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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茶熏鸡和意难平


  沈勇若有所思,他想的是,自从案件发生到了现在,众人似乎都站在那窑姐儿的角度上,去考虑这凶手。大概是他和方一勺去看了一趟鸾儿,而且出事的都是烟翠楼,却忘记了,那些书生们也是受害者。书生们赎窑姐,虽然都气死了家人,大家对他们有些看法,但是说实在的,那些书生们也并非有意为之。人有七情六欲的,无非是爱上了一个窑姐儿,将她赎身,然后就搞得人财两空不说,还痛失情人身败名裂,甚至官司缠身。可以说,窑姐的确苦命,有些被逼迫回到窑馆,也有些跟鸾儿似的遁入空门,但书生也一样苦。

  沈勇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会不会,那凶手,也是如此一个人呢?原本赎了窑姐,然后搞得家破人亡,后来就想让别人尝尝这滋味……

  不过这也仅仅是一种猜测而已,沈勇觉得,可以从这里入手查一查。

  “沈少爷?”莫姐见沈勇突然就发起呆来,便出言提醒了一声。

  “唉。”沈勇抬起头来看她,问,“何事?”

  莫姐也愣了愣,刚想说话,就见方一勺拿着快蜜糖裹塞过去,“相公,张嘴。”

  沈勇下意识地张嘴,一口吃下,连连点头,“嗯,娘子,好甜!”

  雨儿失笑,看了看方一勺,对沈勇点头,“没错,这娘子是甜。”

  方一勺脸红了红,坐在那儿剥桔子,不打扰沈勇跟他么聊案情的事情。

  沈勇被莫姐的话一提醒,便也顺着她的意思问了下去,“莫姐,这窑姐可怜,书生也是可怜,你这烟翠楼里,是不是有好些这样的痴情书生呢?”

  莫姐笑了笑,看了看雨儿。

  沈勇也下意识地看雨儿。

  “呵……”雨儿笑得有些惨然,道,“沈公子,天下痴情男儿和痴情女儿,我相信一样多。”

  沈勇微微一愣。

  “可是痴情人未必都能遇上痴情人,而痴男儿也大多不来窑馆娼寮,再加上窑馆里头的女儿大多凄苦,凄苦的人一旦爱了便多是痴情……”雨儿说着摇摇头,“所以,窑馆里痴情的书生不多,寥寥无几。”

  “哦。”沈勇点了点头,道,“很久以前便有了么?”

  “自古都有啊,卖油郎不就是一个么。”莫姐笑着说,边给沈勇和方一勺倒茶,边道,“我这烟翠楼,也不知道是冒犯了哪路神仙,前前后后,好几个人出事了,还有姑娘投井死了呢,莫不是她的魂魄作怪呦。”

  “什么?”沈勇一愣,问,“烟翠楼有投井死的姑娘?没听衙门里报过啊。”

  “呵呵。”莫姐笑了笑,“沈公子,这窑馆那是三管三不管的地儿,管来不管回,管银不管情、管贵不管贫,王法离这儿可太远了,更何况这姑娘还是自己想不开投井的。

  “多少年前的事情?”沈勇问,“莫不是陈年旧案了?”

  “两年前的事儿了。”莫姐道,“那个姑娘叫鸢儿。”

  “鸾儿、鸢儿,好般配啊。”方一勺道。

  “她俩可是好姐妹啊。”雨儿感慨地说,“命却是一样的苦。”

  “具体是为何要投井的?”沈勇想要详细询问。

  莫姐轻轻叹了口气,道,“雨儿啊,你说吧,说了这事儿我伤心啊。”

  雨儿点了点头,对沈勇道,“鸢儿是个犟的,原本她也是不甘愿才沦落到了这里,本来日子也就过着罢了。可那一日,忽然来了个书生,他似乎出身不错,在这里与鸢儿喝了些酒聊了一夜,鸢儿便钟情于他了。”

  “就这样?”沈勇有些好奇,只是喝了杯酒聊了会儿天,就钟情于一个人了?

  “这种事情,很难说对错和应不应该的。”雨儿叹气,“那时候鸢儿还小,初入青楼没多久,哪儿知道那么多这欢场上的逢场作戏啊?一下子陷进去,可不就魔障了么?”

  沈勇点点头,问,“那后来呢?”

  “那个书生啊,是个老手。”雨儿摇着头说,“他经常来,把鸢儿骗得团团转,还说要给她赎身,鸢儿当时日日夜夜就盼望着那书生能救她出苦海了。”

  “那后来呢?”方一勺忍不住问,“书生将她赎出去了么?”

  沈勇叹了口气摇摇头,“赎什么呀,后来才知道,那书生娶了一个大官家的千金小姐,那喜事办得,全城都知道了……”

  沈勇皱眉,问,“那书生是谁啊?”

  “哦,是刘家公子么。”雨儿道,“他父亲是在京城开米行的大富户,母亲的娘家做的是大官,成亲了之后就搬去京城住了。”

  “哦……”沈勇想了想点点头,道,“叫刘铭是么?我记得那人,当年他娶的好像是京中要员的女儿,办喜事的时候,整个东巷府都哄扬动了。”

  “就为了这事情,所以鸢儿跳井了么?”方一勺忍不住问。

  “也不是。”雨儿摇了摇头,道,“鸢儿的确是哭了一阵子,但是我们都劝他,来窑馆的男人,几个是有心的啊?

