人进去了。方瑶好像是后头独门独院的那一间,刚刚我看到方寿带着郎中进去,然后又出来了。

  沈勇点点头,两人刚想下去,突然,就听到“吱嘎”一声。

  再一看,只见那豁嘴书生敞胸露怀地从丫鬟房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件里衣。

  沈勇和小结巴对视了一眼,赶紧俯下身子,也幸亏今晚云厚雾重,如今夜色也黑,不容易发现他们。

  那书生出来后,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往墙边来翻墙逃走,而是转了个向,往里头方瑶的院子去了。

  小结巴一挑眉,“呦,这小子想干嘛?”

  沈勇冷冷一笑,“我就说么,这叫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小子真正想要的可不是丫鬟,而是方家大小姐。”

  “哎呀呀!”小结巴直摇头,“我明白了,先骗那丫头给她家小姐吃些药,让她家小姐病病歪歪昏昏沉沉,然后跟丫鬟私会,半夜等丫鬟睡着了,他正好潜入小姐的房间……哦呦!如果明天一早方老爷进屋,发现他闺女床上躺着个男人,这可热闹了!”

  “是挺歹毒!”沈勇说着,见那书生已经进了院子,就跟小结巴一起翻墙下去,悄悄跟上。

  只见那书生小心翼翼推开方瑶的房门,溜了进去。

  小结巴问,“少爷,咱么办?”

  沈勇摆摆手,“放心,一勺估计很快带着方老爷来。”

  “不是啊!”小结巴着急,“他进去了,那方大小姐会不会吃亏啊?”

  “谁知道啊。”沈勇耸肩。

  “哎呀,你怎么这样啊。”小结巴道,“姑娘家名节最重要啊!”

  沈勇失笑,“他们怎么不想想一勺的名节?”

  小结巴一愣,此时,就听到里头有微弱的叫声传来,“呀……”

  “少爷!”

  沈勇推推小结巴,“你去吧,英雄救美去。”

  “我?!”小结巴睁大了眼睛。

  沈勇点头,“放心吧,那书生今晚估计腿软,胆子又小,你踹门进去大吼一声,他肯定吓趴下,直接拖出来踩死他。”

  “这样也行啊?”小结巴有些不信。

  “快去吧。”沈勇道,“你今晚救了方瑶,指不定沈老爷子一高兴,就招你做了上门女婿了,我先翻墙出去。”

  “啊?你走啊!”小结巴急。

  “我在这儿留着做什么?”沈勇一笑,对小结巴眨眨眼,“我在这儿,到时候还得赖上我,这是他方家欠一勺的好处,你记得,到时候就说是少奶奶让你来的!知道没?”

  “我明白了!”小结巴点头。

  这时候,就听到里头桌翻椅倒之声,沈勇往外跑,对小结巴道,“快去吧!”

  小结巴捋胳膊挽袖子,提了提裤腰带,直冲过去一脚踹开了大门,大吼一声,“狂徒,你这无耻之辈,今日抓你见官去!”

  此时,那书生就快得手了,正欲行不轨之事呢,被小结巴一声大吼,吓得尿了裤子,方瑶也趁机用枕头砸他,大喊,“救命啊!”

  此时,沈勇已经翻上了墙头,就见方一勺带着方寿和两三个方家的下人往后院来,一听到里头方瑶的叫声,众人赶紧就跑过去。

  小结巴已经将那吓得魂飞魄散的书生从房间里拽出来了,还体贴地给方瑶关上门,免得那些家人们闯进去看见。

  方瑶在房里大哭,方寿气急攻心,差点没晕过去,吩咐家将狠狠地打,那书生可惨了,被按在地上一顿打,一时间是哭爹喊娘。

  方寿到了方瑶的房门口,想进去但方瑶不让,急得直跺脚。方一勺推了方寿一把,道,“小心你闺女寻短见!”

  方寿一惊赶紧踹门进去,果然,方瑶腰带都系在房梁上了。

  这方府里头就大乱,丫鬟婆子们也都进来了,京儿被惊醒,过来一看立时顿悟,大骂那书生没良心,还要一头碰死,方寿让人将她也抓了,和那书生一起扭送官府。

  沈勇趴在墙头,打了个哈欠摇摇头,心说,这乱的,忒精彩了!

