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s市昏黄的路灯将各色景物都描成一个个重叠的黑影,纪流年拖着大包小包在拥挤而淡漠的人群里踽踽独行,小小纤细的手指被勒得生疼,但她必须加快脚步,因为母亲一定站在小区的门口翘首企盼。
在这世界上,她只剩下母亲了。
小区已经太过老化,在半个月之前已经被列为危房,但她们暂时没有找到新的去处,小区年久失修,没有路灯,她实在害怕腿脚本就不方便的母亲会不小心又摔倒。
经过s市最繁华的地段,某店正播放着一段音乐:
“一个一个笑窝 /一段一段泪光
每一次都以为/ 是永远的寄托
承受不起的伤/ 来不及痊愈就解脱
我们 /已经各得其所
所谓承诺 /都要分了手才承认是枷锁
所谓辜负/ 都是浪漫地蹉跎
所以别问/ 还差甚么我们没结果
都结了果/ 却由他来收获
那时候 /年轻得不甘寂寞
错把磨练当成折磨
对的人终于会来到
因为 /犯的错够多
总要为 /想爱的人不想活
才跟该爱的人生活……”
纪流年提着大包小包的手莫名的失了气力,心底猛的一怔,脚步久久的停在那里,直到这首歌唱完。
眼底的泪在这一刻,悄然滑落,陌生而湿润冰凉的触感让纪流年再也强大不起来,至少这一刻她当不了女汉子,任由那大包小包从手中滑落,散开成无法收拾的局势。
这是刘若英的声音。
那是纪流年年少时喜欢的声音,时过境迁,在这座孤寂的被遗忘的小城再一次听到,她感知,奶茶还在唱着温暖的歌。
只是这首歌就似道尽千帆过尽的爱情,狠狠撞击了纪流年尘封的灵魂。
奶茶的每一首歌似乎都像是这样,诉说着一个个故事,当年的奶茶是,如今似乎亦是。
只是当年的纪流年,与如今的纪流年却很难重叠。
当年的纪流年光芒四射,青春张扬,嚣张跋扈;如今的纪流年除却还算白皙的皮肤之外,尽显颓态,姿态卑微。
大概每一个女孩的青春期里,都会出现一个干干净净,美好孤傲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孩来满足她们的王子梦。
而当年16岁的苗锦斯,就是这样一个干干净净的美好少年,特别是弹着钢琴时那忧郁迷茫的眼神,真的就像是童话里走出来忧伤王子。这样的苗锦斯怎能逃过“小霸王”纪流年的魔爪。
16岁的纪流年听得奶茶那首《为爱痴狂》,就像打了鸡血一般斗志昂扬,每天逮着苗锦斯,撒欢、耍赖、上下其手,费尽各种手段接近纠缠,几近痴狂。
此刻纪流年思绪飘飞,似乎看见了16岁的自己一路追赶着苗锦斯的身影。
这是她纪流年26年的记忆里最最美好的风景。
只是,美景如斯,她纪流年再也没有触碰的可能,只能躲在这个被人遗忘的小城卑微的生活,十年,曾经那份费尽心机的纠缠又经得住多少流年变迁?
她抬头仰望漫天的星光,突然嗤笑:苗锦斯,如今站在你身旁的一定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吧。
……
“年纪轻轻,有病啊。”那是一声充满愤怒的呵斥。
纪流年惊醒,撞见一道道视她为神经病的眼神。
“要发病,回去发,别挡道!”
那散落的包裹被路上的行人踢得七零八落,纪流年小心翼翼的赔着不是,见缝插针的收拾着散落了满地的包裹。
突然行人如织,她被撞得一阵踉跄,那不下心被撞落在地上蔬菜水果,鸡蛋还有蛋糕,转眼就被践踏成一片狼藉,纪流年心中一痛:那是她和母亲几天的吃食。
S市街道总是很奇怪,一拨一拨的来,来的急也去得快。
纪流年重新提着大包小包前行,那纤细倔强的影子渐渐被灯光拉成孤单落寞的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