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志,成志。”容容晃动我。r
我睁开迷蒙双眼见屋子里黑漆漆的,埋怨她：“干嘛？半夜三更的？”r
“你听。”容容吁声,拢一把长发扎起耳朵：“听,脚步声,细细的。”r
“别自个吓唬自个了,睡。”r
“真的,我听得清楚,那门咣的一声响,”容容在黑暗中竖着耳朵说：“那门响的声音我一听就能分辩出来,很特别的。下楼梯了…”r
我知道容容指的是密室的门,心说不好!一跃而起,竖起耳朵听,什么也听不到。我翻身下床,耳贴地板,还是什么声音也没有。r
容容倾听一会,轻声说：“这会没有啦。”r
“别神经兮兮的啦,睡。”我回床躺下。r
容容拉我起来,分辩说：“我真的听到了,真的。”r
“好好,是真的,有事明天再说,行吗？”r
容容倔强地坐着。我挠她：“是不是睡不着啊？让我给你疲劳疲劳就睡着了。”我色迷迷地压过来,容容咯咯笑着举手投降,吻住我的嘴唇。r
其实,真的是我错了。女人的直觉,应该说女人的敏感神经有时是准确无误的。我们男人在晚上睡着的时候其实只能算是摆设,顶多是给女人和孩子们壮胆,一点也起不到守门看户的作用,而女人那敏感的神经能捕捉到夜晚灵动的信息。r
早上七点,容容穿好衣服,拿着小哨站在楼梯口朝楼上吹。“吱—”,这声音划破小楼的寂静肆无忌惮地冲进楼上各个房间,命令起床。r
我的住户们一个个打扮光鲜地下楼。党伯红、米雅文、席向东、雪梅妍。“水海涛哪？”目光齐聚向米雅文,小文纵肩摊手：“不知道,别问我。”在小文看来,也许水海涛还在生气呢!昨天晚上,两人回房,照例是吵嚷一阵,末了气鼓鼓地各自回房。小文说：“我知道的就这些。”r
“不就吵个架嘛,待会儿就好了,”党伯红心急,她说：“我得上班去了。”r
谁也没把水海涛失踪的事当回事,各自匆匆忙忙去上班。席向东走向厨房找点剩馒头,手夹几片火腿肠边吃边追容容。r
忽啦啦,我们一群打工族走向公交车站。涌进车内,党伯红埋怨：“看来啊,有私房还得有车啊。”r
“党啊,亲爱的妈妈,你先买吧,我们沾光。”我昂脸向她说。r
“滚!”r
我的脸上唾沫星子飞奔而来。引得众人朝这看,我调侃：“人家真当咱是母子哩,你占便宜了。”r
席向东凑过来：“哎,违犯计划生育啊!”r
他的话刚说完,脚上挨了党伯红重重的一脚,疼得哎哟大叫：“哎呀,我的妈呀,疼死我啦。”r
还是叫“妈”,我们大笑起来。连党伯红不得不笑了。r
到报社,还没和刑大姐开完玩笑,赵主编给我和党伯红下达今天采访任务：“哎,小成,你和党uff08伯红uff09两人去采访下这个人,完事写一篇关于《日照市未来房地产发展前景》的文章。当然,题目你们自选。”r
这老头子叫党伯红总是这么地亲切,好象她真是党似的,是亲爱的妈妈。r
“好嘞!”我接过赵主编递过来的名片：香港宏达房地产有限责任公司—安宗云。我说：“哎,主编,这人我认识。”r
“你认识？”赵主编走回来。“那更好,给我好好写啊。”r
“恐怕拂面了,”我面露难色,“他要买我的小楼,我不卖,还失了约。”r
“你啊,小青年,”赵主编趁机教训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没眼光。你知道他是谁？全香港最大房地产开发商之一,我们日照市最大的投资者,听说将有近一个亿的投资啊!连市里的张书记都礼让三分,高看一眼。”r
“这咋办？”r
“没事,还有我呢!”党伯红拍胸说。好象只要她在,定能水到渠成。r
赵主编不理我,说：“你们两人想办法一定把他拿下!他对我们日照未来房产业发展有独到见解,—这可是我搞到的内部小道消息,你们俩给我抓住啦!”r
