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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突然的质变(1)


  一向骄傲自信的河野满最近受到上级官长的责难,主要是嫌他工作进度慢,办法少,大日本帝国的经济领域捉襟见肘、嗷嗷待哺,而他搜寻金矿脉的工作毫无进展。就黄岗山地区来讲,目前已有好几处金矿被日本人开采掠夺,但上级官长似乎对这些视而不见,胃口张得很大,恨不得一口将黄岗山地区金矿吃个干干净净。问题是河野满并不是地质学家,尤其不是中国的地质学家,他不仅对地质学所知甚少,对黄岗山地区的金矿脉尤其云里雾里。对他责难,除了让他增强紧迫感,加大工作力度,此外并无什么效果。当然,回过头来,河野满就对周围有可能对搜寻金矿脉起作用的人又紧一扣。

  他来到黄岗县伪政府,找到县长吴有贵说:“吴桑,你的工作效率太低了,用心的大大的不够!我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你不能帮我找到金矿脉,你的县长的,就不要干了,回你的老家种地去吧。”

  吴有贵被突如其来的一棍子打蒙了,他眨眨眼睛想了想,似乎以前河野满并没有给他下什么硬性指令,只是让他配合皇军做些事情,怎么突然就要兴师问罪呢?但他不敢不应承,因为他害怕真的给他把职务撸了。他当上这个伪县长的时候,全家老少、亲朋好友摆了三十桌喝喜酒的,声势造得怎一个大字了得,现在冷不丁把职务撸了,让他怎么见自己的亲朋好友、家乡父老?

  他嗫嚅着说:“如果鄙人工作不得力,愿意回乡公所继续做所长,还是不要直接把我遣送回老家种地吧,我对种地本来也不在行。”

  “不,你的工作不得力的,就该回家种地的,做所长的不行。对你的惩罚是要一步到位的,含糊的不要。否则,违抗皇军命令,杀掉你的全家!”

  吴有贵终于听明白了,河野满一直以来只是把他当作使用工具,并没有尊重他的人格以至职务——话说回来,他自己甚至想笑,自己这个县长职务在日本人眼里简直一钱不值!但是,自古以来,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自己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他向河野满鞠一大躬,信誓旦旦道:“鄙人一定尽百分之二百的努力,不成功则成仁!”

  河野满拍拍吴有贵肩膀:“你的,这个态度的,对头的。”微微一笑,转身就走了。

  吴有贵僵直地站着一动不动,站了很久。他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真像自己承诺的那样不成功便成仁吗?他的本心里非常怕死。一个人来到世间是多么偶然,多么千载难逢,而且,只是区区几十年,现在自己已经五十岁,转眼就要步入老年,人生将要走入低谷,进而告别人生。想一想都让人后怕,怎能不珍惜呢?怎能轻易承诺什么?不成功便成仁?成的什么功?成的什么仁?说到底不都是为了你们小鬼子的利益吗?

  但不管吴有贵怎么想,他都不愿意轻易放弃生命,而且不愿意回老家去种地。多年的官宦生活,早已让他忘记应该怎么劳动,让他十分厌恶劳动,感觉劳动是丢脸的事,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走那一步。他丢不起那人。

  万家铭被河野满威吓必须在三天之后拿出找到马珍珍的对策,他在第二天就打算一逃了之。因为一番冥思苦想之后他感觉找不到对付河野满的办法。他能拿出找到马珍珍的办法吗?能。但这件事对他来讲是不可能去做的。他爱马珍珍。爱马珍珍的一切。有了马珍珍,他的生命就有光彩,失去马珍珍,他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他当然不会忘记,马珍珍在北洋工学院时的出色表现。那时候,马珍珍不光外表生得温文尔雅,清纯可人,而且门门功课都在系里遥遥领先,让他们这些须眉男子望尘莫及。有一次,身为邻班班长的万家铭(也算品学兼优,否则不可能当班长)出于好奇,到女生宿舍求见。马珍珍没有拒绝,把万家铭让进了屋。当时万家铭就看见马珍珍的单人床上铺着一张地图,地图上标满黑色圆圈和红色三角旗。万家铭道:“不揣冒昧,能不能披露一二,你研究的是什么地图?”马珍珍回答:“某地区的矿脉图。”万家铭道:“在我看来,那是黄岗山地区的。老师在课堂上曾经提到过黄岗山地区,说那里是‘未被开垦的处女地’,表面看,煤矿较多,其实还有其他矿藏。”

