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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六十章 释然


  一时间,纪白竟是差点没有忍住,失声惨叫起来。

纪白强忍着,眼角突然瞥见角落里的余妍。

她的脸上,流露着深深担忧。

只一眼,纪白狠狠地咬了一口嘴唇,竟是就此将这股非人所能承受的疼痛硬生生抗了下来。

为她,纵是上碧落下黄泉,又有何不可?

纪白颤抖着,使出双手将天师印紧紧抓持住。

“凭吾法印,听吾号令,三三极上,众神听诰!”

此时,仓库之外的天色愈发黯淡下来,深色的云翳一点点将整个天幕掩盖,其中跃动着数道青白之光,闪烁不定。

纪白此时已是大汗淋漓,天师印毕竟是方道至宝,此时自己虽然穷奇之力加身,但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媒介,又是初次使用,尚得不到其中精髓。此时的他,不过只是凭借着超人的意志,在苦苦支撑。当他听见外头冥响阵阵,当即朝着余妍喊道:

“余妍躲好!”

话音刚落,纪白顿时感觉到,身子一空,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气力。他当即明白,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到了。他强忍着最后的一口气,大喝一声道:

“天雷,招来!”

一声闷响,回荡在天地之间。

一道盛烈无匹的白色闪光将深不可测的阴云染得亮如白昼,仿佛正要冲破暮色的阻碍,直达人间。

终于,最外层的那道乌云被白光生生击穿,犹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迸炸开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缺口。

一道白闪闪的天雷,带着无上声势,落在了八号仓库之上。

雷击声,爆炸声,瞬间交织成一体,犹如一场最为盛大的交响乐一般,在这个孤郊之外,瞬间奏起了最为伟大的绝响!

八号仓库瞬间淹没在一股莫大的烟尘之下,仓库顶部被这道落雷硬生生击穿,落下无数的碎石砖块,惨烈不已。

仓库门口,余妍扶着虚弱至极的纪白走了出来。此时,天师印已被纪白交到了余妍手上,由其保管。而当天师印易手的瞬间,纪白如释重负。一时间,纪白只觉得全身各处传来剧痛,犹如有人用一把刻刀挖骨剜肉一般,疼得他脸色煞白,惨叫连连。

余妍看着纪白,心疼不已,当下只得赶紧扶着几乎失去行走能力的纪白,步履蹒跚地朝着大路走去。

在纪白和余妍走后,过了一会儿,重新恢复到平静之中的八号仓库里,一只手臂突然从那片废墟之中,猛地伸出!那只手在空中颤抖着,随即紧紧凝成了拳状。

“我不会放过你的,穷奇纪白!”

纪白回去之后,元气大伤,盖因穷奇的力量实在并非凡人所能承受。说到底,他的身躯终究只是凡体。此时的纪白,无论是一开始和司徒宇打斗时的旧伤,还是之后暴走之后产生的新患,再加上天师印对他极为残忍的灼噬,此时的纪白可以说是千疮百孔。若非因为四凶宿主强大生命力和恢复力的缘故,纪白不知已经死了多少次了。饶是如此,纪白逃出生天之后,也在因此晋城市医院里面,昏迷了整整一个月。

此时的纪白,比之之前的神打,伤势还要严重数倍!

这一个月里,余妍天天都守在纪白身边,几乎寸步不离。无论别人如何安慰相劝,余妍都执意要照顾纪白直到他痊愈,再一起回校。

至于施云,他在恢复意识之后第一时间便打车火速赶到八号仓库,但那个时候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一片废墟。施云看到这样惨烈的景象,心里也是慌张不已,若不是刚好受到信息,只怕施云会直接动手,到废墟里面开始刨他心里认为所谓的“纪白的尸体”了。

只不过,当纪白苏醒之后,施云也好生炮制了一番纪白,直到逼纪白立下不再暗算自己的誓约之后,这才收手作罢。

这天夜里,纪白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种种,流露出一脸的释然。虽然此间经历可称得上“惨烈”二字,但所幸的是自己并没有因此而失去任何东西。