社里没有专车,好在路不算远,宏达公司总部在市区,离我们报社有二十里路程。我和党伯红身上挂一堆物件：相机、笔记本、录音机,打的士前往。五六分钟后,我们站在宏达公司楼前。好家伙,光看这楼的气派就令人肃然起敬：十层办公大楼,蓝色玻璃幕墙,帆船造型门厅,门前停车场全部大理石铺面,剔透一尘不染,车辆来往指挥井然有序,喷泉绿草香花…这在全日照也是独一无二的。r
自动门打开,立即有妙曼小姐迎上来：“您好!欢迎光临本公司,您有需要本公司为您效劳的,定竭诚为您服务。”r
我有点受宠若惊,伸手想握住她的手,那小姐鞠躬微笑。我不得不缩回讪笑说：“我们是《日照日报》社经济栏目记者,找你们安董事长,哦,事先约好的。”r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回到北方一时有点不适应,说话有点语无伦次,党伯红朝我屁股上踹一脚。我疼得大叫“妈!”那小姐像是没看见一般,说声“请稍等”,走向服务台拨打一串电话号码：“喂,兰秘书吗？日报社的两名记者要见董事长,对,约好的…好的,好的,一会叫他们上去,请回报一下…OK”r
“董事长等候多时了,请!”r
走进电梯间,芳香扑鼻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党伯红吸气。上得十楼,那小姐躬手相让：“董事长在办公室,请!”r
我和党伯红出电梯,门刷地关上,小姐微笑的面孔关在门内,芳香渐远。r
早有秘书迎出来,引我们进安宗云的办公室。好气派!好宽大!一个年轻帅气的大约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引见说：“这是我们安董事长。”r
“我是成志。”r
“我是党伯红,我俩是《日照日报》社经济栏目的记者。”r
“赵主编说过的,我们应该认识。”坐在宽大办公桌后面的安宗云迎过来,不卑不亢。r
“你们好!”安宗云伸出手说。正是那天见到的老者,不过今天他好象更威严,目光睿智。r
青年端茶自我介绍说：“敝人宫廷伟,安董事长的私人保镖兼司机,请慢用!”r
我想起来了,那天正是他开的车,从车窗看到的正是这张英俊威武面孔。r
一切准备就绪,采访开始。党伯红和安宗云坐在沙发里,党伯红向董事长提问：“您好!我是《日照日报》社的记者党伯红,希望我们今天的合作愉快。”r
安董事长点头,态度温和。r
党伯红：“请问董事长,您对我们日照未来经济的发展有什么独到见解？”r
“哦,这个问题嘛,”安董事长语气一顿,略一迟疑说：“这是你们市里高层讨论的问题,我是无权发言的。”r
党伯红：“哈哈,既然安先生参与了日照经济的开发,又是目前市里最大的投资者,香港房产业界名士,对于我们日照未来经济的发现您没有发言权哪还有谁呢？畅所欲言嘛!”r
我向党伯红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我们报社的名嘴。我给二人一个恰当的亮相拍摄。r
“嗬,”安先生笑了,他说：“哎呀党小姐真会说话,不愧为名记啊!”r
党伯红：“安先生您过奖了。”r
安先生谦恭,语调条理缓慢：“我个人认为日照未来经济的发展应向度假旅游商贸业过渡。”r
党伯红：“您从哪些方面考虑？”r
安宗云：“日照是一个海滨城市,它有独特的沿海魅力,是山东乃至中国大陆都少有的丰富资源：无污染,空气质量状况优。不瞒你们说,我是经常看天气预报的,山东只有少数城市优,哦,另一个城市恐怕就是威海了,但威海发展太快,快,它的空间力度就有限,我喜欢发展慢空间度大的地区,—尤其是新兴城市。”r
党伯红：“以安先生的意见是不能发展工业喽!或者说工业要缩减？”r
