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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秦腔:这才是手不逗红红自染(2)


齐翠花搭上了盖头被扶进了窑洞。她觉得窑洞里面很是宽畅,透过红红的盖头巾,她看到窑洞两面墙壁上分别挂了几只油灯,灯影下面站着两排人。地下铺着毛毡,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她踏上毛毡,两边的人就抱拳打躬,齐声喝道:“恭候夫人大驾光临!”

她被一直扶到窑洞里面。这时就有人揭开了她头上的盖头巾。她一看,揭盖头的竟是那位人称司令的麻脸胖子。他换了一身呢子大衣,也戴了一顶黑色礼帽。身上什字交叉地挂着两匹红。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人喊了一声:“请新人就位。”

麻脸司令就并排跟她站在一起,规矩得像个害羞的新郎官。

这时从灯影下走出一个同样戴礼帽穿长袍的人,他接着喊道:

“今逢黄道,大吉大利,山寨有幸,迎来贵人。正是:天上飞来金彩凤,地下腾起银蛟龙。司令胸有雄才大略,面带帝王之相,夫人生就闭月羞花之貌,身有嫔妃福分,真是郎才女貌,天作地合。秉成大礼,山寨兴旺。下面听着:一拜天地……”

齐翠花好像一直在做梦。她梦见自己在演戏。《花为媒》、《抢新郎》、《棒打薄情郎》、《玉虎坠》里面都有拜天地的情节。这是哪一出戏呢?她努力想也想不起来。噢,这是《苦节图》,白玉楼跟那个强迫她成亲的无赖拜堂成亲……不对,她跟那个无赖是跪在江边上发誓的,这哪里是江边?这是什么地方?

当那麻脸司令的大手握住她发凉的小手的时候,她就听见了一片喊声:“拜天地,拜天地;跪下,跪下……”

她猛然一阵清醒。天哪,这是咋回事?她意识到,拜了天地意味着什么。她莫非要跟这个五大三粗的大麻子同床共枕白头到老吗?

她终于说了一个“不”字。

大麻子愣了一下,接着说:“夫人,这么开心的事,你还愣个甚?”

“拜天地,拜天地”!众人的喊声从她的四周一齐向她冲来,她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完了。她一个猛扑,一头向洞壁撞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突然有一个土匪从斜刺里插了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一头撞在他的怀里,把他撞了一个趔趄。这时候的她已经豁出去了,什么也不顾,只是一个劲儿地挣扎,扑打。当她抓挖挡住她的那个土匪的脸面时,她突然愣住了:这是谁,这么面熟;这不是他吗?他怎么也在这里?当她在一刹那间明白过来不是做梦时,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哼,原来是你干的好事!”接着就“啪,啪”地给那张脸上来了两个响亮的耳光。她晕倒了。

这个土匪究竟是谁?

齐翠花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快要正午了。

头顶是疙瘩连赘的石头,她真担心那些石头会掉下来砸着她的头。她突然想起了她不知道啥时候进的这个窑洞。因为窑洞里黑,点着灯,加上她被窑洞里的恐怖气氛所困扰,所以当时没有看清窑洞顶上的石头。这个窑洞是不是那个窑洞?如果就是那几个人强给自己灌酥油或者拜天地的窑洞,那么她倒希望,这窑洞顶上的石头立即掉下来,把自己砸个粉身碎骨。不过,她还是害怕头顶上呲牙咧嘴的石头,就像那些呲牙咧嘴的恶人一样。她又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耳畔传来了说话声。

“八爷,她醒来了。”女的说。

“要想法子让她吃点食物。王参谋说,她一路上都没有吃东西。”男的说。

男的声音很熟,但她再也不觉得亲切。

女的又说:“八爷,要不你先出去,我来伺候她。你在这里她会害怕的。”

男的说:“我不能离开她,我怕她再寻短见。”

齐翠花在心里头发出了一个“哼”字,什么八爷?狗的屁!你为了当一个狗屁八爷,竟能做出这么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

那女的走到了她的跟前,伏下身来叫她:“夫人,夫人,你吃一点饭吧?”

见她没有应声,她又说:“夫人,你不能这么作践自己。你再作践自己,就对不住我们这个八爷了。我家八爷为了你,整整守了你一天一夜。夫人,你可遇到好人了。”

哼,好人?好人能做出这样的缺德事来?齐翠花的心里仍然是气愤填膺。她真不明白,他为啥要指派人来抢她给别人——个自己并不熟悉并不喜欢的男人当女人?他难道不知道她是有丈夫有孩子的人?他难道不懂得她对他刻骨铭心的爱?世上的男人啊,真是不长尾巴时认不出他是畜生、禽兽

那个男人对那个女人说:“要不你先出去,我一个人跟她坐一阵。她还在生我的气哩。”

那女人就说:“八爷你当心着,有啥事你叫我。”说完就“哐”地一声关上门走了。

那男的把身子移到她睡的炕头边,轻轻地叫了一声:“姐,我是大勇!”