  而且他也有他的前途,有如此好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呢?鸢儿当时也听劝了,除了有些失望伤怀,也没再多说什么。”

  方一勺皱了皱眉头,道,“那刘铭,真不是东西。”

  “唉,才子总是风流的么。”雨儿摇摇头。

  “风流什么啊。”沈勇失笑,“才子就叫风流,换做一般人,那叫下流。”

  雨儿呵呵地笑了起来,点头,“沈公子说得好啊。”

  “可为何鸢儿后来还是跳了井?”方一勺问。

  “婚后,刘铭就一直没有来过。”雨儿道,“直到半年后,刘铭突然又来了,他真是春风得意啊,还带了几个朋友过来,也找鸢儿陪酒。”

  “带朋友来?”沈勇皱眉。

  “嗯,似乎是他结交的京城来的朋友,带来东巷府玩乐的,刘铭竟然让鸢儿陪他的朋友,说让好好伺候。”雨儿低声道,“鸢儿没答应,刘铭觉得没面子了,便打了她。”

  “真过分啊。”方一勺眉头都皱到一起去了,“怎么这么可恶?”

  “刘铭当众羞辱了鸢儿,然后便拂袖离去。”雨儿长叹了一口气,“唉,这人哪,坏起来真的是太坏,男人们虽然来窑馆找乐子,但却大多数是从心底里看不起窑姐儿们的。刘铭那些个话实在是太不中听了,换做谁都受不住。再加上鸢儿平时又是个比较清高的,在窑馆里头也经常得罪人,如今当众出丑,冷嘲热讽也就来了。鸢儿一个想不通,当天夜里就投了井了……”

  方一勺和沈勇都忍不住皱眉,这鸢儿真可怜。

  “自从鸢儿死了之后,我们楼里的姑娘们大多也都变了。”雨儿笑了笑,道,“我们都各自下决心了,对那些客人,一定要逢场作戏,再好的也别交出真心去,不然的话,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呦,尤其是书生!”

  “那个刘铭呢?”方一勺似乎为鸢儿不平,问,“刘铭他不会还一直春风得意吧?”

  “呵……”雨儿突然不屑地笑了笑,道,“这老天可是有眼的,鸢儿估计做了鬼,也没放过他。刘铭先是赌钱输得倾家荡产,再是喝酒闹事惹了是非,后来又到处偷情被赶出了家门,最后擅用军饷惹了官司……一来二去,也不过一年的光景,就从高高在上被踩到了脚下,如今还不知道穷困潦倒到了那儿了。”

  方一勺听后点点头,觉得,活该!欠债要还的,欠别人一份情别人都已经不跟你计较了,还要往别人伤口上撒盐,害人终害己。想到这里,又看了看沈勇,心说,还是自家相公好!

  “刘铭如今说不定已经死了呢。”莫姐淡淡道,“那种负心汉,绝没有好下场的,这次啊,就好像是鸢儿的鬼魂作怪似的,我还想着过几日找个法师回来,做做法呢。”

  沈勇听后,除了有些感慨之外,还有些失望,原本他以为刘铭和鸢儿是一条线索,然而现在看来,两人似乎不过是过往的一段纠葛罢了,和如今的案子没有多少相似之处。另外,还有两个地方,沈勇觉得挺奇怪的,一来是,既然刚刚雨儿说了,窑姐们都记住了教训,日后不要对书生动真情,可为何还有那么多窑姐被书生赎身的呢?特别是鸾儿,她不是鸢儿的好友么,怎么也步她后尘呢?二来就是,莫姐的态度。沈勇有一些疑惑,莫姐似乎是有意要将他往鸢儿那条线上引过去,而说到最后,又说成了是鸢儿的鬼魂作怪,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玄机呢?

  此后,莫姐又坐了一会儿,就下楼招呼客人了,雨儿依旧做着陪沈勇和方一勺说话。

  沈勇见客人越来越多了,楼下也热闹了起来,那些来找乐子的客人喝了酒,就开始满嘴浑话,他不想让方一勺多听,就付了银子,拉着她走了。

  “呼……”出了烟翠楼,方一勺深吸了一口气,“相公,烟翠楼里头的熏香味道真浓。”

  “那烟能熏得人浑浑噩噩的。”沈勇说着,伸手去搂方一勺的肩膀。

  方一勺抬眼看他,就见沈勇笑眯眯的。

  “怎么了?”方一勺笑问。

  “娘子,做个宵夜吃吧?”沈勇道,“我头疼。”

  “怎么头疼了?”方一勺有些担心。

  “没,就是想得头疼。”沈勇伸了个懒腰,道,“这案子线索多,乱七八糟的,而且烟翠楼那莫姐,好像有什么事情故意隐瞒,如今又杀出了一个鸢儿,线索多了,倒是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下手了。”

  “嗯。”方一勺也点点头,“相公,查这种事情真是麻烦,难怪爹总是心事重重的。”

  “是哦。”沈勇也觉得是那么回事,小时候总见他爹皱着眉头臭着脸,还以为他爹看他不顺眼呢……原来是被案子愁的。

  “走,相公。”方一勺拉了沈勇一把,“咱们先别想了,吃宵夜去。”

  “嗯。”沈勇点头,被方一勺拉走了。

  回了府衙,方一勺快手快脚换了衣服,神清气爽地走出来,沈勇瞅着她一身花布裙子,觉得顺眼多了。

  “娘子。”沈勇坐在灶台旁边的小板凳上,伸手捏着小黄狗的耳朵,问方一勺,“如果你是鸾儿,鸢儿死了之后,你会相信一个书生要赎你么?”

