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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鬼王妖王 两王相遇


“简兮,既然你还没找到歇脚的地方——不如,你先到我那儿去住下吧!”

简兮听了,却未一口应承下,道:“怎好就这样贸然上门打扰?虽则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但,这儿总是有客栈的吧?我自去寻一家住下,也不费多少时间——”

“不可,不可!”燕燕连忙打断他的话,“实话说与你知,这睢城根本就没有活人!因此,就算有客栈,也是一些坏心肠的鬼开的。我才来到时,就差点着了道,被害了去!”

“可是——”简兮仍是迟疑。

燕燕忙又道:“而且,而且,这里有这里的规矩,还忒古怪!你初来乍到,若不明不白下惹了麻烦,到时候,你孤身一人,可怎么办?我是真心实意要帮你,你也不要与我客气!”

“既如此,我——便去姑娘那儿叨扰一番了。”

“没事!”

说服了他,燕燕松了口气,领着简兮往外走,往她住的那屋子所在的方向去。

路上,两人有闲聊了一番。燕燕便也知道,简兮果真是个活人,却也不是个普通的活人。

说起来,简兮的情况与燕燕的,有些类似,又截然不同。

燕燕在百年前陷入沉睡,而简兮却是从百年前开始有的记忆。此后百年间,简兮的容貌不老,一如初时。百年过了,他也不曾死去。时间久了,世人都拿他当异类、当怪物。简兮不想承受他人异样的目光,便从不在同一个地方做长时间停留。他一直在流浪。又由于没有之前的记忆,简兮与这世间没有牵绊。没有牵绊,就没有感情。他总是淡然地对待着世间的人与事,不留恋,也不追求。然而,漫长的无意义的旅行还是叫简兮厌倦了。所以,他要去地府,寻找他不死的原因。甚至,他根本不介意,到了地府问明原因后,直接结束这毫无意义的一世。

听了这些,燕燕不由心生感慨。她想法设法要还阳,而简兮拥有不死之身,却可轻言放弃……老天爷的安排,可真难捉摸!

当燕燕领着简兮往自己的屋子走去时,魔童鬼王先他们一步回到了那院落。

黄鸟与缁衣被黑衣剑士压制着,无法动弹。见鬼童回来,他们不禁害怕。因为,每当鬼童靠近时,他们总会不由自主地颤栗,并且,下意识地回想起那些他们极力想摒弃的过往。

永夜中巍峨的鬼王城,啷啷作响的锁链,无休无止的厉鬼的戾叫……

鬼童的身影飘到他二人跟前,青丝扬于阴风阵阵间,妖异的紫瞳冷若冰封。

“古燕燕还是未出现。你二人胆敢欺骗本座?”

突然暴涨的煞气令即便如黄鸟缁衣等老鬼也不免惊骇。万物众生,对强大能力都具备一种天生的恐惧。黄鸟为此种恐惧辖制,只得伏地叩首。

“大、大人……我等万万不敢与您作对……”

“大人?哼!你可知本座身份?——戍门缁衣,传魂金铃,哼,鬼王城中的下等厉鬼,你等位卑,不识本王,可本王却对鬼王城的一切了如指掌!无本王允许,竟敢擅离鬼王城,单就你等此举,本王就可将你等的魂身碎成粉尘!”

竟、竟是鬼王!

“吾王……吾王恕罪!”

至此,黄鸟与缁衣真正感觉到了灭顶之灾。

眼前鬼童说的半点没错。他们夫妻确实一个是看守鬼王城城门的戍卫缁衣,另一个则是鬼王城中负责传魂的摇铃侍女。他们也确实因为地位过低,不曾得见鬼王真面目。可他们更不曾料到,鬼王本尊竟然是这样一副四五岁的鬼童模样。

“你二人何时逃离鬼王城的?”

“吾王……我等、我等——”

“说!若敢再有一丝谎话,你等的下场——”

“禀吾王,我等来此地已经……已经百年了……”

“百年?”鬼童目露危险之色,“你二人趁当年鬼王城之乱逃出来的?”

“正、正是……”

“入我鬼王城者,皆为鬼王城中之奴,永世不得擅离!”鬼童抬起右臂,朝前张开五指,“你等既已违誓,便该承受负誓之罚。你等魂身,将为本王所噬,不复存在。”

一缕黑烟自鬼童指尖逸出,袅袅升起于高空,化作黑色枯爪,遮天蔽日。张合间,巨大的黑色骷髅以虎啸之势,扑向黄鸟与缁衣。

见势不妙,缁衣奋力挣脱禁制,扑上前去,覆在黄鸟身上,并集中全部念力,爆出全身戾气,妄图与鬼王相抗。

“唔!”

然则,缁衣的防护轻易被鬼王爪刺破。鬼王爪抓入缁衣魂身中,五爪一掐。顿时,黑色流液从缁衣五感处涌出。

“相公!”

