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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从巴结到大开杀戒——魏忠贤和他的死敌东林党的邪正之斗(5)


  他对杨涟说:“他们这是存心要杀我们。他们杀我们有两个办法,一是趁我们不服,乱棍将我们打死;另外是暗杀我们,说我们暴病狱中。如果在审问我们的时候,我们先承认受贿,在移交法司的时候再翻供,还有一丝机会。”

  可是,在他们承认自己受贿后,却由于平时太过清廉,根本拿不出赃银,由此就得到了更加残酷的拷打,这样日复一日,左光斗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听说左光斗被折磨得快要死了,史可法不顾自己的危险,拿了五十两银子去向狱卒苦苦哀求,只求见老师最后一面。狱卒终于被史可法的诚意感动了,想办法给史可法一个探监的机会。史可法找到左光斗的牢房后,只见左光斗遍体鳞伤,脸已经被烧得认不清,左腿腐烂得露出骨头来。史可法见了,一阵心酸,走近前去,跪了下来,抱住左光斗的腿,不断地抽泣。左光斗虽然满脸是伤,睁不开眼,但是他从哭泣声里听出史可法来了。他举起手,用尽力气拨开眼皮,愤怒的眼光像要喷出火来。他骂着说:“蠢材!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国家的事糟到这步田地。我已经完了,你还不顾死活地跑进来,万一被他们发现,将来的事靠谁干?”可史可法还是抽泣着没完。左光斗狠狠地说:“再不走,我现在就干脆收拾了你,省得奸人动手。”说着,他真的摸起身边的镣铐,做出要砸过来的样子。史可法不敢再说话,只好忍住悲痛,从牢里退了出来。

  天启五年(1625年)七月二十六日,左光斗和杨涟等被魏忠贤杀害。左光斗终年五十一岁。

  史可法花了一笔钱买通狱卒,把左光斗的尸体埋葬了。

  左光斗已经死了,赃款还没有还尽。魏忠贤命令抚按官严加追讨,牵连下狱的有十四人。长兄左光霁受牵连判罪致死,母亲过分悲伤也死了。都御史周应秩还认为有关部门不努力承办追查,上疏催促,因此他的家族都破产了。

  与杨涟、左光斗一起被逮捕的还有周朝瑞、魏大中、袁化中等4人,都被残忍害死,史称“六君子之狱”。

  等到魏忠贤编修《三朝要典》,把杨涟、左光斗定为移宫案的首犯,准备打开棺材侮辱他们的尸体,因有人说情,才得以幸免。七、八月间,杨涟等人相继惨死于狱中,熊廷弼也被斩首,阉党恐人心不平,更感到扭转舆论的迫切性。

  九月初九日,因在“移宫”中替李选侍说话,受到阉党器重得以复职的御史贾继春又跳将出来,上疏说杨涟等人受熊廷弼贿赂只不过是小罪,其可死之罪“莫大于交结王安,毁诬先帝,亏损圣德,逼辱康妃与皇八公主”,现在他们“止以纳贿追赃死,则所以当死之罪未明也”,建议皇上早定爰书,颁布中外,昭示史册,使天下万世都晓然而知杨涟等之罪恶。朱由校完全同意贾继春的见解,并说:

  先帝升遐,朕躬嗣服,父子承继,正统相传,臣子何得居功?

  而杨涟、左光斗等妄希定策,串通王安,倡为移宫之事,捏造垂帘等语。王安奸恶异常,乘机报怨,内外交结,党众恃强,不许康妃从容奉旨,而逼令踉跄出宫。先帝体尚未寒,言犹在耳,杨涟等即有权势,固亦人臣,乃弃礼忘君,犯上不道,至于此极!

  于是,就命令将杨涟等诸奸罪状及持守正议诸臣的前后章疏,以及近期屡次下达的有关圣旨,都编辑成书,颁行天下,垂示将来。并令今后非经批准不得擅刻书籍,已经刊刻传抄的私书一律销毁。否则,一经查获,即治以妖言惑众之罪。

  6、三案背后的“七君子之狱”

  朱由校在支持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倒翻“三案”的过程中,于天启六年再兴大狱,下令将支持杨涟的高攀龙、周起元、周宗建、周顺昌、缪昌期、李应升、黄尊素七人逮入诏狱,并把他们全部严刑拷打至死。史称“七君子之狱”,因这一年系农历丙寅年,又称“丙寅诏狱”。

