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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血写的情书(3)


  “当然还有,但短时间之内,不论日本人还是我们,有可能、有能力开采的,不会超出这八个矿区。”

  “愿闻其详。”

  “这八个矿区内除东南部有少量变质岩出露外,全部为花岗岩体,含金蚀变带及金矿体的空间展布、规模、形态均受断裂构造控制。其花岗岩为金矿的矿化围岩,矿体、矿化带主要产于构造蚀变带中,即蚀变花岗岩中。全区由大小不等的含金石英脉及蚀变带组成,共有大小矿脉80余条。矿体产于矿脉的膨大部位、由陡变缓部位、两组断裂交会部位及矿脉分支复合部位,呈透镜状、扁豆状、脉状。其中规模较大的矿脉有三十多条,长一千米至数千米,宽数米至数十米。金属矿物以银矿、自然金、黄铁矿、黄铜矿为主,脉石矿物以石英、绢云母为主。”

  “我对这些专业术语不太懂,你还是给我标图吧。”

  “拿纸笔来。”

  郭晓冬急忙找来纸笔,请马珍珍画图,标出各矿区的大致范围、彼此关系和距离。现在甲字号和乙字号已经开工,具体位置郭晓冬很清楚,以甲字号和乙字号作为参照物进行标图,会让人一目了然。马珍珍把八个金矿脉都标好以后,让郭晓冬好好收藏,以备日后参考所用。为防止意外泄露,马珍珍还把八处金矿脉都写成了硫黄矿。郭晓冬连连点头,谨遵嘱咐。他把这张图纸折成小块,装进鲁小芹曾经藏狗头金的郭爷爷那双破棉鞋里,鞋窠里仍旧塞上破袜子遮挡。看着郭晓冬忙完了,马珍珍心里犹如一块石头落了地。

  “晓冬,我不是处女。”郭晓冬一时语塞,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马珍珍。他对马珍珍突然提出这个问题没有思想准备。

  “你是不是很在乎?”

  “我不在乎 ——不过,咱们还是暂时不要谈这个问题好不好?我不想把感情问题和工作问题搅在一起。好像讨价还价或要挟一样。”

  “这么说,我在你眼里没有女人的魅力?”

  “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解。”

  “好吧,我尊重你。你现在想做什么,我怎么帮你?”

  “我想做的事,只怕你不愿意帮;而且,你也不便于出面。你是黄岗山地区的国宝,应该雪藏起来,关键时刻再派上用场。”

  “你真这么看重我吗?”

  “当然。从内心里。”

  “既然如此,你就尊重我一下,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吧。”

  郭晓冬很无奈地将他打算和逝去的鲁小芹缔结衣冠婚的事诉说了一遍。马珍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北洋工学院浸染过好几年的才华横溢的郭晓冬竟然和土匪兼皇协军警备队司令鲁大成的女儿有过深爱,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不是?马珍珍很想问出一连串的问题,至少要问,你们是怎么认识和建立感情的?感情的基础是什么?文化和修养上存在巨大差异的男女也能建立真挚的感情吗?难道仅仅是依据一点点可怜的异性吸引吗?为了避免郭晓冬的尴尬,且不去如此残酷地追问。那么,也罢,她从纯人性的角度也可以宽容他,都是这个年龄嘛。但接下来的问题就不能不问了:“你和鲁小芹缔结衣冠婚,要把自己在这桩子虚乌有的婚姻上拴三年,是不是心理不正常?鲁小芹真的这么好,这么有魅力?这么值得你留恋?”

  不得已,郭晓冬将他和鲁小芹的交往,鲁小芹其人,以及两个人感情深化的过程,和盘托出了。讲述这个过程是让他痛苦的。他本想此生不对任何人再细述他与鲁小芹的一切,他经不起那种感情上的折磨。他知道鲁迅有个名篇,叫作《祝福》,文中有个祥林嫂,她的小儿子被狼叼走了,于是她失神落魄,逢人便讲事情的经过,起初还有人同情,时间一长,人们就厌烦了。这个范例几成经典。他不是祥林嫂,他不会做祥林嫂做过的事。他神色黯然地告诉马珍珍:“我此生只对你一个人如此详细地讲述鲁小芹,以后再也不会对别人讲起。假如我在对敌斗争中牺牲了,你可以写文章描述我们的情况,但你一定不要贬低鲁小芹。她是出污泥而不染的圣洁女人。”

  马珍珍权且相信了郭晓冬的话,她也毕竟是个有知识、有涵养的智慧女人,对同性的本能的猜忌和嫉妒倏忽间便转变为对郭晓冬的肯定和赞佩。或者说,郭晓冬作为同龄的有理想、有才华的年轻男人,对鲁小芹那样的女子都能宽容地爱之深切,死后都能念念不忘,还要缔结衣冠婚;那么,郭晓冬这样的男人是不是太可敬复可爱了?于是,她斟酌了一下词句,表态说:“晓冬,我能理解你的一切,该做什么就做吧。”

  本来毫无食欲的马珍珍,竟然在郭奶奶家喝了高粱面粥,而且喝得挺饱。接下来,就帮着郭晓冬筹备衣冠婚,亲手写了一大沓请柬。然后她回到自己家里,和马万祺商量,要支出一笔钱给郭晓冬办婚礼用,还说,届时要请他为郭晓冬做证婚人。起初马万祺两口子都对这件事不赞成,马万祺已经把鲁大成看成了恶魔,怎么能跟他坐在一张桌子前喝酒?再说,郭晓冬的所谓“衣冠婚”也实在荒唐,他是一个有文化的新派年轻人,怎么会把落后闭塞的黄岗山区的风俗真当回事,而且还拿来装点自己?他抽着烟斗半天不说话、不表态。郭晓冬没有把真实目的告诉马珍珍,马万祺当然不会知道郭晓冬的真实目的。还是银杏出来给他们送茶,顺便说了几句,让他们都服气了。银杏说,珍珍是谁设计救出来的?还不是郭晓冬吗?现在郭晓冬的作用和位置在甲字号如日中天,无可替代。就算捏着鼻子,硬着头皮,咬着后槽牙,也该帮郭晓冬这个忙不是?马万祺历来重视银杏的意见,又沉吟了一阵,便答应了女儿的要求。

