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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乌金弩箭射至亲


  原本这些马车都有专门的车夫,后来备着女眷们下车,车夫们就都避开了,只把缰绳栓在树上,缰绳本来就粗,车夫不在更是拴的死紧,容芙解了半天都是纹丝不动,焦燥起来,索性走到车边,拿起了车夫素常拿来防卫的长刀,双手举着,一刀削断了缰绳。

  马儿有些受惊,轻嘶了一声,不安的来回踏了几步,这些马儿都是训练有素,性子温驯,隔了一会儿,便又安静下来。容芙满面恼恨,看小丫头添喜小跑着奔了回来,更是愤怒,咬牙向马儿走近几步。

  容萱看在眼里,料到她的想法,不由皱眉,站了起来,向外走了几步,道:“芙姐姐……”一句话还不曾说完,便见容芙从头上拔下了发钗,猛力甩手,便插在了马臀上,马儿一声长嘶,便拖着马车,猛然发力向外。

  容萱顿时摔倒在地,急顺势一滚,将几上茶壶抄在手里,看准了方位轻轻一掷,便砸在了马头一侧,那马儿吃痛,便转了个方向,向山侧密林奔去。偏容芙太过紧张,发钗还留在马臀上,急凑上前来取时,早被马儿一头撞倒,尖叫一声摔在地上,看马儿四蹄踏来,吓的尖叫,连滚带爬的避了开去。

  容萱懒的再去看她,手把了车窗,向外看了一眼,这边数辆马车停在一起,马儿奔行不畅,速度并不快,地面又有草,跳下去倒也不至于伤到,前方不远便是树林,依稀还能看到老王爷和父亲几人的身影,容萱便巴着车窗叫道:“祖父!祖父!”

  老王爷几人都是带过兵的人,眼神极好,早便发现了这边不对,迎了上来,容正华嘬唇呼啸几声,那马儿速度登缓,一直跑到近前,老王爷一带马儿,便迎将上来,直接长臂一伸,从那小小窗儿里一把捞出了小孙女儿,大笑道:“小宝贝儿,这儿你也敢来,不怕叫老虎叨了去么!”

  容萱双手抱着他脖子,侧头看父亲已经挽住马儿,从马臀上拔下发钗细看,于是抱着他脖子笑道:“萱儿来看祖父杀老虎!”

  老王爷哈哈大笑,便当真把她放在身前,策马向密林深处驰去。大羲重武轻文,女子也有许多精于骑射,王府本是将门之家,女子却以诗文女红为业,跟着长辈出来游山打猎是头一遭。老王爷箭无虚发,才走了个把时辰,就打到两只兔子一只山鸡,正好看到一片熟透的山果,便抱她下来歇息,容萱摘了山果洗净,踮着脚送到老王爷嘴边,老王爷用嘴巴衔了,一边就在水边洗剥山鸡。

  容萱吃了几口,看他就在几步之外,背对着他,一咬牙便取出了紫金弩,颤微微的对准他,手心直攥的汗湿,几番举起,又几番放下,虽是离的极近,可是她对自己的准头着实没甚么信心,要伤到恰到好处,着实不易,且要亲手箭射嫡亲祖父,也是怎么都下不了手……一直到老王爷弄好了,堪堪转身,容萱猛然想起了灵堂中那四具棺木,心头一凛,一咬牙一闭眼,便向他射去,准头定的极低,只求蹭破一点皮肉流几滴血,也就算了。

  木箭破空,极轻的唰的一声,容萱的心直提到了嗓子眼,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老王爷偏生一屈膝……容萱尖叫了一声,眼睁睁看着那木箭直射入老王爷大腿,鲜血喷溅出来……容萱只觉喉口一甜,竟险些吐血当场,却偏生奇异的清醒,眼睁睁看着老王爷向后倒下,撞到了木箭,噗的一声,更是入肉几分。

  好一会儿,容萱才猛然回神,直扑了过去,声音都哑了,喃喃的道:“祖父!祖父……”

  老王爷一个翻身,躺在地上,脸上竟是笑眯眯的,双眼湛亮,笑眯眯的拍拍她脑袋:“没事儿,一点小伤!”

  容萱本来想好了说辞,要说是错手……可是看着祖父的神情,一时忍不住,泪瞬时流了满脸,哽咽道:“祖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全是萱儿不好……”

  老王爷笑着摇头:“不防事,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

  他这一句话,让容萱觉得,他其实甚么都知道……一时百感交集,哭的抬不起头来,手脚却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拼命的拉老王爷半坐起来,看两寸长的箭杆已经完全嵌进了肉里,而且被老王爷没好没歹的一坐,弄的汪汪的一个血洞,容萱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强撑着拿帕子裹了伤,站起来哭着大叫了几声:“父亲!父亲,快来啊,祖父受伤了!”只叫的几声,便觉脚下一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醒来时已经回到了王府,天都黑了,容萱定了定神,一声不吭的爬起来,苏嬷嬷听到声音,急点了灯,低声道:“姑娘,老太太才打发人过来瞧了,还说王爷只伤了点皮肉,已经都上了药包好了,叫姑娘莫多想,早些睡。”

  容萱点了点头,仍旧起身,自着了鞋子,苏嬷嬷见劝不听,只得叫连城,容萱道:“不必了,谁都不必跟着,我自个儿去瞧瞧祖父,一会儿就回来。”苏嬷嬷愣了愣,见她神情不同以往,竟不敢再劝,容萱已经径自走了出去。

  天色已经见了黑,却还能依稀看见园中小路,容萱独自一个走的飞快,到最后越想越是后怕,竟不由得飞跑起来,一路气喘吁吁的跑到了萱草堂,才上了回廊,就听祖父的大嗓门笑道:“咱们萱丫头,有智计,有取舍,就是在这‘勇’字上稍欠,略微有些心慈手软!”

  容萱脚下一顿,却听老王妃的声音,似乎含着些怨气:“让个十岁大的孩子背着这么重的心事……”

  老王爷自得道:“就要小孩子出手才最好!何况我家的孩子,哪里是外头那些人家的孩子能比的……”

  容萱早听的傻了,脚钉在地上,再也动不了半点。早就该明白,老王爷运筹帷幄,戎马一生,从未有过败绩,自然是智勇双全大智若愚的人物,怎会一味莽勇?只是他在先帝爷在位时,便是这般的性情,若是今上即位后,忽然谨言慎行起来,会更加启人疑窦,所以倒不如让大家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反倒不会当真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