包括,重要的人。

纪白看着身旁趴在病床边小憩的余妍,以及一边长凳上呼呼大睡的施云,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重要的人,都还留在身边。

这就够了。

不过……纪白知道,很快,自己就将面临到巨大的惩处。

单单是私用方道至宝这件事,自己就没办法一个人抗下。何况,自己还向体内的穷奇“屈服”,得以换取了使用部分力量的权力。

想到这,纪白便摇摇头,倒头又蒙进被子之中。

该来的,终究会来,自己如何担心都没有用处。倒不如,过好现在。

纪白从被子里探出头,在陷入梦乡的余妍额头上,轻轻吻下。

第二天,果然如纪白所料,医院里来了三个为自己而来的人。

只是,当他们进到病房的那一刻,纪白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会是这三个人。

三个人徐徐步入病房,却没有一个人阻挠,众人像是预先被人通知好一般匆匆撤离这个病房,包括病房里的其他病人,甚至余妍和施云和随着人群被带离到了场外。三人之中为首者,一派仙风道骨,虽年近古稀但气色极好,正是纪白的师尊——长卿道人陆鸿复;在他身后跟着的,则是一脸宽和面相的七师兄慧明,以及一直没有露面过的——五师兄单观。

“师傅!七师兄!五师兄!”

纪白看着眼前这三人,正欲起身行礼。

“小师弟,快些躺回去!”慧明见状,慌忙上前将纪白拦下,扶着他回到了床上。

陆鸿复见到纪白此刻的模样,心下明白纪白必定有过一番惨烈的打斗,当下也是心疼不已。

“白儿,为师没有办法出手相助,否则就是举全阁之力,也要为你保驾护航。我这个师傅,当得不称职啊!”

纪白摇摇头道:“师傅,如今门阁再不是以前的一言堂,加上如今您已经放手权力,如果没有得到门内长老们的同意,您也没有资格做出调动。”说着,纪白将天师印和残缺不堪的法剑拿了出来,交付到了一旁的慧明手上。

“在我看来,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师傅!”

纪白这句话,说的掷地有声,让身旁的慧明和单观都不禁动容。

“小师弟啊……”此时,单观也上前一步,将手轻轻搭在纪白的肩膀上。

“你就好生静养,一切,有我们呢。”

纪白看着这个年纪已入中年的师兄,心下一阵温暖。在过去,因为年级所产生的鸿沟,纪白除了慧明和余三平之外,对其他师兄大多以兄长甚至叔伯辈看待。而眼前的五师兄,正是现今师兄内年纪最长的一个。在纪白印象里,单观一直都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但此时他所表现出来的关怀之情还是让纪白感动不已。

“五师兄,谢谢你。”纪白无法施礼,当下只能点头致意。

“对了师傅,这一次为什么会是你们来呢?我还以为——”

单观的表情略微有些僵住,当下收回手,别开脸去。慧明见状,当下走近纪白耳边,小声说道:“这一次各门派一收到风声,就联名前来声讨我们,甚至还要将你抓拿回去单独关押起来。是师傅舍下他的身份,以自己的声誉立下誓言,表明了你绝对不会叛变方道的立场,这才将这件事平息下来。而这次之所以只有我们三个,也多亏了师傅……”

纪白闻言,心神为之一颤。

为什么,自己不过只是一个不成器的小弟子,名分不高,甚至还是别人眼里避之唯恐不及的“四凶”宿主。为什么,师傅他还愿意为了这样的自己,付出如斯呢?