  最后,京儿和书生被送到了沈一博府上,沈一博为了保住方瑶名节,连夜开审。

  果然被沈勇猜中了,那书生垂涎方瑶已久,又贪图方家富贵,无奈方瑶看不上他,就勾搭上了京儿,让京儿给方瑶服药,骗她说这样幽会不会被发现。京儿也是鬼迷心窍,就真的相信了,最后引狼入室。

  沈一博将两人收押,吩咐所有人不准外传。

  方寿安抚好了方瑶,给方一勺行礼道谢,方一勺此时正找沈勇呢,刚想说话,就听小结巴抢着道,“唉,老头,你们爷俩,怎么谢我家少奶奶?”

  方寿也是尴尬。

  “你可知道?!我家少爷都让少奶奶别管你们家这点破事了,是少奶奶觉得事情有蹊跷,怀疑方瑶是不是被人下了药,才连夜赶来的。”小结巴一个劲往天上捧方一勺,唾沫星子都飞起来了,“我家少奶奶那是在上树上守了小半夜,你老头儿看看!你们这么对我家少奶奶,少奶奶以德报怨,你们以后啊,可千万别再赖我们少爷了啊,也别再想拆散他们这对神仙眷侣了。”

  方寿也是无地自容,赶紧给方一勺道谢加赔罪。

  方一勺明白了小结巴的意思,大概是沈勇让他这么做的,心中也佩服,沈勇粗中有细,这样一来,避免了很多麻烦,还让方家人以后都再不会来纠缠,毕竟,最难还的就是这种人情债了么。

  随后,方一勺告辞,跟小结巴一起回府衙。到了路口,沈勇就出来接,给方一勺披了见大氅,嘴里埋怨,“真是受累,这方家人就是能折腾,大晚上的害你还出来吹凉风!”

  方一勺挽住沈勇胳膊,仰脸看他。

  “干嘛?”沈勇也看方一勺,让她一双大眼睛晃得晕乎乎的。

  “相公。”方一勺认真说,“你真厉害!”

  沈勇摸了摸鼻子,挺得意,“那当然,你相公可不是徒有虚名。”

  “对。”方一勺认真点头,“相公最了不起。”

  沈勇不自觉地脸红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他家娘子,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回到了府衙,沈一博也很是高兴,连连夸赞方一勺和沈勇这事情处理得当。

  次日,方一勺去集市挑了上好的排骨,还有新鲜的甜玉米和萝卜,炖了一锅清润滋补的玉米萝卜排骨汤,特意盛出来一份,让小结巴给方瑶送去。方瑶回了一样东西给方一勺,就是那幅挂在亭子里头的墨兰图画,从此之后,方一勺与方家的恩怨算是两清,方家再没提过代嫁的事情。方老爷子还特意找人放出风声去,说嫁入沈府的,也是个大才女,是他的干女儿方一勺,不是方瑶,沈勇会浪子回头,多亏了这位方一勺,算是给方一勺正了名。

  方瑶也由此改变了不少,时不时来找方一勺喝杯茶,或者跟她学着煮个汤什么的,却是再也不去紫竹茶园那地方了。

  三日后,沈勇兴匆匆跑来找方一勺,“娘子,沈杰回来了!”

  “人都抓回来了?”方瑶问。

  “抓回来了。”沈勇对她一笑,“走,爹说变戏法给咱们看!”

  沈勇拉着方一勺的胳膊去了沈一博的书房,据说是看变戏法去。

  方一勺就纳闷了,这看什么戏法呀?

  到了书房门口,就见沈杰对众人招手,方一勺和沈勇进了屋子,沈杰赶紧将书房门关上。

  两人进了屋才发现,门窗都用厚褥子挡上了,房里点着灯,沈一博站在那儿,阴测测地两人笑,吓得沈勇和方一勺转身就想逃。

  “回来回来。”沈杰对两人招手,“好玩儿着呢。”

  两人对视了一眼,走回了桌边。

  就见桌上放着那几个从青山村带回来的匣子,匣子里头还是那原本的几块石头。

  沈一博拿着一个油灯,往里头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方一勺纳闷,问沈勇,“相公,那是什么粉呀?”