黄鸟凄厉尖叫,目眦欲裂间,眼睁睁看着缁衣像个破布袋般,被鬼王爪扯向半空,瞬间被撕裂。

黑色粉尘洋洋洒洒,飘落而下,穿透黄鸟空洞的眼眶与身躯。

“妄图抵抗本王?——哼!咎由自取!”

“缁衣!缁衣!”

黑色鬼爪再次降临,而黄鸟因骤然丧偶,万念俱灰,竟对危机视若无睹。

合该黄鸟气数未尽。当此之时,鬼王察觉身后一丝极其细微的风动,冷眸一闪,鬼王爪立时改了方向,往他身后扑去。

轰然一声响,鬼王爪抓入地底三分,刨出一个大坑。尘土散去时,但见有一女子,盈盈立于土坑边上。那女子容色端庄,只眼角挑起处偏生出一股浓郁的妖媚之气。

鬼王与之对望,各据一方。

“非人,非鬼,非佛,非仙,便是妖了。你——是何孽畜?”鬼王启声,傲然凌视。

那女子盈盈一拜,答道:“蛇妖甘棠,见过鬼王。”

“区区一小蛇妖,也敢偷袭本王?”鬼王冷哼,睥睨之态,显露无疑。

“甘棠奉令行事,还请鬼王见谅。”女子答得温文得体,甚是自然,浑不觉自己话中有何相悖之处般。

“奉令?何人之令?”

“吾王,妖王。”

“是他?”鬼王冷笑。“想也是他!哼,他倒是时时不忘除去本座。可他只派你一只小妖前来……意欲挑衅于本座吗?呵,岂非多此一举?便是他不来挑衅一番,本座也不会忘记去寻他算百年前的旧账!”

蛇妖甘棠又是一拜,有礼道:“鬼王既知甘棠此行目的,那,甘棠便要动手了。”

说话间,甘棠直起身,原形毕露。只见那好好一双杏儿眼竟变成了三角形状;樱唇一张,化作血盆大口,露出长长毒牙;婀娜身段一扭,竟变成长约五丈、粗若蒲席的黑金蛇身。

黑蛇摆尾,扫向鬼王所在。鬼王身影骤逝,寒光一闪,黑衣剑士继其位,挥剑直劈。剑身与蛇皮相撞,带出火光点点。

黑蛇受痛,滋滋而叫,扭身回头,忍住痛楚,将黑衣剑士卷住,毒牙高扬,狠狠咬住黑衣剑士的脑袋。不多时,毒液浸入黑衣剑士体内,令其再无力挣扎。

本该算蛇妖甘棠赢了一回,却不想,那黑衣剑士被蛇妖毒杀后,竟变成轻飘飘一张黑色枯叶,飘回鬼王掌中。

鬼王道:“你也算有一分能耐。可你对付本座化出的一名鬼剑士已如此吃力,若本王撒出千万鬼剑士,你可还能应对?”

说话间,鬼王袍袖一甩,撒出数张黑色鬼枯叶,便有数名黑衣剑士幻化而生,高举数柄巨剑,同时劈向甘棠。

甘棠大骇,回身要逃,却无生路,只得硬生生挨了几道长长口子。蛇妖哀嚎间,黑衣剑士再次发力,巨剑举起,专挑了甘棠七寸处刺去。

眼见蛇妖难逃一劫,骤变又生。

自西方天际而来,金光如流星坠落,堕入鬼剑士的包围中。既已落定,那金光先弱后强,继而亮彻四方,无声无息中将鬼剑士卷灭殆尽,也保住了甘棠小命。

待到金光散尽,便见有一男子,立于腾云之上。身姿昂藏,袍踞翻涌,飘飘然,若仙人临世。高冠巍峨,银发褐目,全不似凡胎。

蛇妖甘棠自见了此男子现身后,绷紧的蛇身放松下来。不多时,收起原形,仍化作人身,伏低身子,敬畏道:“吾王!”

鬼王见了那人,面色沉郁,讽道:“蛟既是蛟,自非龙也,妖之物也。如此之物,便是使了手段,装出大罗天仙的幻象,也不改其本象!”

高冠男子答道:“百年不见,鬼王你那傲气做派,竟不改分毫?实属难得,真是难得!”

鬼王回道:“你不也是?哼!从不敢第一个现身,非得你的仆从替你探好了道,你才敢出现。缩头缩尾,这般做派,好在你是蛟,非龙!呵呵!”

被鬼王一番讽刺,高冠男子并未当场露出怒容,看起来倒似并未将这些话听进心中,道:“想不到百年后,你我再次相见,却是嘴皮子先行了。怎的?鬼王殿下,你就只剩嘴皮子的能耐了?”

鬼王冷声道:“喜欢耍嘴皮子的那个,从来都不是本座。妖蛟,你自己滚了出来,倒省了本座许多力气。百年前,你暗算于本座的那笔旧账,本座今日就要与你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