  方一勺正在用一个木盆泡粉丝,听了沈勇的话后,摇了摇头,道,“嗯……我估计是不会信。”

  “那其他的窑姐呢?”沈勇接着问,“有了鸾儿和鸢儿两个例子,为何还有别的窑姐会被赎身呢?”

  “说起来。”方一勺拿着一把刀子切肉丝,“相公不觉得奇怪么?”

  “哪儿奇怪?”沈勇问。

  “要给一个窑姐赎身,好像要老多钱了吧?”方一勺道,“一般窑姐要给自己攒银子的话,就要攒个十来年,到时候青春年华都没有了。这些个书生都很有些家底啊,怎么说赎身就给赎身了,像现在大牢里头那书生,连家里地契都卖了,相公,你别说,真跟鬼迷了心窍一样啊。”

  “鬼迷心窍啊……”沈勇啧啧了两声,点头,“这个的确像。”

  随后,厨房里头安静了下来,就剩下方一勺笃笃笃切菜的声音,沈勇在木头凳子上面晃啊晃,眼睛看着地上的小黄狗发呆。

  “刺啦”一声,是菜下热油锅的声音。

  沈勇抬起头来,就看到方一勺已经开始炒菜了。

  甩了甩还有些糊涂的脑袋,沈勇站起来走到了方一勺身边,低声问,“娘子,做什么呢?”

  “猪上树。”方一勺笑眯眯地说。

  “哈?”沈勇听了名字就清醒了,笑问,“这什么菜名儿啊?”

  “将肉、姜、香菇、嫩笋都切成末儿,然后放到锅里翻炒,炒的时候放上作料和酱,炒成肉酱子,再将烫熟了的粉丝放进去一块儿炒。”方一勺说着,将粉丝放进去,抖着锅子翻炒起来。

  “哦。”沈勇点头,“就是炒粉丝啊。”

  方一勺在炒好的粉丝上面又洒了一把芝麻和胡椒面,撒上一些青葱,起锅。

  沈勇拿着筷子在一旁等候。

  方一勺将一盘子炒粉丝拿到了沈勇的面前,道,“相公,尝尝看。”

  “嗯。”沈勇夹起了一筷子粉丝……这粉丝老长了,沈勇往上伸手,拉起半人高来,有些哭笑不得,“娘子……”

  “相公别动。”方一勺指着沈勇的胳膊。

  沈勇赶紧不动了,问“怎么?”

  “你看这粉丝?”方一勺指了指那长长的粉丝,“像不像树。”

  沈勇失笑,“你要是非说像,也还行,是有些像。”

  “树上沾着那么多猪肉末子,可不就是猪上树么?”方一勺有些俏皮地笑。

  沈勇让她逗乐了,“你用的是猪肉就猪上树,那用牛肉就是牛上树,鱼肉岂不是鱼上树了?”

  “嗯。”方一勺点头,“相公聪明。”边也拿着筷子夹起来吃。

  沈勇将粉丝塞进嘴里,呼噜噜一口,满满一口的粉丝和肉酱,边嚼边赞叹,“嗯,好个猪上树。”

  方一勺笑眯眯,边倒了一杯茶放在旁边,沈勇吃着却突然开始嘀咕,“猪上树……鬼迷心窍。”

  “什么呀?”方一勺抬眼看他,“相公别想案子了,快魔障了。”

  “嗯。”沈勇叼着筷子琢磨了琢磨,伸手将盘子端起来,边吃边往外走,“娘子,走!”

  “干嘛去?”方一勺有些不解地跟出去。

  “咱们去找张秀才,带着他去大牢。”沈勇边吃边回答。

  “去大牢做什么呀?”方一勺不解。

  “我想让他见见那书生。”沈勇道,“这几个书生都跟鬼迷了心窍似的,铁定有什么一样的原因。”

  沈勇拉着方一勺找到了张文海,又带着他一起去了大牢。

  把守天牢的衙役们看到了沈勇有些疑惑,又看了看方一勺,问,“少爷,少奶奶也进去啊?里头可脏乱。”

  沈勇以前跟着沈杰进去天牢看过,自然知道里头什么样子,回头看方一勺,就见她往自己身边挨了一步,那意思——她也要进去。

  沈勇想了想,跟衙役们打商量,“要不然,你们把书生带到外头来,我有话想问他。”

  “到班房问吧。”衙役指了指天牢门口的一个小房间,那是衙役们值班休息的地方。

  “好。”沈勇点头,和方一勺还有秀才走了进去坐下。

  没多久,就见衙役们带着那书生出来了。

  沈勇见书生面容憔悴,就问,“你知道你娘是被人毒死这事儿了吧?”

