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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胖子


下了飞机,我提着行李很是匆忙地往出口处走去,心里一直惦记着师长让驾驶员转交给我的那张纸条。

就在我匆忙赶行之时,一道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哎,哥们,走哪儿?”

不用看,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刚才在飞机上坐在我旁边的那个神棍,叫什么来着?噢!对,张不才。

我转过头去,刚才在飞机上的时候没注意,现在才看见他一身笔挺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抹得光亮。除去那贼眉鼠眼,看起来倒也几分人模狗样。知道的晓得是神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位成功人士。

我看了他几眼,没说话,随即又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只听一阵急促的小跑,这厮就喘着粗气扶着腰站在我的面前了,嘴里还不停叨念着:“哎,我说哥们,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好歹为你指了一条明路,让你在无穷的黑夜之中找到那一丝曙光,让你在无尽的恐惧之中看到了希望,让你在茫茫的苦海之中寻到那一方彼岸。。”

我还没等他讲完,我就乐了,这口才真心不是盖的啊,他还用出排比句来了,啧啧,不去当传销的实在是可惜了。于是就立住了身子,看看他到底要搞些什么。

他看我站住了,以为我信了他说的话,当即咧嘴一笑。这一笑不要紧,那两颗明晃晃的大金牙差点没把我的双眼亮瞎。接着他继续说道:“我可谓是对你有着再造之恩,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恩人吗?”

我就纳了闷了,心说我怎么对待你了?

他也没在这话题上过多纠扯,转口说道:“还记得我在飞机上对你说的那句话吗?”

我心里回想了一下,还真记不得他对我说过哪句话了。

他见我丝毫想不起来的样子,倒也是没生气,开口继续说道:“我跟你说过我们最迟三个月还会再见面的。”

我当即记起来了,好像他是给我说过这么一句话。

他笑了笑,说道:“看吧,我果然神机妙算,我们现在又见面了。”

我当时没立刻反应过来,等我回过神来时,只有那么想给他一耳刮子。心道,真尼玛是个神棍啊!二话不说,我准备转身就走。就在此时他突然紧抓住我的右手,大拇指使劲在我的中指处狠狠地按了一下,顿时我只感觉浑身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

见我死死地盯着他,他嘿嘿一笑,那两颗大金牙又再次亮瞎了我的双眼。他一放手,我只觉得瞬间眩晕,很快便恢复过来了。我正欲找他算账,却发现他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句话传入我的耳边:“前世前世,今生今生。天道苍苍,阴阳两途。”

这话我越听越感觉不是说给我听的,但是除了我没有别人啊。转眼四顾周围下飞机的乘客,都面无异常,看来这话只能是说给我听的。

越想越想不通这话什么意思,随即想到他就是个神棍,讲这些玄而又玄的话本来就是他们的专长,便不再多想,一心往出口处走去。

刚走到出口,正待我四顾茫然之时,一阵急促的汽车喇叭声音把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一个胖子光着头,戴着墨镜,上身穿花衬衫,下身穿沙滩裤,随意拖着一双凉拖,靠在一辆黑色吉普车门上往我这个方向看来。

我心里大喜,大声喊道:“胖子!”

胖子听我这么一喊,也是震了震魁梧的身躯,摘下墨镜,笑着跑了过来,他本来就小的眼睛在他的笑容下更挤得找不出来。

胖子见面就是给我一个熊抱,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哎呦,老大,你丫的太沉了,你丫的太沉了。”

我当即大笑起来,自打我入伍以来到现在,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肆无忌惮地笑过了。我、胖子和吴良是从小长到大的玩伴,都在一个大院内。我们三个的爷爷当年可谓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同穿一条裤,同睡一张床,一起抗过日,一起杀过小鬼子。他们那一辈的情谊自然延续到我们仨这儿,长辈们也都乐意见到我们整天厮混在一起。

我说胖子你是想把我的腰勒断还是咋的,还不快放开你的熊掌。胖子听完“嘿嘿”一笑,松开了他那粗壮的手臂。

我打量着胖子,“啧啧”个不停,说胖子你咋变成这熊样。四年不见,我知道胖子会有变化,可这变化也太大了。个子直接窜到了一米八五左右,比我直接高出了半个头,身子魁梧得跟个小铁塔似的。再加上他这光头模样,别人搞不好还以为他是哪个地盘的大扛把子。

胖子听我这么一说,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说道:“老大,你看我这身子,现在横推四五个东北大汉没问题!”

