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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三十七章 羁鸟旧林与池鱼故渊


  苏护看着浩瀚的黄河不住叹息,剩下的路或许只有一条了,可他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重回梁国。老御史和虎威将军曾经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将他从南国的监狱里带了出来,门生孟度也为了他的离开而葬身长JS护很清楚,他若此时回去,不但他自己难以起事,一定还会牵连到很多的人。

  他忽然有些后悔,或许当初离开广宁的时候,应该向北借道凉之姑藏和夏之统万。

  渔村中的一位长者看到苏护愁眉不展,就劝慰说:“公子若是执意渡过黄河,就不妨在这里等上三个月,这里入冬很早,三个月后,黄河水就会渐渐结冰,那时候过河就容易多了。”

  “三个月啊!”苏护紧锁眉头,很是无奈。现在就算是去绕道也已经来不及了,既然魏国和梁国在打仗,那么黄河沿线就一定是全都被封锁了。

  “三个月也不算太长了,若是在先前,两军隔岸对峙,就算是到了隆冬,河水也是结不得冰的。”老人笑着说。

  “那又是为何?”苏护好奇的问。

  “以前两军隔岸对峙,魏国强时,梁国的军队就日夜椎冰,严防北人的侵扰,后来,梁国强盛,就轮到魏国的军队日夜椎冰,严防梁人的偷袭。曾经多少年间,黄河竟然没有被冰封过河面。现在不一样了,梁国既然攻了过去,那么黄河就成了梁国的属地。这个冬天,应该不会有人再去椎冰了。”

  “原来如此。”苏护本来还想再次返回并借道凉之姑藏和夏之统万,可是算算时间竟要两个来月,而且其中不知还要有多少分的凶险。

  苏护叹了一口气,决定留在华阴城外。当他说出自己的想法后,那位质朴的老人很爽快的就把他带去了自己的家中。

  苏护见老人家中无人,就问说:“您自己独居吗?”

  “老婆子早些年死了,还有一个儿子,不过上山去当了土匪,到了现在也不知是死是生,也是有些年头没见了。”老人说完,叹了一口气。

  苏护在那个破落的院子里打量一番,心中不禁发寒,他看了看那个可怜的老人说:“家门不幸以致老无所依,您受苦了啊!”

  老人苦笑一声,无可奈何的说:“像我们这种地方,战事不断,今天魏国的人来,明天梁国的人又来了,根本就没法耕种,我们只好靠捕鱼或是船渡养家,即便如此,还是时有劫掠,那些当兵的从来不会跟你讲什么道理,他们像是蝗虫一样,所过之处,劫掠一空。村子里年轻人不堪受苦,就全都上山做了土匪。现在这个村里,也只有我们这几个老头子了。说是个村子,其实不过是一座活死人墓!”

  苏护拴好宝马,扶着老人进了屋,这才见到家徒四壁的破落。

  老人看出了苏护的心思,笑着说:“村里的人家都是如此,不过也好,既然没什么可以抢的了,那些当兵的恶人们就不会来了。”

  “可是,你们可以迁走啊,那样的话,你们就可以离开这片土地,躲开这些纷扰。”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我们都是将死之人,谁又愿意远走他乡?对于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能够在死后葬在祖先的旁边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了。”

  苏护听出那言语间的苦涩,不禁对这个村落的遭遇多了些同情。他希望这个国家早日完成一统,无论是魏国吞并梁国,还是梁国灭掉魏国,都可以结束这种纷乱。可他也很清楚,那个魏王做不到,他的那个二哥也做不到。

  苏护就这样留了下来,因为不能打鱼摆渡,他就随着老人去上山采药,每次回来,还要额外再砍两担的柴。苏护希望自己能够竭尽所能的为这位老人创造一些财富,那样他的生活也会好过一些。

  粗茶淡饭,麻履布衣,简单的生活下,苏护更加清楚了这些老人的穷苦,他希望自己将来若有机会能够平息这场无休无止的战争,不为天下,只为苍生。

  秋分过后,天气转凉的很快,两个月后,那个久违的冬天就来了。只是这时魏国和梁国的战事还没有结束,黄河边常有一批批待命的军队等在那里。

  渔村的破落也使它没有受到什么过分的骚扰。因为村里没有女人,那些进村的士兵常常是乘兴而来,又在咒骂之中败兴而归。渐渐地,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村子的破落,也就没有人再来了。

  尽管黄河很快就结了冰,可是梁国的军队却在沿岸留下了一个个错落参差的营哨。但这些哨所大多形同虚设,既然魏国人没有力量打过来,更没有胆量来偷袭,那么,这些负责戍守的士兵也就高枕无忧了。梁国这两年风调雨顺,连带着这些士兵也是吃得饱,睡的香。

  苏护离开华阴是在冬日的一个夜里,他简单是收拾好行装,带了一些盘缠和干粮,又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留给了那位老渔人。老渔人虽然万般推辞,可是仍然拗不过苏护的执意,只好勉强收下。

  当夜,北风骤起,肆虐之下如刀刮脸颊。苏护裹紧皮袍,牵着朱龙宝马,告别村里几位送行的老渔人,独自北上。

  渡河的路径是早就选好的,那一段不仅河面最窄,两岸的芦苇荡也是最为茂盛,他只要能够安然走过黄河,剩下的路就应该好走多了。

  苏护来到黄河岸边,看着不远处那个哨所屋中传来的昏黄的烛光,心中忍不住添了几分紧张。他抚了几下马背,低下头在朱龙的耳边说:“委屈一下,我的宝贝。”说完,他从马鞍边取下一只黑铁马嚼子和一块粗布。

  苏护小心翼翼的将马嚼子挂到马头上,又用那张粗布将马嘴包了起来。看着一切妥当了,这才牵着马踏上了黄河上的浮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