  都是矿物学系的同学,又都对黄岗山感兴趣,马珍珍似乎见到了知音,便坦诚地道:“也罢,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没必要隐瞒。黄岗山地区是中国五十大重要矿区之一。其特点是位于太行山支脉西部,地形复杂破碎,丘陵河谷交错分布。东北部地势高峻,主要由花岗岩及花岗片麻岩组成,山脊呈锯齿状,雄伟挺拔,以黄岗山主峰最高,海拔700米。山脉由东北向西南延伸,斜贯县境。丘陵海拔在400米以下,起伏和缓,呈现浅丘宽谷的波状剥蚀平原景象。矿藏资源丰富,有煤炭、硫黄、金、银、铁、石棉、铜、铅、锌等。其中金矿分布较零散,开采历史也不长,但专家论证其大小蕴藏点很多,不下100个,紧步山东招远之后,有‘金山第二’之誉。”

  万家铭见马珍珍对极其珍贵的内部情况并不保守,十分佩服,感觉到了马珍珍对自己的一片真诚和热心,心中油然升起鲜明的爱慕,便也尽自己所能,透露了一点实情:“九一八事变以后,日本侵略军逐步进占了黄岗山地区,不光进行了长时间的矿务踏勘,还成立了黄岗山矿务开发组合矿业所,内设庶务、工作、劳务、用度、会计、采矿、选矿、分析、警备课等机构,另在太原、大同、青岛、烟台等处设立代办所。其管理机构完备,分工明确,适应高速掠夺的需要。遗憾的是中国方面对此束手无策。”

  马珍珍对此情况十分警觉,道:“这些情况你怎么知道?可靠吗?”

  万家铭因为年轻,又对马珍珍心仪已久,就泄了底:“我舅舅是黄岗县县长,我寒假回去探家的时候听他说的。”

  马珍珍眉头紧锁,咬着嘴唇陷入沉思。片刻,说道:“我们不能让侵略者随意开采祖国的矿藏,我们不能阻止,就与之争夺,反正不能坐以待毙。”

  几句话说得万家铭心潮涌动,他突然忘情地抓住了马珍珍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说:“你说得对,不论将来你去做什么、怎么做,我都会始终追随着你!”

  马珍珍频频点头,对万家铭抓着她的手也始终没有抽回来。两颗年轻的心就这样倏忽之间贴在了一起。

  这一年的7月7日,日军发动全面侵华战争,7月30日,天津沦陷,很多教职员工纷纷外逃。这一年的9月10日,国民政府教育部下令“以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大学、北洋工学院和北平研究院等院校为基干,设立西安临时大学”。即天津的北洋工学院的班底转移到了西安。转年3月,西安临时大学改称国立西北联合大学。对黄岗山地区矿藏有着深入研究的有关教师都离开了天津。马珍珍也回到了黄岗山郭家店,而万家铭则进入国民党地方部队,从勤务兵做起,几年下来,便依仗学历高跃升为后勤部见习参谋和正式参谋。目前,他所在的部队与日军开展游击战争,打打停停、躲躲藏藏。于是他有时间抽冷子跑回黄岗县看望舅舅,方便的话也看看马珍珍。眼下河野满逼迫他说出马珍珍下落,他就不能再往回跑了。

