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大漠除了天上盯着人的骄阳,就是脚下的黄沙和时不时起舞的狂风
少年换了装束,遮挡风尘,马匹换成了骆驼。
茫茫大漠,跟着人总是不容易的,前人有马贼引路,后随而来的是混入一堆商队中的杀手,再之后就是一个躺在骆驼背上的少年
少年不喜说话,自然没人知道他是从天山来到中原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会再次踏上这条路,只是离他从小生活的地方远了点
路上多多少少也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天山上,三年前是一个传奇,无人听到天山神庭不闻之色变,那是江湖上最神秘最可怕的地方,一个杀手的国度,据说闯入那里的人没有活着回来的
但从三年前的一个天,一切都变了,天山上发出不知多少道止杀令,所有江湖上游走的天山使徒,被全部召回了神庭,从此神庭闭门,江湖上再也没有了天山神庭的消息,过了一年,终于有人忍不住好奇,要上天山一探究竟,一个月后,他们的尸体被后来经过的商客发现被挂在在天山脚下,在沙漠与天山的交接点,天山的石碑旁,多了“踏天山,杀无赦”的六个血红大字,字字凛冽,光是看着就让人能感受到刺骨寒意,江湖上某个无名小卒误打误撞的途径此地,对着六个字呆呆的看了三天三夜,后来回到中原,短短一年时间便击败了江湖上数家剑道世家,最后败于翠云居剑仙竹清之手,方才收手,后创立了杀剑一派,本人闭门再也未出手。
传闻后来剑仙竹清更是亲自踏足天山,看了六字一天一夜,摇了摇头,举步踏入了天山一天一夜,期间方圆百里剑意纵横,靠近天山的剑客手中的剑都不自觉发出阵阵剑鸣之声,一天一夜过后江湖上剑道顶尖的剑仙竹清,仿佛老了几十岁一般,满头青丝化尽白发,拖着重伤之身,回到翠云居就此隐居,再未出世。
进了沙漠已经三天了。
少年遇上了一个奇怪的人,一个骑着小骆驼的老头,老头衣服破烂,坐在骆驼上身体向后仰着,手里提着一个水袋,袋子里装的是酒,少年和老头擦肩而过的时候闻到了似有似无的一丝酒的味道
沙漠中独行的老头,怎么看也不会是个普通人,少年自然不敢放松
老头擦肩而过时,突然直起身子,打了个哈欠,喝了口酒,似有似无的朝少年瞟了一眼
少年手中的兵器差点出手,老头喝了口酒,就继续仰着身子假寐了
又行了十几米,少年听到背后骆驼叫了一声,回头之间那老头从骆驼身上跌了下去,沿着沙丘滚了下去,老头依然没醒,还似乎自顾自的翻了个身,好像睡得不太舒服
这只是路上的一个小插曲,少年自然没有在意,只看了便又继续骑着骆驼向前走了
西漠历来是个神秘的地方,总会有一些怪物出现,这些怪物除了野兽,还有人,一些江湖上失踪已久的人,在这里你总能看到他们,或是游荡,或是骷髅,或是被赶尸人收进了棺材
入了江湖,哪有不受伤的,没有门派,没有上好的武功,如何活的下去,总会有人想碰碰运气,来大漠祈求上苍庇佑,说不定就有了什么奇遇宝藏,大漠上的高人很多且大部分都是怪物
正常人少之又少,黑店都是最平常的,若是遇到正常客栈,只有在人群密集的城镇里才有可能,也不排除黑城,那些城市,是穷凶极恶人的乐土,邪魔外道大都聚集在那里,稍一放松警惕,说不定就是别人盘子里的肉和宠物的口粮。宠物自然不光是野兽,还有蛊虫,毒虫,尸人,和影奴,前三个自然不用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至于这影奴才是真正的怪物,是用前三者练成的如同狗一般忠诚,野兽一般疯狂,不知痛苦,铜皮铁骨,身带剧毒,食人吃肉,一辈子只忠于一个主子,主人死了就会发疯,宛如疯魔,一只魔可以屠了一座城,不加管束制裁,伤之更甚,只是这是魔门秘传,不是多太过多见,如今江湖怕也是早已经失传了,传闻有人在大漠深处见过这种怪物,似乎一直徘徊在一个地方,想要一探究竟的最后皆再也未见,毛骨不存。
“小兄弟,我劝你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地方,不是你能进去的。”老头喝了一口酒,依然躺在骆驼上
两天前他跟着前人到了这里,他看到了老头,老头靠近了前两队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两队人将他推搡走了,他嘴里嘟囔着喝着酒骑着骆驼离开了。倒不是那两对人不想留他,他的身法怪异的很,歪歪倒到,在人群里像是个泥鳅,碰都碰不到,只好任他走了。
这一幕都被少年看在眼里,少年要进去的时候,这老头也出现了,老头说这地方只有这一条出路,进去了就是进了黄泉路,不如在外边等着,里边人迟早会出来。