  高攀龙之所以得罪魏忠贤,是因为他曾经就红丸案上疏攻击郑国泰、郑贵妃和方从哲,以及阉党五虎之首崔呈秀。

  熹宗即位,起用高攀龙为光禄寺丞。天启元年(1621年)升为少卿。

  第二年四月,高攀龙就红丸案上疏弹劾郑贵妃的外甥郑养性说:“张差梃击谋害太子实在是郑养性的父亲郑国泰所主使。现在人们议论纷纷,都怀疑郑养性勾结宫内外犯法作乱的人,另有异谋,怀疑积累多了得不到解决,应当考虑一个妥善处理的办法。至于刘保谋反,是中官卢受主使的,刘于简的供词都在。卢受本是郑氏的私党,而李如祯一家勾结郑氏,阴谋陷害名将,导致失地丧师,刘于简原来的供词,说明李永芳约了李如祯做内应。像崔文升向来就是郑氏的心腹,知道先帝有虚症,故意给他服用泄药,这罪不能赦免。陛下仅仅将他斥责赶走,而崔文升还秘密住在京城。应该勒令郑养性回到家乡,尽快将李如祯、崔文升绳之以法,以昭彰国家大法。”

  高攀龙奏疏送入后,朱由校责怪他多事,但终于遣送郑养性回了老家。

  孙慎行因为“红丸案”攻击前朝首辅方从哲,交给大臣们讨论。高攀龙引用《春秋》首恶性之诛为例,把“红丸案”的主要责任归咎于方从哲。

  给事中王志道为方从哲辩解,高攀龙写信切实责备他。

  不久,高攀龙改任太常寺少卿,上疏说:“方从哲的罪行并非只有‘红丸’一件事,他最大的罪行在于勾结郑国泰。郑国泰父子有计划地谋害先帝的事不止一件,开始是张差的梃击,接着是郑贵妃进送美女,最后是崔文升的药,而方从哲实在是维护他。尽力扶持帮助郑氏的党徒,尽力铲除不听从郑氏的人;一时人心惶惑,只知道郑氏,不知道东宫太子。这是盗贼一样的臣子,讨伐盗贼,就242是陛下的孝。而有的人却说:‘为先帝隐讳才是孝。’这是扰乱天下的歪理。陛下顾念圣母就应该宣布李选侍的罪行,顾念皇考就应该加厚对李选侍的恩德,这样就仁至义尽了。而有的人却说:‘为圣母隐讳才是孝。’明明是圣谕,看做是假托;像杨涟那样忠心,却被诽谤为居功自傲。大臣怕被说是居功,宁愿以待罪之身躲在一边,当君父有急难的时候,却在那里袖身旁观,这也是导致天下大乱的歪理。被这样的说法所迷惑,真正的孝不知道是孝,把不孝也当做大孝;真正的忠不知道是忠,把不忠也当做大忠。忠孝都可以颠倒,什么事情不可以胡为呢?所以方从哲、郑养性不能不讨伐,为什么还让他们住在天子脚下?”

  当时在朝廷暗中支持方从哲的势力很大,他们摘取了高攀龙奏疏中“不孝”的话,激怒朱由校,将要对他严加谴责。这时,叶向高出面大力拯救,高攀龙这才被停发俸禄一年。邹元标受到攻击,高攀龙请求和他一同罢免。朱由校下诏挽留他,升为太仆卿,提升刑部右侍郎。天启四年(1624年)八月拜左都御史。

  杨涟等人攻击魏忠贤,双方已势不两立。

  等到叶向高离职,魏广微天天引导魏忠贤做坏事,而高攀龙是赵南星的门生,一同在重要部门。御史崔呈秀巡按淮、扬回来,高攀龙揭发他贪污受贿的邪恶行为,赵南星建议把他充军,崔呈秀处境困迫,急忙跑到魏忠贤那里,乞求做他的干儿子,于是捡了谢应祥的事,说高攀龙党附赵南星。

  朱由校下了道严厉的圣旨责问追究,高攀龙自己承担罪责走了。不久,南京御史游凤翔调出当知府,揭发高攀龙挟持私人势力排挤他。下诏恢复了游凤翔过去的官职,革了高攀龙的职。阉党五虎之首崔呈秀还不解恨,一定要杀高攀龙,把他的名字偷偷塞进李实弹劾周起元的奏疏中……