  书生点点头。

  “别的咱先不说,我想另外问你们个事情。”沈勇和方一勺坐在两人对面,问,“你俩不是念书人么?为什么会好端端地跑去烟翠楼?”

  两人微微犹豫了一下,书生道,“我是因为……家里的实在太凶了,听人说烟翠楼里头是温柔乡,所以才去看看的。”

  “我是因为一次画舫出游,听到琴声歌声动人,问了是谁弹奏的……有人说,是烟翠楼的鸾儿。”张秀才道,“所以我每每烦闷的时候,都会去烟翠楼听鸾儿唱曲儿,一来二去,就相恋了。”

  “哦。”沈勇点点头,又问,“为什么都去烟翠楼,而不去飘香院或者其他的地方呢?”

  “我是因为鸾儿本身就是烟翠楼的。”秀才回答。

  “我是因为听人说,烟翠楼里的姑娘最温柔。”书生道。

  “呵……”沈勇失笑,问,“谁告诉你的啊?”嘴上说着,心里却想,分明是飘香院的温柔一些的。想着,就见方一勺瞪了他一眼,沈勇赶紧收敛心神,认真问话。

  “一个一起喝酒的朋友。”书生道,“姓董。”

  “董慕么?”一旁的张秀才突然问。

  “呃,对啊。”书生点头,“是他……我也是那天刚认识的,那时候我们很多人在一起,我因为媳妇的事情心情也不好,后来他就过来安慰我,咱们两人便开始聊……”

  张秀才皱眉,低下头去似乎在思考什么。

  沈勇一听到两人竟然有共同认识的人,也来了些精神,问,“那个董慕,是什么人?”

  张秀才看了看沈勇,摇头,道,“仅仅是一面之缘而已,他似乎在东巷府人头很广,我们经常以文会友,在一起聚一聚,包括外乡的书生过来,都会在一起喝个酒什么的,总能看见他。”

  “哦?”沈勇微微皱眉,“他是什么身份?”

  “只是书院的夫子。”张秀才说,“不过他人很好,也很热络。”

  “他告诉你们去烟翠楼的?”方一勺问,“一个夫子,让你们去窑馆,不会很奇怪么?”

  “这倒是也没有。”书生摇摇头,道,“其实读书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有些事情不能对人说,就只好彼此之间说一说,因为董慕为人很友善,所以去对他说心事的人很多。”

  随后,沈勇又大致问了一些细节,两人基本没有任何的共同之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认识董慕。

  问完了话,天已经是深夜了,方一勺跟着沈勇回房,两人坐在房间里,面对面坐在小板凳上面,端了个小木盆子泡脚。

  方一勺问,“相公,那个夫子真的是好人么?还鼓捣有妇之夫去窑子里头找温柔乡,太不厚道了吧?”

  沈勇微微笑了笑,“娘子,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人叫拉客的?”

  方一勺一愣,“我听人说起过。”

  沈勇笑了笑,道,“这窑子娼馆不好开,又不能满大街敲锣打鼓地去叫卖,因此都需要些各行各业的人来拉客,将新客人源源不断地介绍进窑子里头来。每一个窑馆,至少都养着那么十几二十个的拉客人,他们平日里有自己的活儿干,一瞅着机会便会拉两个客人,每月按照人头拿银子,拉得多就给得多。”

  “还有那么缺德的买卖呐?”方一勺摇摇头,问,“那么,相公你觉得那董慕和这案子有关系么?”

  沈勇将两只脚从热水里提出来,踩着木盆的边缘凉着,道,“嗯……总之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共同点,明儿个,我们把这线索告诉沈杰他们,让他们也去查一查,万一那些书生都是一个人拉去的,那就可疑了。”

  “嗯。”方一勺点头,用帕子将脚擦干,站起来端着水说,“相公,查案子其实挺有意思的,一步步地往下找线索,等到路都通了之后,也就是案子破的时候了。

  “嗯,是那么回事。”沈勇点头,笑着跟方一勺一起去倒水。

  两人钻进被窝后,面对面躺着,方一勺见沈勇趴在枕头上,盯着床头的雕花床板发呆,就问,“相公,想什么呢?

  ”

  沈勇嘴巴皱了皱,道,“想干坏事。”

  “啊?”方一勺不解地看他,问,“你想干什么坏事啊?”

  沈勇琢磨了琢磨,凑过去,在方一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方一勺皱眉,问,“这样行么?万一这事情和董慕没关系呢?可别吓出个好歹来。”

  “也是啊。”沈勇点了点头,“只好等着明天了。”

  说完,两人都闭眼睛,准备睡觉,只是……

  两人轮流在床上翻身,都觉得睡意全无,最后,方一勺坐起来了。

  沈勇睁眼看她,“娘子,不睡了啊?”

  “睡不着了。”方一勺想了想,道,“要不然我们还是去做吧?不然我心里头惦记着。”

  沈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嚯地弹了起来,“好!”

  “我假扮鸢儿么?”方一勺看着拿了一件白衣裳,在她妆奁盒子里头找香粉的沈勇,问,“不像怎么办?”

