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悲伤的力量

第二天，我和祭刹骑着独角兽从客栈门前路过时，那里已是一片废墟。外面围满了好奇的路人，人群间早已拉开了一阵喧闹而噪杂的声音。

看来昨晚的大火烧毁了整座客栈！祭刹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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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你似乎有心事？祭刹似乎突然看出我隐藏在内心的事。

对。

还再想客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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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那时你下毒的手法。

噢，那你还记得我去抓他的手吗？就是那个时候，我剥落了指甲内的剧毒，粉末散落到他的手掌。当他用手抓牛肉吃时，已不知不觉把毒吃进了体内。

我神情凝重地看着他，不对，你下毒的手法不是这样。

那你说我是如何下的毒。祭刹微微的露出笑容。

从你进客栈开始，你喝过两杯酒。第一杯酒是毒酒，第二杯酒是解药。我说的对么？

呵呵，你怎么看出来的？祭刹轻轻地发出满意的笑声。

从你喝止我喝酒时，我看见你神情的转变，于是我猜测那家客栈很可能是一家黑店，他们早已在酒里下了剧毒，当你喝下第一口时已经意识到了，所以后来你用左手提起酒杯时，故意将指甲浸入酒杯中，目的就是让解药散入酒水里。严格的说，醉汉并不是你杀死的，他只是喝了那家店里的酒，你也只是借刀杀人而已。

分析的很透彻，看来你对用毒术的掌握已经很深，简单的杀人之术已瞒不住你的眼睛。现在你也应该明白为什么我要你杀死客栈的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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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还有一事，为什么要我用长剑刺心杀死客栈的老板？

这是朱雀宫的规定，杀死平凡人必须是长剑刺心。

可我不会用剑。

不会用剑，你不是同样杀死了他么！

嗯。我浅笑着。

酒里是什么剧毒？

不知道，不过在这些地方无论什么剧毒，只要吃下了灵解散就可以解毒。还有一点，在朱雀宫的任何一种剧毒，都是没有解药的，连灵解散都不能解。中毒之人必死无疑。

当我们骑着独角兽穿过繁华异常的街道，穿过繁花般的人潮后，独角兽仰望向天空，开始了恸人的悲鸣。那一声声的嘶鸣，像一阕词可以波澜和搅乱你我的一生。这是为逝去的人祈祷，还是为将死之人做最后的哀嚎？谁知道，谁也不知道。

悲伤静静地徜徉，我似乎看见这样的悲鸣可以催漫天的思绪纷繁，可以催漫山的茶靡谢尽，可以催漫地的凡人落泪。这一点，如同祭刹琴声里透展的点点哀愁。

在回朱雀宫的路上，祭刹带着我去了海边，那个海被唤为嫇伤海，因为海面上总是飘荡着海妖忧伤的歌声。

祭刹牵着独角兽站在黑色的玄武岩上，海风拂面，吹乱他额前的头发，他还是一动不动。坚硬得如磐石。浪潮拍打着黑色的玄武岩，那些激迸而散的浪花如同白色的百合，在祭刹的脚下绽开了一片又一片。

世人都说海妖的歌声具有魔力，能诱惑过往的船只朝暗礁撞去，最后船毁人灭。其实，他们都不懂，那样的歌声并无什么魔力，她们只是在用歌声超度已逝的亡灵。而那些听不懂歌声中隐藏的忧伤的人，以为听到的是幸福，便欣然前往，可不幸的是，在海妖的国度里，翻涌的不仅仅是浪潮，还有时隐时现的礁石。所以，做人最好要能懂得悲伤，只有懂得悲伤，才能活得长久。

祭刹对着茫茫大海，伤语道。

回到樱花祭林时，远远地可以望见碧荷塘旁晃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我想那应该是之落。