  天启六年(1626年)二月,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想杀高攀龙、周宗建、周顺昌、缪昌期、黄尊素、李应升等六人,拿李实没有盖印的奏疏,命令他的党徒李永贞、李朝钦诬陷周起元当巡抚贪污国家钱财十多万两银子,每天跟高攀龙等人来往讲学,因而在中间煽动。

  在魏忠贤及阉党之首崔呈秀的唆使下,李实奏疏加给周起元、缪昌期、周顺昌、周宗建、李应升、黄尊素、高攀龙七个人的罪名是:“周起元为巡抚时,吞没公款十余万,终日与高攀龙、缪昌期、周顺昌、周宗建、李应升、黄尊素这些人往来讲学,动辄诋毁243朝政。”

  奏疏递上,假传圣旨:“除周宗建、缪昌期已经逮捕入狱外,周起元等五人,都着锦衣卫扭解来京追究审问。”时为天启六年二月二十五日。

  接着,一场大逮捕即进行起来。

  三月十六日早上,高攀龙在无锡老家拜谒宋代儒家学者杨龟山祠,有人把这逮捕他的公文告诉了他。

  高攀龙回去和两个门生一个弟弟在后园的池上喝酒,听说周顺昌已经被逮捕,笑说:“我视死如归,现在就要实现了。”进去和夫人说话,跟平时一样。出来,写了两张纸告诉二个孙儿说:“明天交给官府的校尉。”

  两个孙子出去后,高攀龙关好了门窗。过了一段时间,他的儿子进入他的房间,只见一盏灯还亮着,高攀龙却不见了。寻找了一阵,发现高攀龙已经整整齐齐地穿戴好衣帽自己溺死在池中了。拆开他所封的纸,是一个遗表,说:“我虽然被革职,从前曾是大臣,大臣受侮辱就是侮辱国家。谨向北面叩头,效仿屈原投水而死。”又有告诉门生华久诚的信说:“我能够像这样从容不迫地死去,多少还是得力于我一生治学的结果。”当时他六十五岁。远近的人听到他的死讯,没有不为他哀伤的。

  崔呈秀还不解恨,假传圣旨把高攀龙的儿子世儒交给同法部门244审理,刑部判世儒不能防范他的父亲,流放服劳役。事实上,周宗建早就与客氏与魏忠结下了梁子。

  天启元年(1621年)冬天,奉圣夫人客氏搬出宫城又回到宫中,周宗建首先上疏极力反对客氏回宫,他说:“天子说出的话,就如同儿戏一样,法律所在的宫禁之地,几乎跟老百姓的家庭相同。朝廷的行为不协调,朝廷内外的防范措施都被废除。这帮人一旦蒙受了皇恩,便有了非分之想,轻侮沉溺目无法纪,慢慢地变得骄横放纵,灾难和罪祸一天天增多,后患将难以杜绝。王圣、宋娥、陆令萱的覆辙,可以提供很多借鉴。”周宗建违背圣意,受到了责备。但公众舆论却都很看重他。

  天启二年,京师长期干旱,五月份下了场冰雹。周宗建借机攻击魏忠贤,大意说:“近来的政府事务,外廷颇有微辞,都说深宫之中,没有办法预料,圣旨诏书,必然有所依据。像魏进忠这样的人,目不识丁,而陛下与他同忧愁共欢笑,一天天地亲近。一切用人的行政权力,都按他的说法办理,东西改换了方向自己却不知道,邪恶与正直被颠倒了而自己却不觉察。况且内廷的借口,与外廷的投机者,互相支持。离间的祸苗将起于钻营之人,谗言陷害必定在到处传话的人中间发端。这些隐祸,无从说起啊!”魏进忠是魏忠贤原来的名字。这时正勾结客氏,夫妻相称,很多朝臣都巴结依靠他,他的势力日益昌盛。看到周宗建的上疏,魏忠贤恨他入骨,但没有发作。

  见魏忠贤势力更加昌盛。周宗建担心他们内外联合,祸害将更大,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于天启三年(1623年)二月上疏直接攻击魏忠贤,并在奏疏中揭露了王安被害死的真相。他说:

