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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双鬼拍门(下)


“说了这么多,其实……晚辈只是想明白地告诉前辈们,目前坐镇在契丹阵中指挥的主将,在晚辈的师兄弟十个人当中,是最喜欢玩乐,也最会玩乐的一个,所以,你们千万别让他感觉到没有乐趣,否则……难保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十鬼!****十鬼,十鬼……”王晏嘴里念叨着,一连说了三个“很好”,似惑似惊,似乎陷入了极遥远的回忆中。瞬间的晃神,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赵晖的手按在肩膀,王晏才觉失态,“你……排行第七?****十鬼,你们师兄弟十人之间,还有所谓的排行?”

“先生弄出这个排行的好处在于,我们师兄弟之间都不会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不过,怎么可能?我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他的名字。晚辈在众师兄弟中排位第七,那是按照入门的时间而定,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因为十一比晚辈还要难缠,”

老七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匕首大小的弯刀,锵的一声出鞘,单手反握,用手指舔在刀刃,话锋一转,徐徐说道,“不知各位,还有没有想好应对契丹大军的计策,据晚辈得到的消息,明日他们可能就要有所动作了。第五防线如果再不重新布置,沦陷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绝对不是玩笑。”

“我们一共有几道防线?”王晏缓缓站起身来,径直走到老九的面前,直视老九竹制面具下隐藏的双眸,阴沉的话语透着寒意,“那么……第五道防线一共有多少人驻守?”

“想要考考晚辈的能耐吗?这很简单,你们这一共就只有六道防线,而契丹已经破了其中的四道。”

老七把玩着手里的弯刀,平直的脊梁铁一般的硬挺,神色漠然,但耸了耸肩,透过双眼,又让人觉得他是在轻笑,“至于第五道防线有多少人,这……晚辈确实不知道。晚辈也是普通人,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推算细推这种精确的活,也并非是晚辈擅长的领域。但约莫估计,能够肯定,那道防线驻守的人数绝对不会超过五百人。”

“哦?如此的话……你何不为我等做个解释?我并非不相信你,年轻人。只是两军交战期间,你来历不明,王老弟虽然派遣了人去你们那里寻求帮助,但却又无法保证信息是否被契丹人截获。”

赵晖也跟着王晏走上前来,但他的目光,不再老七身上,而落在老七手里的弯刀上。停顿了片刻,他才接着问道,“倘若果真如你所言,你是鬼谷传人,那么应该明白,如果第五道防线被契丹轻易攻破,我们即便守着城池,也只不过坐以待毙,既然如此,你何以不认为我们不会在第五道防线做孤注一掷,殊死一搏?”

“呵呵,原来到现在,前辈还是不太相信晚辈的身份,晚辈十分钦佩。”

老七沉默了一下,瞳孔深处缓缓收紧,一抹杀机隐现其中,只是旋即换成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假如你们真的决意在第五道防线和契丹决一死战,又何必遣人去鬼谷求援,岂不多此一举?如果这就是你们请人所谓的态度,晚辈现在大可以离去,不管不顾。”

“多有冒昧,是我赵某人鲁莽了,但是有些话如鲠在喉,我不得不先说明,这和少年你的身份无关。”

赵晖与老七的目光相接,又给候章使了个眼色,无声低叹,复又一笑,然后接着说道,“其实,不用我过多的解释说明,想必你也知道,这契丹大军万人有余,破了四道防线几乎毫发未伤,而我军相反,如今伤亡惨重,几乎不可能再和刘愿大军正面交锋了。所以,我们现在的所有部署,都必须只能依奇取胜,然而,契丹这一次显然有备而来,就连王老弟的奇招,也不再神奇,没有作用。

我等死守这陕州,自知几乎没有希望,便早就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旦陕州落入契丹手里,后果难以想象,整个中原将水深火热,民不聊生。”

“民族大义?”

老七似对赵晖所言极端不屑,唇边浮出一丝轻缓的微笑,“自安史之乱以来,盛唐龙威不在,而各地藩镇的势力却在此时几乎令朝廷没法抑制。如果名臣良将,圣主英明,察纳雅言,何以藩镇坐地而起,无法节制?

