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郎情妾意
端木黎语调轻柔，言辞温婉，丝毫未有人听出其心下冷意。
湾翠脸颊浮起淡淡红晕，毕竟刚及笄，童稚之气犹存，男女之事尚且羞涩，扭捏道。“小姐怎得这般言语，叫奴婢好生无措，奴婢誓言伺候小姐终生，不嫁。”府内那些奴才怎配得她，不过身份低微，不求正妻之位，但求姨娘享受荣华。
端木黎观尽世间百态，湾翠那点心思何尝不懂，世间虚荣女子无数，仗姿容秀丽，以为可控天下男子，渴望一飞冲天成就人上人，府中奴才尽数生养端木府，一生终老于此，无望出头，湾翠怎可下嫁？！
“说的什胡话，你已及笄，女子年岁虚浮，经不起蹉跎，湾翠最多一年必出嫁，日后婉君宛若，我亦会为其寻觅良人，琴瑟和谐。”端木黎打趣道，不分主次的模样令湾翠顿时飘然，险些忘却身份。
“大小姐！”湾翠欲上前捂端木黎口鼻，还未靠近，宛若已然先行一步拦住。
宛若见湾翠虚伪做作，欲作呕，冷嘲热讽道。“湾翠，你果真对小姐忠心耿耿，及笄都不肯嫁人，追随小姐，为小主子做嬷嬷，我要向你学习。”
宛若话音未落，湾翠脸色顿时暗沉，愤恨望向宛若，奈何碍于端木黎在此，无法言语，只得讪道。“哪里，宛若伴郡主最久，郡主心思所想不需言语便明了，这点我拍马亦追赶不及，只是宛若，你个性洒脱，日后若说了什么只怕招来祸端。”
闻言，端木黎神色顿沉，湾翠此番言语无非暗示她，宛若于她身侧服侍过久，日后若背叛必得心神俱裂。
好一张伶牙俐齿！此人不能留，端木黎神色淡然，心下盘算如何发觉其最大功用，仍需斟酌。
端木黎沉思该如何处理湾翠之时，灵光一闪，近期便会布置喜堂迎娶新妇，若此刻先行纳娶新姨娘，内院几位姨娘必定仇恨，入门新妇亦难放过湾翠，生不如死，便是湾翠今后的日子。
“你！”宛若听出湾翠言下之意，脸顿时憋得通红，她自小随小姐一同长大，小姐便是自己的命，湾翠这小蹄子竟然……“好伶俐的口齿，湾翠，我哪里得罪于你，在小姐面前无端端扣上如此大罪。”
宛若说完，湾翠嘴角勾起，弧度不显的笑滑过，眼眶顿时通红，揉揉眼睛，转身朝端木黎委屈道。“大小姐，你要为湾翠做主，湾翠誓死为大小姐尽忠，可宛若如此想我，您定要还湾翠个公道。”
看着湾翠心急模样，端木黎不置可否，望着端木庆丰赏下衣衫，浅笑道。“湾翠，宛若性格纯真，一是言语过激亦是有的，你何须计较，近日父亲身侧缺个侍婢，我想父亲既喜你，便拨了你去服侍可好？”
言后，端木黎看面色不愉的宛若，伸手捏捏皱起的鼻尖，上前拉住湾翠，“等下我唤人送你套翠色碎花绸缎，是舅舅赏赐于我，拿去做件新衣，定是好看极了。”
湾翠眼眸立亮三分，大小姐房主那件浮光流转的布匹她关注许久，颜色雅致不提，烈日下如浪纹摆动，当真好看的紧。眼中贪欲尽显，“奴婢怎好意思，此乃皇上所赐，奴婢是个下人，怎可收这般贵重之物，小姐别打趣奴婢了。”
“无妨，我这儿不缺这些，且你去父亲房中服侍，若无些衬身衣衫，只怕损了父亲颜面，莫推辞，收拾收拾随婉君去父亲院中罢。”松开湾翠手，端木黎卧回软塌，戏谑看向欣喜，迫不及待出门之人。
湾翠心情甚好，老爷虽年纪稍大，但模样俊朗，她有幸服侍……红袖添香，岂不美哉，届时，大小姐帮上一帮，便可高升姨娘。
“小姐，怎得将那绸缎给了湾翠，糟蹋了。”宛若嘟起嘴，不满道，湾翠那小蹄子贪心虚荣，入了老爷院子，绝不安分，若牵连小姐，可怎么是好。
“宛若，你可知无事献殷勤下半句为何？”端木黎不在意宛若冒犯，自小一同陪伴在侧，前生从一而终，当念得几分真情。且唯有她与婉君二人前，她稍稍能放松些，不必过于紧绷。
“当然知道，不就是……非奸即盗。”宛若并非真痴傻，不过不喜那些子腌渍事，性格洒脱不爱揣摩，此刻端木黎点拨一二，茅塞顿开。“小姐言下之意是顺水推舟？难道老爷……这……”
府中主子看上嫡女侍婢？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这般行事作为，日后至小姐于何地？