  “我在去年指名弹劾上奏,魏进忠没有一天忘记卑臣。于是趁他的私党郭巩进入北京时,唆使他排挤我和各意见与他不同的人”。郭巩于是创造“新幽禁大幽禁”的说法,掌握选举法令,将廷臣数十名的姓名编成一个名册,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又写匿名信,罗织五十多人的罪名,丢在路旁。给事中则以刘弘化为首,其次为周朝瑞、熊德阳等若干人;御史则以方震孺为首,其次为江秉谦等若干人。卑臣也为其中之一人。他既想罗织各臣的罪名,来报复发泄私人的仇恨;更想以中臣独断,来替魏进忠解除遗憾。由此看来,选举法令不是由朝廷掌握的,只不过是郭巩和魏进忠的选举法令。幸亏正义在于人心,郭巩的说法不能奏效,这才另借熊廷弼的罪名,想设置陷井一网打尽。

  “郭巩又因为我的议论涉及王安,讥笑我与他有什么牵连。

  陛下知道王安是怎样死的吗?他身首异处,他的肉喂饱了乌鸦,他的骨头丢给了黄狗,真是古今没有的惨状。郭巩假如有心亲近魏进忠,何至于伤天害理,并且牵连刘一嫦、周嘉谟、杨涟、毛士龙等人,说他们都是王安的同党。请求陛下深入调查王安的死究竟是什么人陷害的,那么这件事就是魏进忠的一大罪状。郭巩讨好魏进忠,这就可以作为证据了”。

  “前朝的汪直、刘瑾,虽然都是恶魔,幸亏言路清明,大臣之间互相不予结交,所以时间不长就失败了。现在有权的宦官报复大臣,反而利用言路来实行,言官的声势,反而利用有权的宦官来加强自己。几个月以来,熊德阳、江秉谦、侯震阳、王纪、满朝荐被排斥了,邹元标、冯从吾被罢官了。文震孟、郑郧被驱逐了。最近又压制孙慎行、盛以弘,不让他们进入内阁,扩大案情,牵连无辜,正直的人战战兢兢。整个朝廷的大臣都爱惜自己的生命,没有人敢直接与他们抗衡,我假如还贪生怕死,不上疏报告,那么朝廷内将有魏进忠作为指挥,旁边有客氏作为羽翼,朝廷外有刘朝等人举兵示威,而又有郭巩等人巴结攀附,内外勾结,将好人赶尽杀绝,天下的事情,还忍心议论吗?”

  “陛下,周宗建这是要陷害我和刘朝啊。现在,我和刘朝请求自髡,以证明我们的清白。请陛下为我们做主!”魏忠贤得知,既恨又怕,他深怕熹宗追究王安之死,便同刘朝等围着皇帝哭泣,用以激怒熹宗。

  “周宗建,你要如实交代如何与东林党人勾结陷害魏公公和刘公公的!”朱由校在朝堂上严厉地斥责周宗建。而周宗建在回奏时,依然侃侃而谈,直言不讳。

  “在移宫时,正是由于王安和杨涟、左光斗等人的唆使,才使朕担负了逼迫庶母李选侍移宫的不孝罪名。王安实在应该承担第一责任!以后,任何臣民禁止议论王安之死!”朱由校下旨。魏忠贤提议对周宗建责以廷杖,经阁臣力争,总算减为夺俸三月的处罚。

  天启五年(1625年)三月,大学士冯铨非常憎恨御史张慎言曾经劾奏自己,便嘱咐他的门生曹钦程诬告弹劾张慎言收受贿赂,把周宗建列为首恶,并涉及到李应升、黄尊素等人。

  魏忠贤就矫旨将周宗建等人革职查办,并交给抚按追赃。后来,魏忠贤嫌法司办案太慢,又遣缇骑将周宗建逮捕至京。接着,他们又将周宗建的名字写进李实的空印疏中,下诏狱毒刑拷讯,许显纯一边用酷刑折磨周宗建的肉体,一边厉声骂道:“看你还能骂魏上公不识一丁吗?”

  周宗建最后竟然被认定收受熊廷弼一万三千两银子的贿赂,并被折磨惨死在狱中”。

  周顺昌被逮入京后,下诏狱。许显纯拷打逼供罗织罪名,坐赃款三千两,五天严刑拷打一次。每逢拷问,周顺昌一定大骂魏忠贤。

  天启六年(1626年)六月十七日晚,许显纯敲掉周顺昌的牙齿,站起来问道:“看你还能不能骂魏上公?”

  周顺昌把满口的血水吐在许显纯脸上,骂声更加猛烈了。于是,许显纯在晚上偷偷地把周顺昌杀害了。周起元被逮入京时,周顺昌等人已在牢里死了。

  许显纯严刑拷问,竟然招出同李实的奏疏所说,藏赃款十万两。然而,周起元的家人卖掉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不足此数,亲戚朋友也多由此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