我心里想想,也没觉得胖子吹牛。记得小的时候胖子就被他爷爷逼着蹲马步,练军体拳,练他们家祖传的强身健体术。当时我和吴良都对他非常同情,因为他如果没有完成他爷爷规定的“练习任务”的话,就会被“军法处置”。饿个几顿那直接是小事,你是没见过这货去扫大街上厕所的那样子。

虽然心里知道胖子没吹嘘,但我还是戏谑地说道:“呵呵,你就可劲吹吧,反正吹牛皮也不违法。不知道谁当年被詹小玲满院子追着打,还追到自家家门去。”

胖子一听,不说话了,满脸痛苦的表情。

我也是愣了,就问胖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副死了爹妈的表情。

胖子知我在打趣逗他,没精打采地说道:“老大,你是知道的,当年我不就偷看詹小玲洗澡嘛,被她一直追着打,还追到我家家门去,被我爷爷狠狠地打了一顿,最后还让我一个人抱着几瓶陈年茅台去他们家找詹爷爷道歉。”

我点点头,那时我在大院内,这件事可是传遍了整个大院,成为大人长辈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为此事,我和吴良那段时间内没少嘲笑胖子,胖子也在那段时间内乖乖地夹起尾巴做人,几个月内没抬起过头来。

胖子表情难过地说道:“可后面你走了,发生的事情你就不知道了。我爷爷自打那次见过詹小玲后,就越来越喜欢她,动不动没事就让我去喊她来我家吃饭,我哪敢违抗我爷爷的命令啊,也就只能去喊。这也就算了,可.可.。”

我正听得兴头上,哪能容得了胖子的打断,说胖子你丫倒是快说啊,吊胃口不带你这么玩的。

胖子吞了吞嗓子,继续说道:“可,可我爷爷居然要我自己主动去詹小玲家找饭吃,找饭吃啊!”

找饭吃,我当时差点没笑喷出来,我说胖子你爷爷真英明神武,要你去她家找饭吃,有没得这么可怜啊你,哈哈。。

胖子懒得理我这表情,说:“我爷爷发话,我哪敢违抗,赶紧找爹娘求救,谁知我爹我娘一致觉得老爷子的决定英明,双手赞成啊。得,这不说还好,说了之后他们直接让我以后不要回家来吃饭了。你不知你胖爷我当时那个心情啊,我差点哭出来了,我真他妈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啊。”

我已经笑抽了。

胖子愤怒地看了笑得不成人样的我一眼,继续说道:“我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她家找。找饭吃。她家一家在我吃饭的时候看我的眼神,就。就像过年人们杀猪时看猪的眼神一样。后,后来。”

我肚子已经笑得疼得受不了了,叫胖子继续说,别管我,让我笑死算了。

胖子表情复杂地说:“后。后来詹小玲就成了我的未婚妻了。”

我终于缓过神来了,拍着胖子的肩膀,说道:“胖子,这是好事啊,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詹小玲从小就是咱们院的一枝花,天生的美人胚子,追她的人那能排一条长安街,能娶到她真不知你前辈子哪里修来的福分。”

胖子沮丧地说:“她是好看,可是就是太凶了,压不住她啊。”

我这时故作正经,严肃地拍着胖子说:“胖子同志,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你可万万不能辱没了我们革命战士的称号啊。”

胖子说:“老赵同志,我也深知这革命真理的重要性,但是革命阵营已全部倒戈。现在我全家都偏向詹小玲,我哪里敢反抗。”

看着昔日被院子里的大人们称为“混世小魔王”的胖子终于能找个个管住他的人了,我打心底也是为他高兴。胖子与詹小玲一旦完婚,老詹家必然全力支持胖子这位姑爷,谁叫他娶了老詹家唯一的明珠?再加上胖子自己的家庭背景,只要不犯原则性上的问题,胖子无论从政从商必然都会做成一番大事。娶得如花美眷,一路前程似锦,人生恐怕不过如此吧。

我随即想起自己的境遇,心中难免一阵酸楚,苦笑不语。

胖子看勾起了我心中的伤事,立马露出一副嬉笑的表情,转移话题道:“老大,看我这车怎么样?”

“不错啊,胖子。”我仔细看着这辆吉普,进口,好车,在那时进口贸易不发达的情况下有这么一辆车绝对让人艳羡。

“嘿嘿,这还得托你的福,以前家里死活不同意给我搞辆车,听说你要来,还不等我发话,我爷爷倒先把我叫了过去,给我批了这辆车,说你受苦了,不能你到机场连个接你的车都没。”

我听了当时心里一酸,知道胖子的爷爷完全把我当半个孙子看了,想让我感受到家的温暖。

胖子拉开车门,示意我上座。待我坐稳,便问我去哪。我看着车窗外,想了想,说先去看我父亲,在秦城监狱。随即胖子一声油门猛轰,吉普车便如一条黑线,直奔秦城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