安宗云：“我不能否定工业对一个城市未来发展中的作用,但依日照自身条件来看发展工业不免勉强。一是它不具备工业城市发展的条件。大工业化城市必处交通枢纽,人工密集型区域。二是自身资源短缺。日照是个新兴县级城市,下属两个县乃是山区,没有依托怎能开发工业？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观点。过去你们的政府好象力争在工业化方面加大力度,想快速发展成为像大连、连云港、南方这样的城市那是不可能的,必定要付出失败代价。我个人认为利用自身条件开发旅游商贸业不能不说是它最佳选择,工业只会毁了这个优美城市环境啊!”r
党伯红：“您的公司对未来将如何调整？”r
“这是我们商业机密,”安先生笑了：“不过,既然党小姐关注,我不得不说,这已经是业内公开的秘密了。我们计划已实施了一半,就在河山区那边,那里依山傍海碧水蓝天,我们正准备开发成度假休闲山庄‘明星花园’。”r
党伯红：“谢谢!”r
一曲《大海》悠扬音乐响起打断两人的谈话。是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这让我自觉非常难堪。安先生很礼貌地点头说：“我正想休息一会呢!”我说声对不起,红脸出去。r
电话是容容打来的,她说：“成志,小文说水海涛他们单位里的人正在找他签订合同呢,商贸局等他这个拉客的,都着急死了!”r
我的心咯噔一下响,想到我家的密室。r
“别担心,也许没事的,”我安慰容容：“说不定他出去玩了,这事你就甭管了,由我来处理,啊!”r
回到安先生的办公室,三个人很同情地点头以示对我的关心。访谈继续,我的心绪不再在这儿,惦记地下的东西。心不在焉地拍几张镜头。r
一个小时后,采访圆满结束。安先生目光转向我：“成先生,我们能否单独谈谈？”r
我不知他有何用意,但我清楚今天之所以访谈成功,很大程度上也缘于我家的小楼。有谁肯把自家的商业秘密轻易公开？他安先生做到了,给我一个成功机会,也想为自己打开一扇成功门窗。r
果然,安先生开门见山地说：“成先生,你对今天的采访满意吗？”r
“我非常满意。”r
“既然成先生已了解我公司机密动向,何不做个顺水推舟把小楼让出,利于我山庄开发,也利于你们日照未来经济的发展？”r
听到这话我突然很反感,反感他好象把自己看成了一个外国人一般,什么我们日照,你难道不是中国人吗？发展家乡经济,最大的受益者不也是你们？我讥笑：“何以见得？恐怕最大受益者不是我,也不是我们日照市,而是你们这些开发商!”r
“成先生语言过激了,”安宗云微笑着说。宫廷伟递过来一份合同,安先生说：“只要成先生把这份合同签了,立马有二百万元的现金到手,何乐而不为呢？”r
这才是安先生今天接受我们采访的最终目的!绕了个大弯回到原处。商人的狡猾本质!我推开面前的诱惑,义正言辞地说：“对不起!拂了安先生的好意,您就是给座金山我也不会答应。不是为了钱!”r
宫廷伟挺身而出,眉毛一挑说：“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董事长的耐心是有限度的。”r
“哟,‘羊圈里跑出个驴’来了啊？”我奚落他：“别以为傍上华侨就成了洋人啦,脱了皮还是中国人。”r
“你,你说什么？”宫廷伟抓起我的衣领,恨不得要吃了我。他的个头比我高出一头,身板结实,真不愧是保镖。我相信他一定是练习过功夫的,手上的劲特别地大。r
“廷伟,”安先生制止了宫廷伟过激行为。他说：“让成先生再考虑考虑。”r
“不用考虑了,没门!除非你们连楼把我们活埋了。”我气呼呼地甩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