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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此生最美的风景


十七岁那年祭刹教给我最后一种技艺,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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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剑术,并不是指用剑杀人,而是用剑气震碎敌人的经脉,来取得对方性命。剑术分为四大基本剑式,破空式,拆凌式,刺涌式,漫离式。所谓破空,是指虚晃剑术,积聚剑气给对方致命一击;拆凌是指凌空后,把剑气实体化成无数的短剑;刺涌是指把剑气慢盈为风,此剑式与幻术霎的配合可以扩大风杀人的范围;漫离是指把剑气实体化成丝线,此剑式柔中带刚,是最佳的杀人方式。

祭刹拿着木剑在纷繁的樱花祭林里,把破空式、拆凌式、刺涌式、漫离式全部展示给我看。每当一个剑式的结束,在祭刹的身后都会倒下成片的樱花树。那一刻我才知道剑术力量的强大。

那时的我拿着木剑,把每一棵樱花树划刻出了伤痕,每一棵樱花树都印证了我的悲伤,伤痕也如泪痕般恍若明媚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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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必须从弱小开始。这是祭刹告诉我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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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游离,穿梭不息。一年的时光恍然而逝。

在最后一年里,祭刹不再教授我任何技艺。

他全然忘情在自己的声色世界里。弹琴、赋诗、填词、饮酒,每一样他都精通,甚至有时候我觉得他并不应该成为一个杀手,反而应该是一个温婉的流浪剑士。

又是一曲《红莲赋》,琴声倒浪,词情重叠,那一次究竟又红了多少莲花,究竟又碎了多少人的心。只有默默弹琴的人知道,或许连他也不知道。

十八岁的我,已完全退去了稚气,目光如枯败的草原,长发及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抹上寂寞的影子。我已变得冷漠而孤傲。

那一天,祭刹又带来一瓶花雕酒,弹琴赋诗后,满满一口,流入脾肺,正在雅兴之上的他,随手将酒扔给我。一句,要想忘却孤寂就喝。让我恍惚不已。

我拿起花雕酒,一饮而尽。酒香沁身,忘乎所以。分分明明中,我醉得不省人事。

第一次发现,酒真是一种好东西。可以麻醉自己,可以忘情不已。

我问祭刹,为什么之落不可以进入樱花祭林?

祭刹说,因为她是朱雀宫最卑微的宫女,在宫中宫女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可以任意杀戮。樱花祭林是圣地,怎可以让那些卑微的宫女任意踏进。

从那之后,我开始像祭刹一样每天饮酒。

再次遇见之落是在我离开樱花祭林的前一天。我正擦拭着长剑破诀,突然听到不远处有脚踩樱花碎的细微声响。我警觉起来,起身,拿起破诀朝声音的方向刺去。我的剑架在那个身影的脖子上,犀利的目光像长剑般死死刺进她的身体。

看清她的一脸惊恐时,我才想起她是之落。此时的之落,眉目已三分清凉,七分倦柔,长发盘束成卷,一袭白衣素净婉约,她已成长为一个姣好的女子了。

你不知道擅闯樱花祭林可是死罪?

知道……不知道。

我缓缓地从她素净的脖子上移开破诀,道,你走,离开这里。

她见我移开了长剑,长长地松了口气。能把破诀交给我看看么?

我看着她,沉默了片刻。便将破诀扔给了她。

之落拿过破诀,用素白的手轻轻弹动剑身。那一声声颤音清脆而长远。

这把剑的确是一把好剑,一千年了,竟还未有一点破损。之落笑着说。

你很懂剑器?

不是懂,是精通。

可你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而已。

宫女又怎么了,难道宫女就不能精通剑理。

你想死么,这么跟我说话。冰冷的口气,刺进她纤弱的神经。

她没好气地说,其实——因为在祭主人的冰绝府内有许多关于剑器的书籍。自从他离开府邸去樱花祭林教授你技艺后,我就偷偷地翻看那些书籍。因为我能过目不忘,所以那些书籍的内容我差不多都能记住。

那这把破诀有什么故事?

传说这把破诀是为爱所铸。很久以前,剑王皇错为了纪念他已故的妻子王氏,跋山涉水,穿林过溪,终于寻得玄铁之石,并用一百天的时间打磨出了长剑的剑身,随后将剑身浸泡于红莲汁中。当此剑浸泡到九十九天时,并无明显的殷红,皇错却毅然地割破自己的手腕,决然地将血流入红莲汁里。一百天时,长剑通体显红。而皇错流尽最后一滴血,死在了长剑旁。后人见此情景,故将他厚葬于其妻王氏墓旁。并将长剑命名为破诀,破天诀别,以示感动。

我呆在原地,久久不语。

渊奂,我走了。之落转过身很快消失在繁茂的樱花祭林里。看来她对樱花祭林相当的熟悉。

那一声“渊奂”让我久久无法平静,心里徐徐散开的涟漪,点染一切的心绪。之落,你明白么?

