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虚荣霓裳
“奶奶，这尊佛像……”打入内便觉不适，端木黎细细感受，发觉屋内窗前，一尊白玉观音慈颜浅笑，手托玉瓶，不适之息皆来此处。
“此物乃贵姝之师了悟禅师所有，奶奶身子不适，你父亲去求取而来，置于房内。”老夫人笑颜如花，此物乃儿子孝顺象征，心下怎会不喜。
“原是如此，父亲当真谦孝。”端木黎心下嗤之以鼻，脸颊却巧笑倩兮，“待奶奶寿辰，孙女儿定再求师傅赐予一尊观音慈颜。”
“贵姝，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喝了两口清粥，老夫人看向端木黎问道，儿子娶亲自不必与孙女儿报备，但此刻端木黎身份尊贵，严算来甚高于她，未免日后离心，探探口风势在必行。
“孙女儿无意义，母亲过世已有数年，父亲确该纳一房妻子，奶奶放心，孙女儿并未觉委屈，只一点，望奶奶允准，日后继室入门，贵姝无法称其母。”端木黎乖巧笑道，言行完美诠释了何为孝女，善解人意。
端木庆丰娶继室与她何干，早不把其当为父，心下无感，自不反对，母亲神伤绝望，正室位置与她不过痛苦，既如此，何须争？
“这……”嫡长女不称继室为母，岂非乱了伦常？日后嫡母如何掌家。老夫人犹豫道，“贵姝，这是否有些不合理，需知你乃原配嫡女，身份非同。”
“奶奶，此乃贵姝底线，您该知贵姝娘亲乃皇亲，照理父亲不可再娶，然贵姝不忍父亲孤寂，如此忍痛赞同，但同意乃极限，贵姝无法对抢夺娘亲正位之女言善，甚称其为母。”端木黎神色哀伤，泪滴流转眼眶，令人望之心碎。
“罢了，奶奶不掺合此事，贵姝，但掌家钥匙你需交于主母。”老夫人见之叹无奈，此事却已难为孩子，儿子娶亲，还需贵姝谏言才可，为此只得退而求其次，“算是给继室添一分脸面。”
“自然，既有主母，孙女儿掌权便不合情理，今日奶奶提之，稍后令婉君奉上钥匙，由您掌管，可好？”端木黎收敛哀戚，露出清浅笑意，“奶奶回府，孙女儿也算偷懒歇歇，这些日当真疲累，多谢奶奶体恤。”
“好孩子！贵姝，尝尝奶奶带回的吃食，味道不错。”老夫人夹一筷子肉干置入端木黎碗中，笑道。
“观这房中品味便知奶奶精益求精，这肉干看似平凡，但当中滋味定不凡。”端木黎欣喜道，肉干于唇瓣间隐现，此言乃心下真语，她不喜素食，对肉食出奇挑剔，府内肉食极少能入口。
“贵姝喜欢便好，霓裳，打包些让嬷嬷送去碧华院。”老夫人吩咐身侧恭谨少女。
端木黎挑眉望之，此女她一早便投入一分注意，气质非小门之女，老夫人虽言语中多有命令，其间喜爱显然，不知何家女子竞得老夫人三分青眼。
“这位是……？”端木黎停下用餐举止，轻拭唇瓣点点水光，一言一行符合大家小姐优雅自然。
“这是你堂妹霓裳，你二叔嫡长女，看老太太寂寞，一路陪同而来，和贵姝般是个好孩子。”老太太转身，拉住霓裳拍拍，示意其坐下。“霓裳丫头，还不叫姐姐。”
闻言，端木黎眼神微眯，老夫人好打算，她身为郡主，府中庶女不能直称为姐，二叔嫡长女亦不能，借此抬升端木霓裳身份吗？
“霓裳见过……”端木霓裳眼底喜悦非常，显然知晓这声姐姐意寓为何。
“且慢。”端木黎喝止，浅笑望向老夫人道。“奶奶莽撞了，霓裳妹妹怎可称我姐姐？房内无碍，终归自家人，但此事一旦他人知晓，霓裳妹妹冒认皇亲罪名势必落实，到时满门抄斩牵连无辜啊。”
老夫人错愕，随即冷汗直流，她一心只为霓裳考虑，却忘端木黎今非昔比，早不是她能左右的，皇族身份尊贵，霓裳这声姐姐便是冒犯皇族，那时不说他人，自己亦难逃一死。“奶奶糊涂了，霓裳，唤贵姝郡主姐姐罢。”
朝中凡皇亲者，家中至亲皆不可称其为姊妹，需于称呼前增添皇亲封号，譬如当年辉月郡主入门，后有端木雅等庶女诞生，庶女称辉月郡主为郡主母亲，而非端木黎直言母亲。遂，除端木庆丰与老夫人外，他人称呼皆要加之郡主二字，彰显皇族身份。
端木黎此刻便是如此，老夫人即便再荒谬，也不敢拿此做妖蛾子。