  “将头发遮到前面来。”沈勇说着,拿了白色的香粉,给方一勺抹脸。

  “呦……”沈勇抹完了,后退几步一看,皱眉,“还挺吓人的。”

  方一勺对着镜子照了照,赶紧躲开了,看沈勇,“那接着怎么办?”

  “嗯……咱们去叫上沈杰一起干吧!”沈勇坏坏一笑,道,“也好有个照应。”

  方一勺倒是没多想,就是点头,“好的!”

  说完,沈勇又给方一勺披上了一件暖和的大氅,两人悄悄出了房门,找沈杰去了。

  沈杰这几天被这怪案弄得头疼不已,一来询问的都是书生,去了之后,书生和书生的一帮子家人,是又哭又闹,而且他跑了几家,每一家有线索的。不过有一点也挺奇怪,这些书生平时都是正经人,很少干出格的事情,偏偏就要去什么烟翠楼,一去之后就陷进去出不来了,搞得最后身败名裂不说,还人财两空。

  虽然觉得奇怪,但沈杰始终还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累了一天,准备好好睡一觉,明儿个接着查。

  正在将睡未睡的时候,沈杰就听到门轻轻地“咔嗒”一声。

  他立马警醒了过来,一个纵身从被子里钻出,躲到了床帘子的后面……果然,就听到有人走进来……而且似乎还是两个人。

  沈杰微微眯起眼睛,心中纳闷,哪个贼人那么大胆,竟然敢擅闯衙门捕快的房间?

  边想着,他边伸手拿起了放在枕边的大刀。

  同时,就听那两人已经走到了床边,还没等人掀开床帘子,沈勇一下子闪了出来,大喊一声,“什么人?”

  问完了话,沈杰定睛观瞧,借着月光一端详眼前人的长相,沈杰差点没把三魂六魄给吓出来,“妈呀”一声后退了一步,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人。

  一身白衣一张大白脸,披头散发一个女子,这不活脱脱的女鬼么?

  这女鬼自然就是方一勺了,她也让沈杰吓了一跳,赶紧扒住沈勇。

  沈杰受了一惊之后,回过神来,也看见了站在方一勺身边的沈勇。睁大了眼睛端详了半天,他总算是认出了方一勺来,长出了一口气坐到床上,“少爷少奶奶啊,你俩差点没吓死我。”

  “真的像鬼么?”方一勺问,“可不是,大半夜的打扮成这样子做什么啊?”沈杰不解地看着两人,道,“少爷,您还好吓的是我,若是别人指不定就吓出个好歹来了。”

  “至于吓成这样子么?”沈勇跟沈杰开玩笑,“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小子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啊?”

  沈杰想了想,微微一笑,道,“还真不瞒你说,我做捕快那么多年,死在我手上的人命其实不少。就好比说我若杀了一个江洋大盗,那江洋大盗是该死,可他家里头说不定还有老婆孩子呢,没了他往家里拿钱,指不定哪天遭难了,死了……到时候可不得化作鬼来找我么?”

  沈勇和方一勺对视了一眼,没想到做了好事杀了恶人,还会有这样的顾虑啊,果真好汉不是容易当的啊。

  “不过话说回来。”沈杰想了想,道,“如果我没杀过人,估计还不能吓成这个样子……对了,你俩究竟想干嘛?

  ”

  沈勇便将刚刚和方一勺一起去了烟翠楼,再找了张秀才和书生问出了董慕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最后告诉沈杰,他们想要去扮鬼吓唬董慕,看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杰听后也皱起了眉头,“的确可疑啊……我询问的那几个书生里头,好像也有一人提到董慕了,不过他说了一堆当时跟他一起去听戏的人,我还真没注意。”

  “听戏?”沈勇好奇,问,“听戏和书生去烟翠楼有什么关系?”

  “哦,那个书生说他原本是去听戏的,然后有人告诉他说,这烟翠楼里有个窑姐儿那戏唱的比戏园子里的角儿不知道好多少呢,所以那书生就傻呵呵地去听,然后就被个窑姐儿迷住了。”

  “是董慕说的么?”沈勇问。

  “好像是。”沈杰披上了外套,道,“这小子有古怪,不可能三个人都跟他有牵扯,他不是幕后人就是知情人,反正跑不了!”

  “所以我们想要去试试他!”沈勇点头。

  沈杰刚想往外走,似乎想起了什么来,问沈勇,“对了,你俩去不就成了么,干嘛找我一起?”

  方一勺道,“相公说,你去好有个照应。”

  沈杰无奈摇头,“少奶奶,你可真老实,你相公那是找我去背黑锅呢。”

  方一勺一愣,转回脸看沈勇,就见沈勇坏笑。

  “这事情若真让你们猜对了,办成了,那是大功一件。”沈杰叹了口气,“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我估计得被老爷骂个狗血淋头!”

  说完,沈杰拿着刀,陪着两人悄悄从后门出了府衙,往董慕的住处去了。之前沈勇已经从张秀才那儿问来了董慕的住处,地点很是偏僻,沈勇就觉得不可思议,照书生他们说的,董慕这么开朗的一个人,怎么住的那么偏远?跟避世似的。

  三人兜兜转转,来到了董慕的宅子附近,这地方处在近郊,后头是竹林和农田,前面是河,孤零零一所宅子立在那儿,方一勺看得忍不住皱眉,“相公,那宅子怎么看着跟鬼宅似的,他一个人住哪儿不怕的么?”