  作为万家铭这样一个国民党地方部队的小官,虽时值战乱年代,也不能不想自己的前途,心里也常常怀有“良禽择木而栖”的念想,也时刻在窥测方向觊觎高枝。他通过各种消息渠道了解到:自1937年11月10日太原失守以后,日军占领全晋所有重镇和交通要道。国民党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准备指挥部队西渡黄河,撤往陕西。但是,国民政府军委会鉴于山西战略地位的重要和日军在山西留下的战略空隙,决定坚守山西。正在武汉召开军事会议的蒋介石致电阎锡山,命令其属下所有部队(共15个军30多个师)立即转至山区,开展游击战,不得退过黄河,违者以军法从事。为了增强阎锡山坚守山西的信心,推动山西游击战争的开展,军委会还命令进入山西参加太原会战的第一战区卫立煌第14集团军(4个半师)继续留驻晋南,加入第二战区作战序列,参加山西游击作战。这是国民政府决定在敌后开展大规模游击战争的开始。这个情况使万家铭一度很受鼓舞。

  是年12月,阎锡山将全省划分为七个游击区,在南部中条山、东南太行山和西南吕梁山开展游击战争。至此,国民党在敌后开展游击战争的策略开始确立,并在河北、山西初步实施。进入1938年,日军发动徐州会战,华北兵力集中到徐州方向,山西国民党军抓住这一机会,投入20多个师的兵力,展开广泛游击战,把晋南的日军打得狼狈不堪。国民党军队从破获日军的有关电文中了解到:“山西省南部各日军守备部队受到中国军队的攻击。”“在第20师团的作战地区内,同蒲线频繁遭到破坏”,第20师团“补给不够理想,只得撤出蒲州、运城、平陆的守备”,日军各守备部队因“弹药、粮食均告缺乏,只能以猫狗充饥”。阎锡山兵多粮足,战绩不错,万家铭遂生出投奔阎锡山部的打算。只是担心走了以后再来看望舅舅和马珍珍就不方便了,而且,说不定会失去马珍珍,就一直没走。

  现在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万家铭已经得到了马珍珍的初夜,应该说他们已经是事实上的夫妻,只要自己不变心,以马珍珍的为人,她是不会变心的。那么,自己离开现在的部队去投奔阎锡山,时机也算成熟了。

  把该想的都想好以后,万家铭便到舅舅家里去告别。问题是,告别就告别吧,完全没有必要和舅舅说得太多。但那天万家铭喝多了酒,说起远大理想便十分兴奋,顺便就说起自己已经得到了马珍珍,只是欠着一个婚礼的仪式。而且,越说情绪越高涨,告诉舅舅说不定马珍珍的肚子里已经怀了他们的孩子,为此,他应该去一趟天津,否则,自己真的死在战场上的话,不是连自己是不是有了后代都不知道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吴有贵把万家铭的一番话联系起来一想,就知道马珍珍肯定藏在天津了。万家铭醉醺醺地在舅舅家睡了一宿,转天天一亮,就到大车店租了一辆马车尥了,打算直接投奔阎锡山,根本没去天津。甚至他连自己说过的打算去一趟天津的话都忘了。但他的马车刚出黄岗县城,就在卡口被截住了。

  万家铭根本想不到,夜里他呼呼大睡的时候,舅舅吴有贵在屋里来回踱步,半宿没合眼。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以后,下决心干一次伤害亲人的事,举报。他给河野满打了电话,汇报了万家铭所说的话,并向河野满请求奖赏,还特别叮嘱河野满不要对万家铭用刑。

  问题是魔鬼一经从魔瓶里放出来就由不得你了。河野满亲自指挥了宪兵队对万家铭的拷打,先是用烧红的烙铁烙了万家铭的前胸,接着要烙他的下体,万家铭一下子就崩溃了,马上就说出了马珍珍的下落。

  万家铭坦白以后,还进行了多方面的自我宽慰,否则他就会后悔:一、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只能委曲求全,曲线救国;二马珍珍是个智慧的女人,即使被抓来,也不会百分之百为小鬼子服务,她肯定会想出对付小鬼子的办法;三、中国那么大,矿藏那么多,即使被小鬼子挖走一些,又能几何?