“若非如此，父亲为何无缘无故送侍婢衣衫？无非二人郎情妾意，既如此，我何不大方成全。”身为女儿只得顺从，于明面她乖巧贵气，他人心中愈发明理，日后若有事发生，舆论偏向之人都会是她。
指尖轻击软塌，柔软触感舒适，端木黎嘴角含笑，“府内为迎新妇大改，此刻若收房姨娘……”诸人视线皆汇聚一人，顺水推舟转移他人视线，空出些许休息时刻享受安宁。
话不需太明，你知我知即可，端木黎见宛若眉眼展开，便闭目不语。
湾翠调走不过半月，便听闻甚受相爷宠爱，不少丫鬟心下嫉妒其好运，据传言因湾翠出自郡主院内，一朝升天，得了主子青眼。
傍晚黄昏时分，端木黎坐于桌前抚琴，一曲兰陵曲曲调飞扬，院落中飞花点点，端坐其中好似仙人闲暇。
双眸平静，直视前方，端木黎指尖无意拨动，心间冷然一片，丝丝黑暗闪现其中。
“端木小姐好雅致，在下路过府外，便闻得上等佳音。”琴曲至激烈处，端木黎指尖快速滑过琴弦，专心致志不知何物时，吊儿郎当男音入内。
琴曲顿止，端木黎双手平摊琴弦，未回首便知何人，扰乱弹奏雅兴，端木黎语调不快，冷声喝道。“男女授受不亲，日前小女已偿还公子之主恩情，无缘无故，为何再度入内，毁我名节。”
紫衣男坐于树干之上，眼眸清亮，本是有事路过，听闻词曲，只觉心神舒畅，待回神已于此处片刻。“此言差矣，本人只为如斯琴音而来，大小姐曲艺超凡，端木二小姐一曲高山流水闻名，殊不知大小姐真人不露相。”
“财不露白，以我当日境地，才华只为催命符。”端木黎冷笑，她未曾学过半点琴棋书画，这番记忆乃长夜漫漫，无处游荡时所练，今日无趣，拿出打发时间罢了。“且我不喜琴棋书画，曲已断，公子不便久留，请！”
紫衣男看如刺猬将其包裹，不露丝毫脆弱之人，思及以往遭遇，眼底怜惜瞬闪，起身几个跳跃消失无踪，如此才华横溢，即便不喜彰显，却不知其身气质凛然，他待凤凰展翅高飞之日，那场景定是美极。
收起琴，端木黎端坐桌前提笔，行云流水间一气呵成，落笔如有神，搁置笔，恨字落于纸上，乌墨浓重，字如人，侵入人心。
“婉君。”朱唇轻启，端木黎净手后唤道。
“小姐。”婉君自小厨房而出，手中一盅冰镇酸梅汤冷意徘徊。隔老远便能闻得酸梅馨香，令人感觉清爽。“天色燥热，奴婢下厨备了分酸梅汤，您尝尝看。”
“婉君，你手艺愈发精进了。”端木黎浅尝后笑道，“近日湾翠声名甚好，父亲很喜她。”虽难等大雅之堂，但祸主手腕不错，未侍寝便已先声夺人，院中姨娘无不警惕，那两位为其已几日未登门。
“新妇于五日后入门，小姐准备今日动手？”婉君随是询问，语调却平缓，好似依然得到首肯答案。
端木黎轻叹，仰望天空，“去吧。”早已决定的事实，此刻不容缓。
“是。”婉君重新盖上盅盖，转身朝主院走去。
寻到湾翠，婉君眉眼微蹙，此刻湾翠一身名贵锦缎，发间珠钗繁华，未开脸却已如府中姨娘般，见到婉君时，双眸蕴含傲气，一副趾高气昂模样。“大小姐寻我何事？”今日老爷不知为何火气甚大，窝在房中许久未出，她几次前去皆被门外小厮驱赶。
将汤盅交付，婉君浅笑道。“小姐知天热，老爷许会稍觉烦躁，命我带一盅冰镇酸梅汤于你。”无知之人心大不善察言观色，自命不凡不知其乃砧板治鱼，除任人宰割无他法。“任务完成，我也该回院复命了。”
湾翠掀开食盅盖子，酸梅香气四溢，暑热之时用正好，果真瞌睡便有枕头送来，眉眼一转，脸颊熏红，露出妩媚之气，款款离去。
步入主院，寻了个婢女，得知老爷仍在书房，晚膳未动，湾翠深吸气，眼底含笑，轻叩门，声音娇柔妩媚。“相爷，大小姐知天气暑热，遣人送来一碗解暑汤羹。”大小姐的心意，相爷多少皆会容忍。
“进来！”书房内，端木庆丰稍含火气声音响起。
湾翠嘴角含笑，小脸通红一片，停驻片刻才轻轻推门，入后轻声合上，动作小心，生怕扰了一番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