  “确定是那里么?”沈杰问。

  “嗯。”沈勇点了点头,“应该错不了。”

  三人悄悄跑到了宅子的院墙外,沈杰一个纵身跃上墙头,往下看了看,发现没狗,心里一松,就对下方的方一勺和沈勇招手。

  如今沈勇也已经学了功夫,身手敏捷,他和方一勺一起轻轻松松地翻上院墙,跟着沈杰跳进了院子里。

  这院子里枯树老藤,一派的死寂,方一勺就觉得后脖颈直冒凉气,拉着沈勇低声问,“相公,好像没人住啊。”

  “有的。”沈杰指了指地面,“地上挺干净!”

  沈勇和方一勺都明白了,因为有人时常打扫。

  一旁,便是一座白墙黑瓦的小宅子,三人正想着要如何去弄醒那夫子并且吓唬他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笃笃笃……”

  院子外头的大门,竟然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

  众人都下意识地抽了一口凉气,被惊了一跳。

  “这时候怎么有人来?”沈勇不解,但那敲门声音又绝对不是假的。

  不多会儿,就看到宅子里的灯亮了起来。

  “醒了!”沈杰一拽方一勺和沈勇的袖子,带着两人一起绕到了院子的角落里头,躲在一小簇竹子后面。

  “吱呀”一声,宅子的门打开,就见一个穿着灰衣的男子走了出来。那人身材矮瘦,边系衣服带子,边急匆匆到了门口,“来了。”

  听声音挺老城的,看来年岁不小了,方一勺等躲在假山后面远远地看过去,就见那人应该在三十岁上下,估计就是董慕。

  门打开,董慕却并没有让门外人进来,只是有些吃惊地问,“你怎么来了?”

  “生意结了,所以过来看看。”

  说话的是个女人,而且嗓音不嫩,类似于中年的妇人。沈勇和方一勺听到声音后都微微一愣,这声音好生耳熟啊?

  似乎在哪儿听过。

  “来看我做什么?”董慕似乎有些不耐烦。

  “这个月的银子你还没拿呢。”那妇人笑了笑,道,“你为我烟翠楼招揽了那么多客人,该多答谢答谢你才是。”

  沈勇和方一勺一愣,对视了一眼——原来是烟翠楼的老板娘莫姐啊!

  沈杰也看明白了,对着两人直挑大拇指——瞧这寸劲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而方一勺和沈勇却是深深皱眉,果然这董慕是拉客的,莫姐莫非与这事情也有瓜葛么?

  “银子我过两日自己去取不就成了么?”董慕道,“至于深更半夜地送来?”

  “我还有些事情,想要问你。”莫姐淡淡道,“不让我进去坐坐么?”

  董慕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打开门,让莫姐进来坐。

  莫姐缓缓地走到了院子里头,将一包银子放到了桌上,然后坐在了石头凳子上面。

  “这么多?”董慕看着银子有些不解地看莫姐。

  “董慕,你我也认识那么多年了,莫姐问你个事情,你要如实地告诉我。”

  董慕盯着莫姐看了一会儿,坐下来,问,“什么事?”

  “最近东巷府都哄扬动了的那个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莫姐此言一出,沈勇等人又对视了一眼,吃惊不已,原来莫姐知道内情啊!那她刚刚为何不说呢?

  “莫姐说笑么?”董慕却是不慌不忙地道,“我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莫姐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说来也是造化弄人,你当年接了我这买卖,就是为了快些存够银子将鸢儿赎出去,没想到偏偏鸢儿相中了那被你拉来的刘铭,最后还害了性命,你心里头不好过我知道,但是你也不能滥杀无辜啊。”

  莫姐的话说完了,墙角的沈勇和方一勺还有沈杰,都觉得好似当头一盆水浇下来,瞬间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啊,事情的玄机就在于此!这董慕原来暗恋鸢儿,可鸢儿却因为自己拉进烟翠楼的客人而死,这一切又都是因为他想要给鸢儿赎身,老天爷这玩笑也实在太过了些。难怪董慕要悔死恨死,他这也算是迁怒吧?或者说嫉妒,嫉妒那些有银子,轻而易举就能将窑姐儿们赎出来,却不长情的书生们。

  “这些银子你拿着。”莫姐将银子推到了董慕的面前,“今天府衙已经有人来我烟翠楼查了,我也告诉了他们鸢儿的事情,纸包不住火的,你快跑吧。”

  董慕看了看桌上的银子,突然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容,些微有些阴森,“好啊……银子真是好啊。莫姐,你就是因为这东西,才将姑娘们卖出去的么?”

  莫姐微微皱了皱眉头,没吭声。

  “如今你烟翠楼的买卖是不是不如以前好了?”董慕问,“客人们现在应该都不敢来烟翠楼了吧,说是这里有迷惑人心的狐媚子,能搞得人家破人亡是吧?等我跑了,你再去告密,官府自然就会发现我是凶手……然后开始捉拿缉捕我,皇榜往外头一贴,就等于告知全天下,烟翠楼并没有狐媚子,而且这事情若是传开,你烟翠楼必然远近驰名,买卖会一天比一天好吧?会有更多苦命的姑娘来,无情的客人走,那些姑娘是生是死,是悲是苦,都跟你没关系了,是么?”