大好时机去而不复返，端木霓裳心下不愉，脸色当即沉了三分，若得此声姐姐，她身份瞬间跃上，仅排相爷、老夫人、郡主身后。
碍于老夫人在此，端木霓裳只得乖巧应道。“是，霓裳无状，冒犯郡主姐姐，在这赔不是了，郡主姐姐莫多心，奶奶疼惜霓裳，故而怜惜几分，诸多子孙，奶奶最喜郡主姐姐。”
“无妨，奶奶心善，宽待子嗣。”不知为何，端木黎突觉食之无味，香甜滋味逐渐淡去，放下汤匙道。“奶奶，孙女儿已饱，现下回去拾掇账本，孙女儿告退。”
回到碧华院，端木黎一进门，韩嬷嬷率领丫鬟小厮们，规矩立于一侧，见此，端木黎不过轻声一应，随后不如房内。
卧在榻上，端木黎唯留婉君宛若二人，令其将账本、库房钥匙寻出，送入老夫人院中。
待事情办好，时已至傍晚，端木黎望窗外夕阳出神，思绪辗转至前世，指尖滑过榻上轻绸，此院乃她居所，于此地，她情感复杂，有依赖亦有憎恶。
她刚出生，母亲便亲力亲为布置碧华院，院牌乃她亲笔手书，字如飞凰，屋内每样摆设皆是亲自监督。自母亲去了，这里一日不如一日，直至最落魄。
溺毙死后，她才知，娘亲并非他人口中言语毒妇，亦非生病致死，一切皆由萧月岚与雪无双刻意谋算，她娘亲何其无辜！
思及此处，端木黎双眸冷冽，虽重生，却无缘与母重逢，她得前去祠堂一观。前世，娘亲牌位被萧月岚极尽侮辱，端木一族甚于她故去后，将母亲排位除名丢弃，今日，她定要亲自将娘亲牌位重立，供上七星灯盏，保佑娘亲早登极乐。
端木黎抬眸，一侧婉君见状，关切上前询问道。“小姐，时辰不早了，您该用晚膳了。适才宛若去小厨房备了些银耳羹，等下用些暖暖肠胃。”
端木黎点头，随即眉宇蹙起，端起桌上茶盏，轻声道。“湾翠呢，为何不见踪影？”突想起清晨之事，此风不可长，有湾翠这般例子，难保院中他人亦有此想法。
宛若正待开口，房门前一身着天蓝衣衫、姿态曼妙少女款款走入。宛若当即蹙眉，小姐闺房岂可乱闯，以下犯上简直可恶！
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湾翠，晨起婉君姐发落湾翠做粗活，至少三日不得空，这才多久，怎大变样出现于此？
湾翠兴高采烈走入，不想竟与端木黎正对，忙放缓步伐，面上笑容淡了不少，垂首站于原地不动。
端木黎漠然扫了一眼湾翠，见其发间紫色璎珞摇曳，此物……不消片刻，端木黎眼眸微眯，面上寒意消褪，双瞳和煦，看着湾翠。
没来由出门，不顾惩罚之身，如此放肆，宛若双目圆瞪，正待发火，端木黎伸手拉住宛若，轻拍她手背，无声安抚，转身看向湾翠笑道，“湾翠，这身衣裳不错，颜色与你肤色极衬，发间那枚璎珞，更添一抹妩媚。”
湾翠错愕，不知端木黎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快，只得小心应对。“回大小姐话，这身衣裳是老爷赐予奴婢的，言奴婢肤色如雪，穿天蓝甚美，奴婢婉言拒绝，可老爷是一家之主，奴婢……奴婢不敢拒绝。”
大小姐？端木黎轻嗤，湾翠果真是个没眼色的，她虽是府中嫡长女，却也身居郡主高位，一声大小姐是在藐视皇恩吗。
“哦？”饮口热茶，端木黎放下茶杯道。“也难怪父亲，湾翠此身甚美。”
端木庆丰？端木黎挑眉打量，以往未曾仔细观察，不曾发觉湾翠确是美人坯子，年芳十五，五官秀美，似小家碧玉，一身天蓝衣裙，曲线窈窕，正是男子最爱类型。
宛若轻哼一声，不屑望湾翠一眼，不过是个丫鬟，穿成这般不就为勾引男人，当真下流！早知这般轻浮，当初便直接丢了去，省的给小姐丢脸。
察觉宛若不满情绪，端木黎浅笑，无奈摇首，宛若这丫头性子还这般跳脱，喜好完全显出，好似无半点长进，如此性子倒也让人喜欢。
许是心下长久抑郁，端木黎更喜好性格纯爽之人，因无法成为如此，只得稍稍靠近，聊表心下寂寥。
端木黎起身，走至湾翠面前，伸手抬起其下颚，笑道。“湾翠真真儿标致，倒是本郡主糊涂，忘了湾翠已及笄，是时寻个良人照顾终身，湾翠可有中意的？本郡主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