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是一只玉兔,一只修行一千七百年的玉兔。”微生黛竹说。——
“多年前的一天,我夜梦钟馗,他怀抱一女婴,交付于我。他说,女婴是他舍妹,前世是一只修行一千七百年的玉兔。因太过七窍玲珑,转世之前在地府诞下过一子,故此生再不能生育。——他恳请我万分担待。那夜之后我发现自己怀孕,怀胎十月诞下一女婴。念及钟馗将女婴托付于我时的慎重,他双手捧孩,仿若双掌呵护着一朵花,故此——我给孩子取名,郁金香。”
“妈——”郁金香伸手握住微生黛竹的手,微生黛竹在她手背拍了拍。
“女鬼产子,所生为鬼儿。三界间有三界的法定条规,无论你诞下鬼儿是出于善意还是私心,都要承受今生不能生育之痛。怎料你和我孙都是念情之心,也许是他不忍心见你承受不能生育之苦,才擅自投生到你腹中。他怎么办到,我不知道,只感慨你俩的母子情深。”——
次日,郁金香久不见微生黛竹身影,她走入微生黛竹房中,唤微生黛竹吃早饭。她看见微生黛竹正在对镜梳妆,她发现——微生黛竹那一头,昨晚还是乌黑夹杂着白线的发,成为满头银丝。
心仿佛被寒箭刺穿,她几乎窒息,她僵硬的扯动嘴角,她笑说,“老太婆,你的发色染得真好看。”
“时髦吧。”微生黛竹转过身,朝气蓬勃的笑。
“漂亮极了,美翻了。”她说,“吃早饭了。”
“马上就来。”微生黛竹说。
她转身,明眸的双眼被泪水浸透,她摇摇欲坠,她拼命的拽着衣襟。“不哭,不哭,我怀着孕呢,我的情绪会影响孩子。不哭,不哭……”她说。
她走到刘大发身边,她被刘大发紧紧抱住,她再也无法控制,泪珠崩落。
怀孕四月遇险,怀孕五月遇险,怀孕六月再次遇险,她九死一生的逃过,她仿佛把自己历练成一只猫,她用九条命救己护子。
她买回一尊神像,不是供着,而是心中不平时,对其大骂。每每开骂前、骂完后,她都叮嘱腹中孩儿捂住耳朵,说自己只是锻炼意志、培养兄妹感情。
微生黛竹再次夜梦钟馗,那个满脸胡腮,面若雕石,身形魁梧的男人。
他怒发冲冠,满眼杀气,他吼,“老太婆,你是怎么教育的女儿,伶牙俐齿,目无尊长。!”
“有吗?”微生黛竹大笑,“比起女儿,我没教好的是你吧。你既然是我女儿的兄长,见到我,喊一声娘亲,是礼貌。”
“老太婆,别以为有玉清真王罩你,我不敢拿你怎么样。”钟馗跳脚。
“别管他,别管他。他是他,我是我。我等着你来灭灭我的气焰。”微生黛竹说,脸上笑容依旧。
“你你你!——小人!天下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钟馗暴走。——
怀胎七月,郁金香醒来,在一座荒山之中。她发觉自己手握一玄青色珠子,身侧是一排石子,指向左前方。
她跑,她捧着肚子匆匆朝着石子指着的方向而去。她急忙打开胸前悬挂的贝壳,半个月前,她夜梦一满脸胡腮男子送她之物。
“记住我是你哥,再敢目无尊长,骂我无能不保护你,我揍你。”他说。
“此物若发光暗示危险,光的明暗程度预示危险指数。”他交代。
此刻,贝壳中的明珠把周遭照亮如白天,吹在身上的风仿若冰刀。
“大胆孽障!——竟盗取逼劫珠,意图逃过天杀,掩饰自身罪恶。”一声厉喝,杀机顿现,她被层层杀意困束,艰难的转身,她感觉有万把锋刀贴在颈口。
“别怕,别怕,有妈妈在。”郁金香温柔的按着肚子,轻声说。她抬头,看不见任何身影。
她紧握着那颗不知何用的珠子,她把它藏进贴身衣兜。“任何罪孽,金香愿一人承担。望尊者顾念我有孕在身,暂且放我一条生路。等生下孩子,金香必定亲自前来领罪。”她说,她缓缓下跪。