祭主人，宫主已在樱花祭林的石碑之地等你们很久了。之落轻声地说道。

渊奂，把破诀交给之落。与我一同去面见宫主。

我从黑袍上解下破诀，双手递给之落。只是一个时间差，她没拿住剑身，却摸到了我的手。破诀重重地摔在满是花碎的地上，仿佛那时的时间被折叠，一点一滴都被延长的无尽欢愉。

我和她绯红的脸颊，像春天的桃花，烂漫且无邪。

祭刹忽的拉着我的手，硬生生的把我从刚才的世界里抽离出来。我回过头来，看着之落依旧绯红的脸，忍俊不禁。之落听见我的笑声后，也爽朗地笑开了一脸的尴尬。

再次见到宫主时，我看见她披着厚厚的狐皮，高傲地站在石碑下。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染湿了双瞳，我飞奔向宫主，想要一把抱住她的腰。

宫主摸着我黑色的头发，渊奂，长高了。

转头问，祭刹，任务完成了么？

完成了。祭刹微弯着身子，双手交叉，以示尊敬。

你做的很好，祭刹。宫主转向我，渊奂，你会……

这时，一个黑影闪过我的双眼。快速地停在了宫主面前，双膝跪下，双手交叉后，轻靠在宫主耳边，窃窃私语。

那个黑影一袭黑色的长袍，腰间别上了一把黑色的长剑，银白色的长发一直垂到了地上。

他是宫主身边的右护法，拆暗。曾经叛乱的人，原来真的没有死。

我仔细地端详着拆暗。他的样子与祭刹颇有几分相似，冷冷的脸，像祭刹一样孤傲。唯一不同的是，拆暗是青瞳白发，祭刹是玄瞳黑发。

渊奂，我不能陪你了。说完，撑开结界，消失如云烟。

静静的樱花祭林里，留下我和祭刹两人。其他的空空如也。

知道宫主想对你说什么吗？

我摇摇头。

宫主一定想对你说，渊奂，你会成为朱雀宫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杀手。你的名字同样会镌刻上这块石碑。

嗯。我看着那块历尽沧桑的石碑冷漠地回应道。

时间流淌过无言的罅隙，绵延成一年的时光。

我已经是十六岁的唯美少年了。脸上渐渐退去了稚气，目光如草原，嘴唇樱红如血，所有的皮肤全被烙上了寂寞的身影。

这一年，祭刹带我去了樱花祭林西北角的一处幻兽森林。他要我在十柱香的时间内杀掉一只狮鹫。狮鹫是一种鹰头狮身的野兽，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幻兽森林里常年出没着奇珍异兽，那是一个天堂，只属于兽类的天堂。

祭刹在幻兽森林的出口处插上了第一柱香，缕缕青烟，绵长又绵长。

幻兽森林里也有樱花的飘落，但没有阳光的穿行。因为漫天的花瓣被时光染成了黑色，足以遮天蔽日。

我看见前方不远处一群独角兽正嬉戏欢愉，那样的无拘无束，好像在宣告说，它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是在一个晶莹的大湖旁发现了狮鹫。那只狮鹫正挥动着巨大的鹰翅，低空飞行，前爪掠过平滑媲镜的湖面，试图捕捉一条大鱼。我躲在一棵樱花树后，伺机下手。

当这只狮鹫再次俯冲向湖面时，我的双手潋滟出疾风，投向了俯冲而下的狮鹫。疾风打在了它的身上，它重重地摔在了湖边。羽毛散落一地，可是这样的一击对它还构不成威胁，狮鹫很快地站了起来，朝着我的方向怒吼。

突然，它扇动巨大的鹰翅朝我飞了过来。我轻弹手指，使出了幻术霎。只听“唧”的一声划破了寂静的幻兽森林，悲鸣声冲破重重的樱花树，钻进了祭刹的耳朵。

祭刹的嘴角扬起一丝隐秘的微笑。

狮鹫坠入了湖底，我站在湖边，耳畔依旧响彻着刚才痛苦的悲鸣声。

那一刻，我体会到巨大的悲伤。不仅仅是因为狮鹫的死，更是因为在平静的湖面晕开的一抹浓浓的血色。

我走出幻兽森林时，祭刹正好掐熄了第十柱香。我回望着那片森林，有说不出的难过。或许那里并不是什么兽类的天堂，相反的那里只是一处貌似天堂的地狱。

从那以后，我开始明白悲伤，再也没有笑颜，再也没有欢愉。因为只有懂得悲伤的人，才能分辨出地狱和天堂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