  董慕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咬牙切齿,却又似乎句句在理,沈勇和方一勺听得连连摇头,难怪莫姐刚刚不告诉他们董慕的事情了,原来藏着这样的心思啊。

  莫姐脸上神色变化,半晌,才恶狠狠道,“你有资格跟我说这些么?我做本的就是这皮肉买卖,姑娘们是自愿的,我做买卖自然要挣银子,这有什么不对?你有情?你有情你还将她们到手的福气都毁了?”

  “福气?”董慕摇头冷笑起来,“莫姐,你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你问问你自己,她们被赎身,真的是脱离了苦海了,还是跳入了另一汪深潭啊?”

  莫姐一愣。

  董慕缓缓站了起来,“那些书生富贵来得太容易,自认为是天子骄子,拿银子换真情,换出去了之后,大难一来就必然一脚踹……他们死了爹娘,死了师长,可这是姑娘的错么?他们哪个不是碍于世人的眼光、或者为了自保就不再和姑娘们来往了?被赎身又被抛弃的姑娘,比在窑子里更可怜!衣冠禽兽,统统都是衣冠禽兽。”

  沈勇听了董慕的话后,突然觉得他根本没疯,而是清醒得很,如果说这是他对书生和窑姐之间究竟情深几何的一次试炼,那么那些书生,没有一个是挨到最后的。情之为物,正如鸾儿说的,不堪一击,人也大多都是衣冠禽兽,大难来时,大多是自保为上,这又怪得了谁。想到这里,沈勇突然心有所感,如果有一日,大难将领到了他和方一勺的头上,那他自己一定要挺得住,不要留方一勺一个人,就如同那些窑姐一般。原本就已经无依无靠,最后更是全部梦碎生无所恋,也难怪鸢儿要投井了,鸾儿要出家了,那些书生们,太没有担待。

  “好好。”莫姐点了点头,道,“你这就叫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走好了吧,你等着衙门抓了你去法办!”

  说完,站起来就要走,却见董慕突然往前闯了一步,将她拦下,眯起双眼有些危险地盯着她,“想走了么?我可不能让你走。”

  莫姐一愣,往后退了一步,问,“你……你想要做什么?”

  董慕伸手进怀中一掏,摸出了一把匕首来,“说来说去,其实你也是残害过她们的人。”

  “我……”莫姐脸色白了,道,“你别乱来,我可没害过鸢儿。”

  “你若是回去,铁定会去衙门告发我,我不怕死,不过死前,我得找个人一起。”

  “你,如果我死了,那些姑娘们更加无依无靠了……啊!”莫姐就见董慕拔出匕首来,向她靠近,一脸的凶狠,惊得她赶紧大叫了起来。

  沈杰一看情况不对,一跃冲了出去,在董慕要对莫姐行凶之前,将人制服了。

  方一勺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抹下满满的一袖子白粉,转脸看沈勇,“相公,案子是不是结了啊?”

  沈勇沉默半晌,点点头,“呃……算是误打误撞。”

  “谁说误打误撞的?”方一勺高兴了起来搂住沈勇,“相公是真的聪明,若不是你发现了董慕,今晚又要多一条,不对,说不定是多两条人命呢!”

  “这话在理!”沈杰将董慕擒住了之后按在桌上,点头同意方一勺的话,边对呆若木鸡的莫姐道,“莫姐,劳烦你也跟我回一趟东巷府衙门。”

  莫姐半晌才回过神来,知道这次自己大概也要担些官司,只得点头,心中纳闷,怎么这些人就会在这里守着等她出现呢?

  沈杰拉起被押着的董慕,招呼方一勺和沈勇,“走了!我们回府!”

  方一勺拉着沈勇跟上,边道,“相公,这次爹爹肯定得高兴!”

  沈勇却没说话,拉着方一勺的手缓缓往回走。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方一勺不无感慨地说,“那董慕是钻了牛角尖了,可是,怎么说呢……相公,你觉不觉得,其实他说的也不错啊。那些窑姐儿么若是后来跟着书生们过了,一年半载后,说不会更凄苦。毕竟是拿银子买来的,还是个卑贱的,书生若是腻了,或者是阻碍着前途了,说不定就和现在一样,想不要就不要了呗。还不如拿着积蓄,去一个远些没人认得自己的地方,到时候自力更生,说不定哪天还能遇到一个有缘人的良人。”

  “嗯。”沈勇点头,看了看一旁高高兴兴的方一勺,捏她的手,道,“娘子,我不会那样子的。”

  方一勺一愣,抬头看沈勇。

  “我不会跟那些书生似的,所以你记得,以后无论出了什么事,你都要信我啊。”沈勇认真道。

  方一勺看了沈勇良久,伸手过去挽住他的胳膊,点头“嗯!我记住了。”