浑浑噩噩,毫无作为,最终导致的后果,就是黄巢之乱。这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各路诸侯画地为国,各自称帝。

晚辈可不是一个什么圣人,毫无乐趣的生活,于晚辈也没什么好处。逐鹿中原,中原向来都是兵家必争的正统之地,你大晋又何说自己是正统?

哈哈,这话如果说到底,说的明白,那也就没有什么意思了。聪明人是会明白的,晚辈……说的对吗?

身处乱世,英雄辈出,正统之位,向来也能者居之,也不用遮遮掩掩,什么民族大义?契丹人也是人,弱肉强食,夺取属于自己的东西,又有什么错,哪里有问题?

民族大义,民族大义……

好一个口口声声的民族大义!

异族其心必异必诛,这样就真的可以令你自己心安?

圣贤不外乎如此,但这,真可谓一个天大的笑话,笑话!”

老七令人气结的寥寥几句,掷地有声,犀利却不愠不火的语气,和言辞里的暴戾,都令王晏三人无话可说,心有戚戚。

王晏确实在心里有考虑过民族大义,契丹毕竟不同正统,乃是异族。但他却也常常问自己,民族大义究竟是什么?这样死守一座必陷之城,又有什么意义?是的,王晏自己心里并没有任何的底气。

但如果此时放弃了坚守,弃城而去,又怎么对得起死在异族手里的同胞?他们中间有的人,可都是跟着自己征战多年的兄弟。就算不谈什么民族大义,契丹的这个仇,王晏他也要亲手了结。

私怨永远比大义来的强烈,也来的更加赤裸裸,不加掩饰。

老七言谈举止,似与之前判若两人,初相见时的狂傲不羁,先前悠然散漫都不再见,只有被青竹面具遮挡住,那两眼深处一抹熟悉的略带嘲讽的淡笑,仍然存在,看起来倒像是几分彬彬有礼的恭敬,“怎么,没有意见?那……晚辈就来说说……所谓的制敌之计。”

他缓缓踱了几步,滑身走近沙盘的周围,用手里的弯刀刀锋点了一点一处沿河的小山坡,说道,“在此处设伏,的确妙,利用攻难守易的地形,在最短时间内形成局部的少对多的有利局面,分割阵型,而契丹的大军,也不可能全部冲进来,毕竟,想要使大军人数上的优势威能尽数发挥,没有一处平坦的决战之地,是很难的。”

“王前辈,你的确是个出类拔萃的人才,先生并没有看错你,”老九的目光落在王晏爬满皱纹的脸上,无奈地轻轻摇头,说道,“然而,这种方法,赢得了一时,拖得了片刻,却无法一直赢下去。占病,得干墓覆干,已然是凶,又加上白虎凶将。白虎本就死丧之神,除非错开时日,否则此为死局无解。可兵临城下,哪有不行?然而,办法倒也有一个,那就是请走契丹布阵阵中的‘白虎’。不过依晚辈看,那位老兄估计自己啊,都搞不定,毕竟请神容易,送神难,哈哈。

如果倾城兵力和契丹军决战于野,一旦契丹军不理会你们的挑衅,直接进攻这座城池,又当如何?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无论是军队人数的绝对数量,还是兵器粮草的囤积,契丹军都远超过你们。

但如果你们认为契丹人真的只是一群莽夫的话,那么接连溃败不无道理。需要明白一个道理,既然你们知道必须出奇制胜,难道契丹人就不懂吗?别忘了,契丹阵中还有我们****十鬼中的一鬼,想要把他给唬弄了,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那……事到如今,又该如何?”王晏也明白自己的计略不及对方,但不这么做,当真就有其他的方法不成?

“不知道……”老七清冷冷的目光一带,淡淡笑了笑,竟然道,“你们这军阵之中,是否有舞女随军?晚辈久闻……”

“没有,没有,你他吗的给老子滚出去!”