  河野满把万家铭送进医院养伤,吴有贵躲了起来不敢见他。但河野满给了吴有贵十沓钞票和一枚日本天皇的奖励勋章。吴有贵想哭。他当然知道那些钞票的真正意义。万家铭早就给他讲过那些伪币对中国经济的戕害。现在的问题是良心与利益,孰轻孰重,在吴有贵这里发生了令人遗憾也令人不齿的颠倒。

  马珍珍被押回黄岗山了。但河野满考虑到长远利益,没有对马珍珍用刑,而是把她交给了警备队,让鲁大成调理她,然后让她说出黄岗山区的金矿脉。河野满没有马上给鲁大成找日本姑娘,因为目前还没有成绩。马珍珍被抓来只是个良好的开端,而开端并不意味着成功。

  一向粗鲁无礼的鲁大成破例为马珍珍摆了接风酒,并请来了马万祺。

  副参谋长丰金一带着两个警备队士兵到郭家店请马万祺的时候,把马万祺吓了一跳。怎么,自己的女儿已经落网了吗?她是怎么落的网?她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马万祺忧心忡忡,对女儿的强烈的爱和担心驱使他立即跟随丰金一来到了县城,进了警备队司令部。

  司令部前院的三间东厢房是马弁和卫士待的地方,三间西厢房是厨房和餐厅。鲁大成就在西厢房的餐厅宴请了马万祺父女俩。

  席间,鲁大成一味夸赞马珍珍气质高雅,冰清玉洁,没有丝毫黄岗山人的粗鲁和土鳖气;继而夸赞马万祺有眼力,选中了甲字号煤矿。鲁大成道:“我们的人经过明察暗访,已经得知甲字号煤矿不光出原煤,而且还有硫黄,甚至还有——妈了个巴子,我就不说了,你们心里非常明白。我只是看在女儿鲁小芹和郭晓冬的面子上,不跟你们计较,否则,我当司令的第一天就要踏平甲字号。你们信不信?”

  马万祺眯细了眼睛,看着飞扬跋扈的鲁大成,一言不发。鲁大成向他敬酒,他为了防止闹僵了会伤害女儿马珍珍,便勉为其难与鲁大成碰杯。马珍珍什么都不说,只是偶尔夹一筷子菜吃。一个时辰过后,鲁大成不管马万祺父女俩吃饱还是没吃饱,领他们离开了气氛沉闷的西厢房,带他们步行来到一所中学校的操场。自从鲁大成做了警备队司令以后,就占据了这所中学,把操场改为警备队训练队列的场地。

  此时,宽阔的操场早已有若干列警备队士兵站着队列,在阳光下等待检阅。想来这些人连中午饭都没吃,只等鲁大成等人的前来。鲁大成带着马万祺父女俩登上一个高台,朗声咳嗽一声。于是,队列前的值星官便一声口令:“立正——枪上肩,齐步走!”

  士兵们“唰”地一下子将步枪放到肩上,右手托住枪托子,然后迈开脚步。队伍还算整齐,咵咵咵地迈着步子从操场的一头走向另一头,经过鲁大成等人站立的高台的时候,值星官便高喊一声:“向右——看!”士兵们便“唰”地一下子将脸孔扭向右边,看着高台上的鲁大成。然后扭回脸继续前行。平心而论,队伍比较整齐,而且也有气势。鲁大成得意地问马万祺:“马先生,我这队伍还有点气势吧?”马万祺细眯着眼睛不说话,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鲁大成道:“我刚当司令的时候,让他们练队列,有一个士兵讲怪话,说‘练这个有球用,能当饭吃吗?’我没等他把话说完,掏出手枪一枪就把他崩了。这时候有个中队长又出来讲怪话,说‘练队列能代替打仗吗?’我没客气,抬手又是一枪,将他也打个满脸花。从此以后,没人敢对练队列说个‘不’字。韩复榘告诉过我们,‘队列训练就是纪律训练;而纪律训练就是战斗力训练。’原来的警备队是个什么样子,我还真不敢说,但现在,这帮人打你的民团,会势如破竹,别看你有六个机枪手。我的机枪手可是你的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