终于,我五年的习技生活结束了。我将正式成为朱雀宫的杀手。

离开那一天,祭刹、拆暗已等候在樱花祭林的出口。在他们的身后站着两个宫女,其中一个是落。

祭刹和拆暗把我领到朱雀宫的流姝殿,我看着高高在上的宫主雍容华丽地坐在宝座上,微笑着,像流姝殿外莲池内的红莲。在她脚下是所有诚服于她的杀手,他们全部弓着身子,双手交叉,以示尊敬。

祭刹,把长袍赐给渊奂。

祭刹拿着长袍走过来,这件长袍是用金蚕丝手缝而成,是宫主送你的礼物。

我接过长袍,弓下腰。谢过宫主。

渊奂,从今以后,你将正式成为朱雀宫的杀手,记住要不惜一切地忠于宫主。

嗯。

好,其他人都退下吧,渊奂到我的后园来。

祭刹领着我去到流姝殿的后园,在那里假山重重,池塘浅浅,花簇涌涌。俨然如同一座巨大的迷宫。宫主坐在花簇编做的椅子上,依然不失高傲,在她的身后是一群毕恭毕敬的宫女。

渊奂,十天之后,将有任务给你。在这之前你从我身后的宫女中挑选一个伺候你的起居。

我要之落。我脱口而出。

之落,之落是谁?宫主带着疑惑的口气问道。

回宫主,是属下的宫婢。祭刹回答道。

我看见宫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她指着身后的一个宫女说,以后,你就负责渊奂的起居。语罢,便拂袖而去。

花簇纷飞,宫主带领众人离开了。我看着那个宫女,叫不出她的名字,说不出她的年月,我只知道她是一个哑巴,像我一样没有身世,没有至亲。从她清秀可人的外表来看,应该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朱雀宫的冬天到了,宫内宫外白雪连天。我蜷卧在白狐的毛皮内,一旁的宫女正捣弄着吱吱作响的炭火。隔着半开的纸窗,我望见西边的天空布满晚霞。好美好美,就像火光迷蒙下的宫女。

以后我就叫你霞吧!我朝她笑道。

宫女闻听后,高兴地点着头。如同孩提般笑开了一脸的幸福。

我已在朱雀宫的西堂屋住上了一阵子。西堂屋是一处清新雅致的小木屋,屋内卧床、桌椅、香檀、锦屏一一俱有。唯一缺的是一张古朴的琴。我很怀念祭刹素手弹出的音律,很怀念跟祭刹在一起习技的生活。因为他让我懂得了很多很多,同样也失去了很多很多。不过,从心底的倒影里显露出来的依赖不是别人,正是祭刹冷冷的样子。

渊奂大人,祭主人请你去冰绝府一叙。屋外飘来一个清新而熟悉的声音,透露着隐隐的谦卑和丝丝的沙哑闯入了我的耳朵。

霞领着之落正安静地站在屋外,等候着我的答复。

我起身,走到之落的身旁,轻声说道,以后还是叫我渊奂。随后便随她去了祭刹的府邸。

祭刹的府邸名为冰绝府,位于朱雀宫正殿流姝殿的左侧,就像拆暗的府邸位于正殿的右侧一样,两座府邸,两股势力。冰绝府内长长的回廊蜿蜒盘旋,如深宫后院般神秘莫测。穿过一条条深不见底的回廊,抚过一扇扇雕花红漆的木窗,忽然,一阵干净而悲伤的音律敲开了我的心扉,鱼贯而入,悲伤袭满全身。

祭刹端坐在庭院的凉亭里,披着厚厚的狐皮,指尖倾泻出诗一般的唯美旋律。可是,从他苍白的脸颊上流露出来的只有悲伤的痕迹。祭刹就是祭刹,似有与生俱来的悲伤。
渊奂来了!祭刹抬头看见我正静静地站在一旁。

我点了点头,走到祭刹身边。这才发现在祭刹单薄的身子后面是一片如海的花潮,凉风摇晃而过,花海也不胜娇羞漫散浓浓的香气。

这些是什么花?我惊讶的内心,口话的竟是冷冷的言语。

玫瑰,一种至美的花。祭刹转过头,望着那片花海。

它们的颜色腥红似血,像极了开盛的红莲。

这些花是深红的?

嗯。

祭刹轻叹,忧伤地语道,在我的眼里,世界只点染开了两种颜色,黑色和白色,我所看到的就是一个黑白世界。

或许我能够明白祭刹那隐隐约约的悲伤来自哪里了,就是那一双眼睛,看破的不是红尘而是浑噩在一个黑白的世界里。祭刹的双眼分割黑白,平分世界。在他眼里,世界本来就是一幅浓淡适宜的水墨画。

恍然间,那片花海让我回忆起此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之落,我还一直记得那个站在碧荷塘旁白衣媲雪的少女!

之后,我和祭刹喝了一夜的花雕酒。

渊奂,你最好忘记之落。身为杀手的你,不能拥有任何感情,否则,之落必死无疑。这就是这个世界,残酷而现实。你不能反抗,你也没有办法反抗。这一点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的确,我明白,杀手是无情的。我不能拥有任何感情,我只是朱雀宫杀人的工具。只是多年以后,我还会这么想吗?

我真的好想大声告诉之落,你会是我此生最美的风景。可是,她听得到吗?我的身后是全部的风霜,我的双瞳是全部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