  马珍珍拿了三百块大洋来到郭奶奶家。她和鲁小芹不一样,鲁小芹嘴很甜,张口闭口喊“奶奶”,而马珍珍却不行,她喊不出来,只是微微颔首,笑盈盈地对着郭奶奶点头,就算施礼了。这也让郭奶奶心里不太高兴。老人嘛,总是喜欢嘴甜的姑娘。但马珍珍一动就是真格的,一下子拿来了这么多大洋,简直让郭奶奶看得眼晕。而且,马珍珍口口声声告诉郭晓冬,说这不是借的,而是奉送的,如果不够的话,她再回去继续拿。于是,郭奶奶一下子就看出来,这马珍珍兴许是和孙子郭晓冬有意思了,而且已经到了九成的火候。对于这一点,郭奶奶自然是喜不自禁的,对马珍珍的不爱喊人的“不太礼貌”的小毛病也不计较了。郭奶奶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她只是希望孙子能早日缔结真正的婚姻,在她闭上眼睛以前能生个一男半女,让她见到四辈,该是她最大的幸福。一个文化不高的乡间老太太,有这种念想,实在是太平常不过了。

  而马珍珍回过头来就又找出一条丝绸围巾,咬破手指写了一份血书,不过这不是求爱之书,而是绝情之书。

  “万家铭同学,从今往后你我形同路人。看在老同学的分上,我不对你报复。但你以后也永远不要再踏进马家之门。忘记以往的一切吧。辛巳初春马珍珍泣下。”

  字数比写给郭晓冬的少一半,落款也不是“呈上”,而是“泣下”。可见短短两天时间里一个姑娘在感情上的巨大变化和落差。

  马珍珍把这封血书鼓鼓囊囊地装进一个大信兜,差遣父亲的一个马弁给万家铭送去。现在万家铭住在黄岗县的官办医院里,正在治疗胸口的烧伤。至于伤痛中的万家铭会不会暴跳如雷抑或精神崩溃,马珍珍就不管了。她不信佛,但她笃信人世间善有善果,恶有恶果,因果自会报应。

  万家铭已经躺在病床上昏迷了两天,脸色苍白,几无血色,胸口敷满了按照黄岗山地区一位着名老中医提供的偏方生地榆、生大黄配制的膏药,样子十分惨烈。今天刚刚醒来,护士就把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兜交给了他。

  他没有打开信兜以前,屏住呼吸猜度了一下,想了想是谁有可能送信来。首先就想到了有可能是舅舅。因为以万家铭的聪明,自打他一被捕,立即就想到是舅舅向敌人告了密。舅舅家里就有电话,做这种事方便得很。如果是舅舅捎信来的话,有可能劝说自己要远离马珍珍他们那类人,那是一种危险的源头。当然,舅舅也可能不提这些,而对他在生命危险时刻供出了马珍珍而表示理解和祝贺——关键时刻迷途知返,识时务者方为俊杰。舅舅不是诚心害自己,而只是处事方法不同。想到这些,他有些嘲讽地笑了,自己和舅舅难道不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关系吗?半斤八两,彼此彼此。如此而已,岂有它哉!

  于是,他突然感到胸有成竹,并不急于把信兜打开了。只把信兜摆在床头柜上,打算实在无聊的时候再看。中午护士来给他喂饭,见到了这封信,轻轻问了一句:“先生还没看信吗?兴许是最亲爱的人来信问候呢。这样的信往往最激励伤员,对促进细胞增长和伤口痊愈作用很大呢!”

  护士的话提醒了万家铭。如果真的是马珍珍的信,她有可能说什么呢?骂我?恨我?理解我?马珍珍虽然是个善解人意的人,却也是恃才傲物的人,她会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吗?他没来得及吃饭,立即将信兜打开,取出信笺——却见是一条熟悉的,马珍珍经常围在脖子上的雪白的丝绸围巾,上面写满字迹,而字迹疙疙瘩瘩很不顺畅,还发紫发黑,那分明是鲜血写就的!

  万家铭读完血书以后,忘记了吃饭,愣了足有一个时辰。护士几时走的他都没有知觉。

  他是个虽则时时热血沸腾但却有知识、有头脑的人,这一棒子没有把他打得精神失常,却也打得濒临崩溃。他目光茫然地看着雪白的空落落的墙壁,潸然泪下:我的整个前胸都被日本宪兵用烙铁烫得血肉模糊了,这是一般人没法忍受的痛苦,我因为心里念着马珍珍的名字才毅然忍受了下来,对于这一点,你马珍珍难道一点我的好儿都不念吗?至于后来日本宪兵要烙我的下身,我只能告饶了,那是因为我考虑到日后我们还要有夫妻生活不是?难道这一点你马珍珍不能理解吗?你是个恃才傲物的才女,我承认;自视很高是你的真性情,我也承认。但我并不算给你丢脸啊!即使日本人抓到了你,难道你就不会与他们巧妙周旋,哪怕给他们一点点甜头,只要保护住自己。这一点你也不愿意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