  回到了府衙,沈一博也被惊动了,一听到案子破了,也是有些傻眼,不过后来一询问,才真相大白。原来一切都是董慕在作怪。他每次都引诱书生们去窑馆,这些书生大多都是些情窦初开的傻小子,那些窑姐儿们各个天仙似的不说,还知情识趣,书生们很快就迷上了。

  而董慕又一有机会就从旁怂恿,这些书生们都不是贫苦人家出生的,手头阔绰,因此就赎了窑姐儿们出来。

  按理说有了鸢儿的例子,窑姐们对这些事都是很谨慎的,可架不住莫姐在一旁撺掇。也难怪,姑娘卖了,还能再找新的,赎身的银子,有时候一个姑娘做一辈子都未必能做出来。而且了,能脱离苦海从了良,毕竟也是好的,因此姑娘们最后都动心了,被赎了身。

  当然,这必然闹得满城风雨,书生的家里人都反对。

  这时候,董慕便装作是书生的知己,单独找他要害的老人,请他们喝茶,说是要帮着劝解书生。那些老人们自然是对他感激不尽,却不知道,他已经趁此时机下了毒,再假意送人回家,或做成自杀状,或做成意外状,害人性命。

  害了如此多的人,虽然董慕本身不幸,但杀人毕竟要偿命的,因此沈一博还是判了他死罪。而莫姐也因为知情不报心怀歹意,被施以惩重罚。另外,沈一博还严禁窑馆再找拉客的来招徕生意,一经发现,必然严惩。

  案子破得痛快,沈一博的确赏了沈勇、沈杰和方一勺,不过,沈勇还被罚跪祠堂半天。

  沈勇一脸无奈地跪在祠堂里的蒲团上,小结巴在一旁问他,“少爷?你破了案子,大人干嘛还要罚你啊?他是不是嫌风头都让你抢光了?”

  沈勇白了他一眼,道,“他那是罚我去之前不告诉他一声,不过也是,这次是撞大运了,万一没那么好运,说不定会打草惊蛇放走犯人。”

  “哦……还真有讲究啊。”小结巴嘀咕了一句。

  “你这个月的月钱领了么?”沈勇问小结巴。

  “嘿嘿,领了!”小结巴笑呵呵地点头。

  “再给你二两。”沈勇给了小结巴二两银子,“自个儿存起来,等你大了娶媳妇儿。”

  小结巴美滋滋地谢了沈勇,将银子收起来,觉得他跟沈勇真是跟对了。

  “对了,娘子呢?”沈勇问。

  “哦……刚刚鸾儿来了,在门口跟少奶奶说话呢。”小结巴道,“还有好几个姑娘呢,她们都拿着包袱说是要远行,来跟少奶奶道谢加道别。”

  “哦?”沈勇微微皱眉,“那些书生不娶她们了?”

  “我听说,书生们都挺内疚,想要娶的,可是窑姐儿们似乎不想嫁了,也不好厚着脸皮将人留在身边么,所以都将卖身契给撕了,放人走了,我刚才还看见张秀才哭呢。”小结巴道,“不过啊,这要怪也得怪自己,听说,有一个窑姐跳河了,幸好被人救上来没死成,不过肚里孩儿没有了。”

  沈勇叹息,“有孩儿了还不让留在身边么?如今悔死也来不及了。”说着,看小结巴,“所以你记得,人心会凉的,你以后若是长大了遇着喜欢的丫头,可别辜负人家,缘分这种东西,你毁了一个,以后都未必会再来另一个,这叫报应。”

  “嘿嘿,少爷,刚刚老爷也这么说。”小结巴笑嘻嘻道。

  沈勇脸一红,赶紧摇头,完了完了,他竟然跟他爹说一样的话了!

  跪到晌午,沈勇就看到日头一正,立马窜起来往厨房跑,饿死了!还有,这次他爹罚他自个儿跪,不准方一勺陪他,沈勇急啊,一上午没见着了。

  跑到了厨房,沈勇提鼻子一闻,就觉得肚子里咕噜噜乱叫,这个香啊!

  “娘子!”沈勇飞奔进去,就看到院子里下人都已经吃上了,方一勺端着个食盒,正走出来,看到他来了,就笑,“相公,咱们去亭子里吃吧,今儿个天好。”

  “好啊,今天吃什么?”沈勇忍不住了,打开食盒往里瞄。

  “香茶熏鸡腿。”方一勺笑了笑,道,“鸾儿刚刚送了我一些上好的功夫茶,我就拿来熏了鸡腿。”

  “功夫茶还能熏鸡腿?”沈勇伸手先抽了一根出来,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就感觉茶香扑鼻,肉特别的软嫩细腻,肥瘦适宜好不美味,赶紧连着啃,“好吃!”

  “先用姜片和酒将鸡腿腌了,再涂上盐、葱和花椒面,放入酱料、功夫茶叶一起到锅子里头炒熟,最后用荷叶包了,稻草扎住,架在火上熏。”方一勺说着,伸手给沈勇抹嘴边的酱料,“这就叫茶熏鸡腿,熏鸡肉嫩,我本来准备做叫化鸡的,不过既然有上好的茶叶,就拿来做茶熏鸡了。”

  “嗯。”沈勇点头,挑拇指,“娘子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