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振国掏出根烟递给钱斌又帮他点上，道：“钱股抽根烟消消气儿，左右都是工作的事儿，伤了身体不值当。”
钱斌刚才冲着庄弼吼了几句气儿已经顺了不少，加上许振国在他看来似乎有些来头，也没那么熟，跟许振国说话就客气了许多，抽了口烟，数落庄弼道：“你看看人家小许，同样的话说出来就让人听着舒服！”
说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呼呼道：“小许你说，咱们这一天多少事儿？整个教育局咱们基础教育股不算最忙也差不多吧？可人家偏偏认为咱们整天闲着没事儿干！下面乡镇有几个老师因为拖欠工资的事儿找到局里，这事儿跟咱们股八竿子打不着任何关系吧？可人家一张嘴这就成了咱们的活！我就不明白了，局里有信访室、有人事股有计财股，哪个股出面不行？非得让咱们去安抚？再说人家要见的是局长，咱们能安抚个屁！”
乡镇老师和县城里的老师虽然都是老师，但工资却不是由县财政统一发放的，而是由乡镇财政自己筹措发放，若是乡镇财政状况好还好说，万一乡镇财政没有钱，老师的工资自然也就没了着落，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农村老师工资比平级的县城老师工资高一级，也没人愿意被分到农村去的主要原因之一。重城县经济落后，下属的各乡镇财政状况大部分都比较窘困，拖欠老师工资的情况还是挺普遍的，以前也经常有老师来局里找，几个局长开始还接见过几次，后来就都躲着不见了。
一听是这事儿，庄弼明显又有了点儿精神，作为一个专业的“装逼犯”，有机会在来上访的农村老师面前装一装大领导的派头儿，他还是很有兴趣的，就主动请缨道：“那啥，领导，你看我今天上班儿正好也没啥事儿，要不这件事儿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圆满的完成任务，绝不给局里和领导您丢脸！”
钱斌对庄弼很了解，对他的心思多少知道一点儿，庄弼这人能力不行，即使拍马屁也让人听着不舒服，让他干点儿程序简单清楚的事儿还可以，像这种安抚人的事儿他十有八九会搞砸，就皱眉道：“你？还是算了吧，你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这事还是我和小许去的好，现在人在会议室里，小许，咱们这就过去吧。”
许振国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将重新誊写的那份方案递了过去，道：“钱股，你看看这个，这是我昨天晚上写的《落实‘普九五率’统计数据工作方案》。”
钱斌闻言看了许振国一眼，心里十分惊讶，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许振国竟然就真的拿出一份方案来，姑且不论这份方案的内容怎么样，就说这个态度就很值得赞赏！
他接过来坐下翻看着，尽管已经不是头一次见到许振国的字，但看着稿子上那笔流畅漂亮刚劲有力的行楷还是让他赞叹不已。
许振国道：“刚才您去汤局长那里开会，杨局长来了一趟，我当时刚整理完这份方案，结果被杨局长看见给拿走了，还让您回来后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钱斌听了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问道：“让我一个人过去？”
许振国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暗道：“我是不是想的太复杂了？看钱斌的样子根本不在意谁先看到这个东西，难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让我和您一块儿过去。”
钱斌“嗯嗯”了两声，接着看那份方案，一边儿看，一边儿用笔在上面圈点着，不时还在旁边做些批注，过了半晌，钱斌抬头看着许振国道：“不错，真不错！这份方案考虑的比较全面了，关键是你这种工作态度值得表扬！只是个别地方还需要细化处理。”
许振国听了道：“我经验不足，还是得领导多帮助，关键时刻有了领导把关才不会出问题。”
钱斌呵呵一笑，道：“小许，我发现你这人哪儿都挺好，可就是太一板一眼了点儿，有点儿无趣，太严肃了！年轻人嘛，还是活跃点儿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个活跃分子。”
许振国没想到钱斌居然说起这个，沉吟了一下道：“股长说的是，我以后注意改进！”
他话音刚落，那边儿谢明薇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钱斌也摇头道：“你看看你，又来了！看来这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啊。以后你老婆肯定要后悔嫁给你！”
听钱斌说起许振国的“老婆”，谢明薇莫名的又红了脸，低着头不知在心里寻思着什么。
“那几个来上访的老师还在会议室等着，也不能不理，但杨局长那里更不能耽搁。”钱斌挠了挠脑袋，无奈的看着庄弼道：“老庄，你不是想去安抚那几个老师吗？那就去吧。”
庄弼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脑门儿中间的那块鲜红的肉似乎都在放着光，立马蹦起来叫道：“好咧！那我现在就去！”说着就要出门，钱斌忙叫住他道：“你去了注意说话的语气要和蔼，别跟人家耍横！另外别激动了瞎许诺！”
等庄弼出了门，钱斌跟谢明薇道：“小谢，你看着点儿屋，谁来电话或者找我记录好，回来告诉我。小许，咱们走吧。”
……
在杨启堂的办公室里，钱斌和许振国坐在沙发上，杨启堂正在打电话，许振国注意到自己的那份方案就放在杨启堂的桌子上，上面用红笔画了不少线条，似乎也做了些批注修改。
在杨启堂背对着的墙上过了一幅条幅，上面写着“科教兴国”四个大字，许振国正打量着那幅字，门被推开，进来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子，却是打字室的小王。
杨启堂一边儿接着打电话，一边儿看着小王指了指桌子上的方案文稿，道：“打印五十份出来。”
小王答应一声拿了文稿转身出去了。又过了几分钟，杨启堂终于打完了电话，道：“老钱看过小许写的方案了吧？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