候章在王晏两人后早就忍的不耐烦了,现今听老七这么说,更是怒火难抑,气冲冲地直接向老九大步过去,却被赵晖双手反扣住,只得叫骂道,“老子是出来干仗的,带娘们有个屁用,你这小鬼,我看你就算是什么……什么****十鬼里的一个,也就是来凑数的。要是你没有相处应敌之策,不等契丹人来,老子就先办了你!”

“候前辈莫要责怪,先前……晚辈都已经说的明明白白,只是前辈不肯细听,也怪不得别人。”

老七语气渐生冷厉,但眸底却融有一丝愉悦,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他微微摇头,笑道,“晚辈有言在先,****十鬼,每鬼有长短,各有长处和短处,很不凑巧,晚辈的弱点就在女色。晚辈师兄弟十人在未出山前,并没有什么必须出手的义务,你们也不是什么非救不可的人物。所以呢,你们想要破敌之策,就得拿出足够的诚意。”

王晏的声音如往常一样稳定而威严,不能乱则必须稳,“这么坦白的把自己的弱点说出来,就真的不怕别人知道?”

“哈哈……”老七双手负于身后,笑声渐大,最后仰面狂妄地大笑道,“晚辈和****其他九人朝夕相处,我们知根知底,晚辈连他们都不怕,难道还怕这世上的其他人?除了他们,谁能耐我何?”

帐帘的缝隙吹进的风撩起老七衣角,毫无情绪,像极了这刻薄的现实,冷眼旁观。

“他吗的,老子现在就砍了你,”候章天生的力气大,说话间就挣脱了赵晖的钳制,话不说两遍,腰间大刀出鞘,寒光逼人。

“住手!我叫你住手,老侯!”王晏紧锁着眉头,威严不可侵犯,抢先一步,截下候章的那挥出的一刀,毫不留情地呵斥训诫道,“给我出去,再不出去,军法处置!”

候章冷哼一声,走过老七时,停了下来,狠狠地瞪了老九一眼,就欲离开。可没想他的手刚甩开帐帘,迎头正好撞上了一个报信的侦查兵,这侦察兵见到候章盛怒,连话都说地断断续续,“报……报告……”

“给我出去,报什么告,出去!”候章在气头上,也不管侦查兵说的是啥,就是一脚踹了上去。

“让他进来,候老哥,”王晏摸了摸额头,甚是无奈,实在有些头疼,但又不得不去面对候章这么多的火爆脾气。他指了指单膝跪在地上的侦查兵,淡淡说道,“这么晚了,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侦查兵强压下军人不该有的慌张,畏畏缩缩地抬头瞄了眼老七,喉间紧涩,艰难地开口道,

“城……城下……城下又来了一个人,他……他说,他说他也是鬼谷传人,还说……他是鬼谷****里排行第七……

小的,小的不知该怎么办,特来……”

说着,侦察兵又有意地看向了帐中的老七。

鬼谷来人的消息,早已经在军阵里传开,传的神乎其神,然而,鬼谷的名头,却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行军打仗,不比读书,何况参军的多数只想混口饭吃,哪有那么多的讲究?

但好奇心人人都有,当了士兵,好胜心他们更有,能够有机会挫一挫契丹人的锐气,那再好不过,显然,鬼谷来的人给了他们这样的希望。

但……算术再不好,也不可能连十内的数字都分不清吧,前后两个排行第七……

侦察兵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因为在他说完该说的之后,主军帐内除了王晏还能站得住,赵晖骇得脸都白了。但候章的反应证明他的耳朵还不错。

“王老弟,你看这个事,老子就说了他吗的应该拉出把他的头给砍了,你不听老侯的。现在你说怎么办吧,看过我军的布阵,老侯我不可能让他活着离开!”

王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良久,忽听老七轻轻笑了一下,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眸中一道微光划过,瞬间沉入深不可测的渊底,仿佛那里囚着躁动不安嗜血的兽,渴望阳光的兽。

老七忽地掌心一紧,握住弯刀,将刀锋插入沙盘当中,若无其事道,“他既然来了,那就放他进来吧,如何?

如果有他在的话,这事情可就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