等了两天,粮食,水总好像要见底了,可是老头确实每天都来,每天都有足够的酒,足够的食物,每次少年一靠近那个地方,就会被老头拦下来
刚开始还好,后来又过了两三天,少年和老头也熟络了,老头每天都喝酒,少年每天都在附近抓一些蝎子,蜥蜴一类的毒虫小动物,每天在古墓入口附近的洞里躲避风沙,夜晚老头会来帮他生火,他的火种时间长了,已经不能用了,时不时的老头还会拿出来自己珍藏多年的美酒给少年尝尝,少年总要以不喝酒为由拒绝
“不喝酒,烂规矩!”每次老头总要抱怨几句
“我看你骨骼惊奇,你看老朽前几天用的那套身法如何,这样你拜我为师,我教你,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的武学胚子,老朽日子也要到头了,是该收个徒弟了,怎么样?”老头说着话,带着一身的酒气,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少年依然摆出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
老头似乎在睡梦中,依然嚷着要收徒弟
少年也眯上眼,小小的休憩了一会
第二天破晓,古墓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少年惊醒,快步跑出洞外,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只见古墓入口处多出了一行血迹,少年此时心中颤动,飞身便要入墓,一脚入墓,突然天旋地转,眼前似乎有尸山血海一般的杀气,扑面而来
少年抽脚后退,鼻前一股腥臭,下意识抽剑前劈,一阵金铁铮鸣之音,少年虎口一麻,剑差一点脱手而出,经此一震,少年立刻屏气凝息,四周尸山血海消散,取而代之是一个浑身黝黑无眼四足的巨大怪物,少年还未立足站稳,那怪物便又一掌扇来,少年向后借势一跃,被掌风刮到浑身刺痛,腰部明明没有被碰到,却仿佛遭受重击,将少年一把拍飞,腰腹之间衣衫碎裂
少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再难站立,倒了下去,只觉腰间一股力道,将他拖了远去,恍惚中听到了一声野兽的嘶吼
这无疑是他出生以来遇到的最可怕的怪物,怕是这一只怪物比起传说中的影奴,怕是还要强上许多
人类和它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宛如蝼蚁
这是他出道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受到这么重的伤,他感觉自己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可能他已经死了,他的心中似乎终于放下了什么,感觉到了一丝解脱。他又看到了碧云湖畔那个死之前依然微笑的男人,他明白了他为什么想要死,他们两个有着某些相似的经历
他三岁那年,被师傅捡回了天山神庭
他师傅很强,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他师傅是世间最强的人。他一直在朝着师傅的方向努力。
“世间哪有那么多规矩,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地方,只有足够强,你强,你就是规矩。”师傅的话,就是圣旨
直到有一天,那一天,有大雪,他七岁生日,师傅离开了
“神庭楚潇河,违反神庭戒律,处以尸炼之刑”
本来是背着他的处罚,却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所有人都骗他说楚先生下山执行任务,便再没有了下文
毕竟是神庭,杀手总有任务失败被杀的一天,即使回不来,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可这次这个人是楚潇河,他永远不会失败,更不会死
他听师傅的话
“男人,尤其是一个杀手!喜怒要做到不假于辞色,让他人难辨真假,你的剑随着你的心,平静的心,才是最强的剑。杀手,永远不能自乱阵脚。”
十三岁那年冬
他做到了,神庭没了师傅,便没了意义
他终于成了神庭最年轻的利剑,他进了神庭的地牢
见到了那个入了魔的男人,披头散发,四肢被锁链缠绕,悬在半空的男人。
双目血红,宛如疯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