“孽障!罪者之身,孩儿岂能纯善,留你不得。”——
灵魂瞬间被压制,她体内血涌骨震。“尊者慈悲,孩子无辜,还请尊者高抬贵手。”她苦苦哀求。
一声冷笑响在耳际,天地间一片萧杀,无数黑芒如万千利箭迅疾而来。她凡人之躯,逃不脱,避不过。
“别怕,别怕——”她温柔的捂着肚子,在死亡面前,她分明也在害怕,她也无助,她又惊又慌。但她那般温柔的说话,仿佛此刻她双手遮住的是孩子的眼睛,她捂住的——是孩子的耳朵。
漫天黑芒无情的席卷而来,在黑芒穿身之际,她转身,她将万千利箭挡在身后。“宝宝,妈妈在,妈妈陪着你。”她捧着肚子说。
隐身暗处,钟馗当即就要冲过去,却被死死按住。
“大白脸,你放开。”钟馗大吼。
“有规则之力的限制,你帮她就是害她。”白无常说。
他俩正僵持不下,怵然,郁金香肚子迸射出白芒,护在郁金香身前,与无数黑芒硬对硬撞上。
“小小胎儿竟然护母,可笑。”天际一声冷哼,黑芒再次发力,郁金香感觉到腹中孩儿一抖,黑压压的杀机刺透白芒形成的光层,再度萧杀而来。——她突觉天旋地转。
正在家中静坐,微生黛竹突然喷出一口血,刘大发惊见急忙上前扶住。
“妈——”他喊,手被一把抓住,微生黛竹声音嘶哑,“金香,金香,我的孩子。!——”——
——“姐姐!”
盘腿在洞府中,沈碧青猛地睁眼,她手一动,劈向洞府大门。
“青儿不可!”声音入耳,手掌盛放出的青光消散。
“姐姐,你还在魂识苏醒中。”沈碧青又惊又喜。
“嗯,刚拿到逼劫珠,你别太担心,切不可自毁道行。”声音说,话毕,联系切断。——
郁金香身前的光团,在被刺透之后,不消反盛,令满天压来的黑芒无法前进分毫不说,竟还生生将黑芒逼退。
她身动手翻,顷刻漫天白纱飘舞,裹着杀机萧杀而来的黑芒,倒飞回天际。
“千年妖孽。——”天际的声音冷笑,“妖气尽除又怎么样,妖就是妖,当诛!”
一魁梧门将立在天际,他轻蔑的回击。魂识苏醒的郁金香毫不恋战,她身影瞬息即逝。
“想逃。”门将嗤笑,赫然——
“哇——”“哇——”
两张脸仰望天空,一张满脸胡腮,一张白的异常。两张面孔同样的表情,——震惊,几乎惊到下巴。
天际的门将被白纱轻易击中,他暴退口喷一口血,又被击中又退又喷一口热血,再被击中他再退再喷一口鲜血,之后他才稳住身影。
“香妹真的只有一千七百年的道行?”钟馗说。
“啊,错不了。难道不是吗?”白无常说。
“这门将不止三千年道行吧?”钟馗说。
“绝对不止,我肯定。”白无常说。
他俩保持惊讶状,他俩面面相觑,他俩同时说,——“别惹女人。!”
他们没有发现,黑暗中击中门将的白纱外层,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黑光。——
“究竟是谁,竟暗中偷袭,给我滚出来。”门将立在半空暴喝。
陡然,天际云层翻滚,门将感觉到威压,他胆颤心惊。
“我天,玉清真王。”钟馗大惊,不等来者现身,他同白无常当即走人。
来者现身,不待门将求饶,他手掌轻轻一翻,门将从空中坠地,全身骨碎,血爆满地。
“谁家徒儿,领回好生管教。再敢碰我家小竹,挫骨扬灰。”他捏着一颗寿桃说。
天际一老者赔笑现身,“真王息怒,老生谢真王饶小徒一命。小徒看管逼劫珠职责在身,还望真王海涵。”
“身上戾气如此重,是你教导无方。”他说,他抛给老者一颗寿桃,“区区一颗逼劫珠而已,无需劳师动众,此寿桃算是补偿你的损失。”
他消失在天际,老者苦笑摇头将地上门将收于袖中,也消失在天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