“师傅,我……”

“不用多言了,白儿。”陆鸿复此时一脸的慈祥,他知道纪白想要说什么,但他依旧是摆摆手,甚至不要纪白的一丝谢意。

“你只需要记住,你的身后,还有无为阁,还有为师以及你的师兄们,在支持着你。”

千言万语,在没有比这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来的更让人潸然泪下。

纪白,瞬间热泪盈眶。

后来,在一番寒暄之后,陆鸿复禀退了单观和慧明,让整个病房只剩下自己和纪白二人。而纪白自然明白其中缘由,当下向陆鸿复汇报起期间发生的事情。

此时,饶是陆鸿复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最后也不禁大惊失色。

“你,你竟然向穷奇妥协了?!”陆鸿复再难从容,竟是直接站起身来。

他虽然能为纪白付出一切,但此间则是关乎天下苍生的头等大事!他陆鸿复就算再护短,也没有办法置苍生于不顾!

纪白当即下床,跪倒在地。

“请师尊谅解,我虽然是妥协,但并没有因此而答应那只凶兽任何条件。纪白是绝对不会出卖天下苍生,换一人苟且的!”

陆鸿复闻言,点了点头,稍作调息之后,才得以平复下心情。

不得不说,纪白此举是在是危险至极,稍有差池,必然万劫不复!

“白儿啊!”陆鸿复将对倒在地的纪白扶起,抚着他的手,百感交集,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他才摇摇头道,“这次没有出事实在是万幸,可谓是历代掌门保佑。但往后若是听到那只畜生再有谗言,万万不可再相信,这穷奇乃是上古极凶之存在,比之魔头都言之尚轻。而那部分力量,往后也万不可再使用了。”

“纪白明白。”纪白抱拳说道。

“白儿,答应我。”陆鸿复依旧是眉头紧锁。

纪白看着陆鸿复,沉默数刻之后,顿首道:“白儿,答应您。”

“好…好……”

陆鸿拍着纪白的手,笑容此刻终于得以舒展。

见到陆鸿复心情恢复如初,纪白心下也是高兴不已。这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师傅,您进来的时候有见到……她吗?”

陆鸿复看着纪白,点头笑道:“为师还没老眼昏花,那个女娃娃在离开房门的那一刻,视线都一直停在你身上,我又如何见不到呢?”

纪白闻言,不禁脸颊一红。

“白儿啊,我看得出来,这个姑娘是真心喜欢你的。”陆鸿复伸手抚摸着纪白的头,好似父亲一般,满脸皆是慈爱。

“我知道,师傅。”纪白看着门口处,眼神坚定道,“我一定会,誓死保护她的。”

话音一落,在他言语感慨,全无反应的瞬间,一块巨大的黑幕在他的眼前,轰然落下!

天地之间在这一刻,化作一片黑暗,整个世界上的所有光线仿佛在那一瞬间,彻底消失!

“怎么回事?!”纪白顿时心生戒备,在他身边的陆鸿复此刻也是聚精会神地警惕着周围。

此间纪白第一反应就是:是方殷回来为司徒宇报仇!

若是如此,那就麻烦了。

此时的纪白虽然痊愈大半,但距离真正彻底的恢复还有些距离。若是现在被方殷趁虚而入,纪白没有信心能够再次全身而退。虽然现在身边有师傅在,但纪白第一反应并不是先想到师傅身为掌门的无上修为,而是师傅的身体。

毕竟说到底,师傅现在也已经是七十有余的人了!若是有半点差池,那么纪白就算是身死,都不足以谢罪半分!

时间,就在纪白的顾虑和焦急之下,一点点流逝。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过了一会儿,这抹黑暗才渐渐消散,数刻之后,才最终恢复了正常。

“师傅!!!”

此时,单观和慧明齐齐推门而进,以为又突发了什么状况。见到纪白和陆鸿复平安之后,这才释然地舒了口气。

但很快,无论是单观和慧明,还是纪白和陆鸿复,皆是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之中。

“不好意思,让一让!”

这时,施云突然挤了进来,焦急地朝着纪白喊道:

“刚才我收到紧急通知,要先赶回局里了!”

说着,施云一把抓过起长凳上的外衣往身上一披,急冲冲地就要向外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纪白看出施云似乎知道一些内情,当下急忙问道。

施云回过头来,嚅嗫一阵之后,正色道:

“晋城大街之上,又有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