齐翠花仍然没有睁眼,她心里说:哼,我晓得你是田大勇!要不是你,我怎么能够到这鬼地方给土匪头子当什么压寨夫人?你个坏了良心的,哪有个把自己的姐姐派人抢来给别人当女人的?

田大勇晓得是她对他发生了误会,就说:“姐,你是误会了,错怪兄弟了。我哪里会是那种猪狗不如的人呢?这件事情我真的啥也不知道。姐,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可以去问抢你的那几个人,看到底是谁主谋的?你要是再不相信,兄弟可以给你发誓:我田大勇要是跟这件事有针尖大的一点关系,我就不是父母养的,我就不得好死。姐,你难道还不了解兄弟的为人吗?”

是的,他难道就是这样的人吗?

在王家戏班,在她处于危险境地的时候,他挺身而出,使她脱离了陷阱。他对她的忠诚劲儿天地可鉴,神鬼感动。按照常理,这种把自己推到别人怀抱的做法他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除非是非做不可的。然而,她又想,不是他又是谁呢?是谁晓得她齐翠花在那里?难道是上天有意的撮合吗?令她还想不通的是,他离开自己几年杳无音信,却怎么在这深山老林当土匪(红匪)?自己偏偏在这里跟他相遇,这难道真是巧合吗?

“姐”,田大勇又叫了一声,说:“姐,我本来不相信缘分,可这一次我终于相信了。要不然我们姐弟咋能在这里相遇呢?”

田大勇说着说着动了感情,他抓住了她的一只手,用他的大而粗糙的手在她的手上磨蹭起来。他接着说:“姐,你快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快挺起来,吃些东西,收拾收拾,我送你回家……”

一听回家,齐翠花猛然翻起身来,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田大勇,像不认识他一样审视着他。好一会儿说:“这可是……实话?”

他见她的情绪有所好转,心里一阵高兴,就说:“看姐说的,兄弟啥时候对你说过假话?我给司令说了,你是我姐姐,我姐姐家里有姐夫有儿子,这一帮驴日的竟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姐抓来了。我姐姐是烈性女子,闹不好要出人命。请司令高抬贵手,放我姐姐回去。”

她还是有些怀疑地问:“他费了那么大的劲把我抢着来,他能放我回去吗?”

“能,咋不能?”田大勇肯定地说,“这个司令别看他五大三粗的,人还怪讲义气的。我们都是把兄弟,他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哩。”

齐翠花说:“大勇,我问你一句话,你可得照实说,你真格晓不得我被他们抓来的事?”

田大勇说:“真格,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田大勇要是……”

“再不说了,我相信你的话就是了。”齐翠花阻止了他发誓。又改口问:“大勇,我再问你:你究竟是咋么到山寨的?”

大勇叹了一口气说:“姐,这件事说来话长,改天等你精神好了兄弟说给你听。今儿你就好好调养调养,调养好了我送你回家。”

提到家,齐翠花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思乡情绪,她恨不得变成鸟儿,立即飞到那个充满中药味道的山间小院。她对大勇说:“天气还早哩,咱们这会儿就回家吧……”

田大勇明白她的意思,就笑了笑说:“姐,你在路上颠簸了几天,饭也没吃一口,又连夜回去,大冷的天气,怕你路上受不了。姐,你放心,有兄弟在,你不用害怕。”

齐翠花叹了一口气说:“我怕夜长梦多……”

田大勇说:“没有啥事,我比较了解他们。你要是不放心,兄弟一直守着你就是了。噢,对了,司令说他还要设宴为你饯行哩。”

齐翠花听了似乎心里踏实了一些,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起身收拾梳洗、吃饭。

一翻身起来,她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无力,肚子饿得难受。田大勇喊来厨子端来了黄米干饭和砂锅鹿肉汤,她饱饱地吃了一顿。

第二天黄昏时分,有人来请田大勇和齐翠花,说是司令设宴招待哩,要他们到大厅里去赴宴。来人走了以后,田大勇就对齐翠花说:“姐,到了那里见了他们,你也不要害怕,该应酬的你就应酬,不要惹他们生气,惹犟了那几个驴脾气,对咱们不利。还有一条,就是要记死咱姐弟关系,不要让他们看出破绽。我在这里的名字叫王天鹏,你就说你的名字叫王天香,一定要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