  “是骨粉。”沈一博说着,点了火……

  油灯燃起来,果然,这火焰是蓝色的,和那晚上见到的衙役们点的灯一样。

  沈一博将烛火熄灭,房间里就漆黑一片,唯独那蓝幽幽的灯光闪亮着,有些诡异。

  “看这几块石头。”沈一博说着,伸手指了指盒子里头的石头。

  “咦?”沈勇和方一勺都觉得奇怪,只见那些石头,似乎有淡淡的光芒放出来。

  “有光啊?”方一勺也觉得挺古怪,就问,“为什么会发光?”

  “我之前找了个工匠,将这一块石头切开了,你们看看。”说着,沈一博将灯熄灭,沈杰跑去将挡着窗户的帘子都扯开,屋子里又亮堂了起来。

  沈一博拿出了一块石头,就见中间被切开了一道平整的口子,打开,将里头的切面给方一勺和沈勇一看。

  “里头是玉石么?”方一勺拿过来瞅了瞅,就见在一圈泥灰一样的石头外壳里头,像是鸡蛋一样的构造,外边一圈白的,里头一圈绿的,越到中间颜色越深。

  沈勇对玉石也不是很懂,伸手敲了敲,冰凉梆硬,举目看沈一博,“爹,是上好玉石么?”

  沈一博笑了笑,问,“你猜。”

  沈勇和方一勺都有些无奈,看沈杰,就见也是摇头。

  “这个是不是和和氏璧一样的?”方一勺问。

  “呦。”沈勇笑眯眯看她,“娘子有学问呀,还知道和氏璧。”

  方一勺脸微红,知道沈勇调侃她呢,轻轻踹了他一脚。

  沈勇挑起嘴角,心里头痒痒。

  “咳咳。”沈一博整理了一下袖子,坐下道,“这事儿碍……只能说人心不足蛇吞象,错上加错,铸成大错。”

  沈勇和沈杰都搬了凳子来,方一勺也想坐,沈勇要拉她做自己腿上,方一勺连耳带腮都红透了,自然是不肯在沈一博眼前这样放肆的,忙挣脱了,搬凳子坐在一旁。

  沈勇就拿脚尖儿点方一勺的凳子腿,后来闹得方一勺脖子都红了,沈一博咳嗽一声狠狠一眼瞪过去,沈勇方才收敛了,拉凳子到方一勺身边,挨着她坐下,不再闹腾了。

  “这顾青山啊,有个毛病,好赌!”沈一博道,“另外,我看了当地的地方志,青山村一带,是不产玉石的。”

  沈勇和方一勺都点点头,青山村大多都是泥石丘陵,几乎没有石山,哪儿来的玉石呢?

  “顾青山赌钱、赌马赌擂台,连说句话都要跟人打个赌……不过他后来喜欢上了一样最刺激的。”沈一博道,“赌石。”

  “赌石?”方一勺和沈勇都有些好奇。

  “这个我也见过,在常年出产玉石的地方,众人挖出一块大石头,就出高价卖。大家坐地起价,谁出的价钱高谁就得着,不封顶。这切开来如果是上乘的玉石,那就发大财了,可如果只是一般的石头,那就赔本儿了。”沈一博道,“我查看了官府的卷宗,顾青山当年得到了大量的财宝,后来钱财是不翼而飞,据说他都拿去赌石了。”

  “那多不靠谱啊?”沈勇不禁问,“如果买的都是普通石头,那他岂不是要亏本亏死的么?”

  “我觉得顾青山可能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官府抓了砍头,那么多金银财宝也没地方藏,总是会被官府抄走。”

  沈一博摇了摇头,“所以他才想出了那么个法子将金银换成了石头,容易藏埃那个淘货郎君,应该也是看了一些方志上关于顾青山的记载,才会到深山里头去找赌石的。”

  “原来如此。”方一勺听命白了,就问,“那,这几块石头,可是大富贵啊!”

  “这并非是玉石。”沈一博颇有些惋惜地说,“如果说顾青山原本的财富是一万两银子,那么这些石头,可能只值一百两银子。”

  “啊?”方一勺和沈勇都皱起了眉头。

  “那他岂不是亏大了?”沈勇问。

  “这些根本不是玉石。”沈一博道,“我问了几个工匠,他们说这些只是很不值钱的晶石而已,大多是赌石之人用来欺骗外行的。”

  “哎呀,那顾青山的银子都被骗走了么?”沈勇连连摇头,“可惜呀,枉他当了那么多年好汉,到头来白干一常”

  “可不是。”沈杰也点头,“更可惜的是为了几块烂石头,死了那么些人。”

  “死人跟玉石有关系么?”沈勇问。

  “嗯。”沈一博脸色严峻起来,摇了摇头,道,“那淘货郎,其实当晚就已经发现了那些赌石是不值钱的,没来得及说就被王贵他们打跑了。他怀恨在心,便告到了洛县的知府衙门,他说自己在山上偶然发现了当年顾青山留下的珍宝,但是村里人想要独占不肯交给公家,他是逃来告状的。”

  “真卑鄙呀。”方一勺皱眉。

  “原本那淘货郎只是想让官府的人抓了王贵他们揍一顿板子,好出出气,可没想到那洛县的县令,是个包藏祸心的主埃”沈一博叹息,示意沈杰接着说。

  沈杰点头,道,“我抓了那些衙役们在路上就跟我说了事情的原委,他们县太爷知道顾青山的万千财富被变成了赌石后,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就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批财宝据为己有,他先稳住了淘货郎,再派人去村里打听。然而赌石早就被村里人扔进河塘里了,怎么找都没找到,他就觉得是村民私藏了起来。”

  “然后呢?”沈勇和方一勺都觉得有些可怕,该不会,为了石头杀了那么多人吧?可是那说不通啊!哪儿有县令这么傻的?

  “接下来的事情,更可笑又可叹。”沈杰叹息道,“那县太爷手下有个师爷,平时不少鬼主意,县太爷将这事情交给他了,他首先是派人蹲守,可是左等右等,没看到那些村民拿石头去卖银子,于是就有人给他出了个馊主意。”

  “馊主意?”神勇失笑,“不过这些人脑袋里估计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他们想,那些村民如今有银子花呢,所以不愁,大可以等风头过去了,再将银子取出来用。于是最好的法子是让村民们没钱……他们没钱了又要过日子,可不就得拿石头出来换了么?”

  “让村民没银子花……是指抢他们银子?”方一勺问。

  沈杰摇了摇头,“是让田里的作物绝收!”

  “什么鬼主意?”沈勇怒道,“作物绝收了,不是只有村民挨饿,整个洛县的人吃什么?”

  “那师爷据说有个郎中朋友,很会些邪门歪道的本事,就给了师爷一些药粉,让洒在农田里,村民们一浇水,菜准死。”

  “简直荒谬之极!”方一勺很是生气,“那菜死了,人吃了不也死了么?洛县买菜的人难道没有误食?”

  “那郎中是个半吊子,以为吃不死人,师爷想要试一试有没有用,就先洒了一块比较小的菜地。”沈一博摇了摇头,“那些小菜地,是村民们种了自己吃的菜,都不卖的……第二天,凡是吃了菜的人,都相继病倒,然后死去。”

  “就为了这点事情?”沈勇圆睁了双目,“简直丧尽天良了!”

  “师爷一看死了那么多人,知道事情闹大了,就赶紧回去跟县令报告,县令也慌了。”沈一博接着说,“而此时,青山村的人纷纷逃走,县令他们就正好趁此时机,编造了一个菜瘟的谎话,企图蒙混过关。”

  方一勺和沈勇都摇头不语,这些村民死得多么不值。

  “后来,那县令其实找到了在河塘里头的石头,也找工匠看了,被告知是假的,勃然大怒!”沈杰道,“他找那淘货郎算账,货郎此时早就后悔,怕被杀了,只好编造谎言,说是让村民藏起来了,假的只是障眼法,还教了那些官兵如何用燃烧骨粉的方法来找赌石。”

  “那淘货郎君呢?还活着么?”沈勇问。

  “在大牢里头押着呢。”沈杰一笑,“那县令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他留下,这一回可是人赃并获!”

  “好!”沈勇和方一勺同时拍手,这帮人实在该杀!

  “这事情我已经写了折子呈报京里。”沈一博摇头连连,“那些青山村的村民,我也已经告知了他们真相。”

  “那他们如何?”方一勺有些不忍,若是知道自己的情人就这样白白死于他人贪念,岂不是要痛死的么?

  “还能如何?”沈一博苦笑,“逝者已矣,除了抱头痛哭之外,也无甚可做。刘大方也已经将尸体都挖出来检查过,都系中毒而亡,一干参与的嫌犯全部捉拿归案,等候圣旨一到,就开刀问斩。”

  方一勺和沈勇都点头,觉得这种人就应该先杀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