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黎明听完李庆久的话,本来想把院里同志们对他大搞卫生一事儿哩说法儿给他说说,但看到李庆久武断的神色,就知道说了也是自讨无趣,又想着这是县委书记、县长钦点的工作,一个小小的党政办主任、股级干部怎能违抗!真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恐怕王书记、龙县长也没有想到俩人随便发一通议论,就被下面当成了圣旨一样去执行!就起身出门,喊齐了党政办的同志们,把水塔抽漫了,几个人干了一个下午,总算是把大院冲得像是用拖把拖过一样,李庆久才叫了停。r
第二天,李庆久在大会上又不点名批评了有些单位不重视卫生工作,会后领着检查组人员对卫生进行了认真检查,哪儿有一根烟头没扫净,哪儿有一棵草没拔掉,都按照评分标准扣了分,把政府大院打了九十九分。到了下次镇干会上,李庆久把党政办表扬了一番,把政府大院作为卫生样板地,叫各单位都朝着大院标准看齐。r
与此同时,厕所经过一个多月的改造,也竣了工：原来的烂房子扒了,盖成了平房,旱式改成了水冲式。这样一改,卫生任务更加重了。厕所是最脏的地方,加上政府院里的厕所还有好多外人进出,就更脏了,结果是没有人愿意打扫。李庆久就叫郭黎明把厕所分成一个公共卫生区,由各单位轮流打扫,一轮一月。又特意制定了厕所卫生制度,请一个毛笔字写的好的人写到了墙上。这样一来,各单位意见更大了,都说厕所原来就是党政办打扫的,现在怎么变成了都扫。意见反映到了郭黎明那里,郭黎明就反映给了李庆久。r
李庆久听后,说：“现在哩人就是这样儿,厕所里头脏哩时候都叫唤,想叫厕所干净,就是木人想打扫!这都是我们现在人哩一个典型心态,希望别人都是雷锋,成天给自己做好事儿不留名,坐享其成!说他们说去,咱该咋办还咋办,就当木听见!谁哩意见都听,我们啥事儿也干不成!”r
郭黎明把李庆久里原话儿传达到了那些说难听话的人的耳朵里,人们都知道李庆久有一股子拗劲儿,再说也枉然,就不得不应付着去扫厕所,虽然是应付,但是每天打扫一下,用水冲冲,比过去干净多了,最起码不是和以前一样臭气熏天,蛆虫乱爬了。r
乡镇党委书记、镇长们在那次会议召开后,就都回家把政府院里厕所给改造了。梓圩厕所改成水冲式后不久,信访办就来了一大群上访的群众,说政府的厕所改成水冲式后,厕所的排水系统出了问题,粪便漏了。r
原来,政府院里厕所改成水冲式后,顺着街道上的排水沟铺设了下水管道,谁知道,铺设的下水管道质量不行,再加上街上有些人看不惯政府干部的假干净,就偷偷把下水道盖子掀开,把管道给砸开了口子,粪便就漏了出来,弄得附近群众的门前家里都是臭气。r
信访办的李中远听完群众们反映的事儿,按照“谁分管,谁负责”的原则,到李庆久办公室,给李庆久说了。r
李庆久听完汇报,说：“我不去见他们,屁大哩事儿都叫我去解决,那我这个坐镇哩坐个啥镇？你给他们说,政府正在想法儿改造,早日改好,不会叫他们成天闻臭气!”r
李中远回到信访办给群众们传达了李书记的意思,群众们说叫政府早一天改造完毕,叫他们少闻臭气,以免影响他们健康。李中远按照李庆久的意思对改造一事儿进行了保证,群众们才散了。r
李庆久叫郭黎明把施工队的胡喜来叫来,叫他立即改造下水管。胡喜来面露难色,说现在里面脏哩很,木人愿意干。r
李庆久说：“木人干也得干,这是你留哩活儿尾巴,你不干谁干？限你一星期之内改造完!到时候我们去验收,要是到时候干不完,那盖厕所哩工钱,你就白想要了!”r
胡喜来整天喜欢承包一些政府的工程活儿之类的,跟政府的领导们混得都很熟,干完活儿,政府没钱,往往今年给点儿,明年给点儿,一般要拖个好几年才给完。胡喜来队政府的付账方式并不气恼,而是独辟蹊径,那就是干活儿时候偷工减料,靠这儿来赚钱,久而久之,胡喜来偷工减料就出了名,户家盖房子是自己住的,怕胡喜来偷工减料,都没人找他。胡喜来也懒得跟那些干活儿时候成天蹲到工地上、一看见哪儿水泥用少了、钢筋用的细了就出来指毛病的人打交道。给公家干活可就不一样了,没有人整天站在那儿监工,偷工减料比较方便,于是给公家干的活儿没有一个工程是合格的,盖的房子不是墙体有裂缝,就是屋顶渗水。胡喜来干的工程在梓圩独树一帜,形成了胡式风格——偷工减料,如果哪个工程干的好了,人们就会不习惯,就会惊诧。r
胡喜来回去后,就开始找工人,可是没人愿意干。这边儿李庆久叫郭黎明一天一个电话地催,胡喜来则延续了以往的风格,慢吞吞地说正找着人呢。r
结果李庆久规定的时间到了,胡喜来还在招人。r
李庆久就把郭黎明说了一顿。r
郭黎明气呼呼地给胡喜来打电话,叫他快点儿找人改造。r
李庆久催郭黎明,郭黎明催胡喜来,一直拖了两个多月,群众又上访了几次,李庆久发火儿了,郭黎明也恼了,胡喜来就是不见踪影。最后,上访的人发了狠话,再停三天不改造,就拉土把政府的厕所给填平!r
李庆久闻言大怒,把郭黎明喊到办公室拍桌子、震椅子地说：“立马叫胡喜来把工人喊来改造,不然哩话,工程款就白想要了!你是咋工作哩,一个党政办主任连这儿一点儿活儿都干不了,以后还咋当领导!”r
郭黎明本想反驳,可是他不愿意跟主管领导闹翻,就说：“我给胡喜来说不行,他不听,你真不知道,他就听领导们哩话儿!”r
李庆久说：“我再说一遍,是不是这点儿小事儿都得叫我亲自出马才行？那你来坐镇算了!”r
郭黎明见李庆久这样说,反而想笑,说：“李书记,我木有那儿水平,一辈子也干不了副书记!”r
李庆久说：“黎明,你也白搁我跟前说气话,我看你成天都觉得怀才不遇,如果连这点儿事儿都办不了,我看不是怀才不遇,是自己认不清自己!”r
郭黎明说：“李书记,我从来都木有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过,我知道自己多高水平!”说完,看也不看李庆九,起身气呼呼走了。r
郭黎明本想把李庆久交代的事儿扔那儿不管的,可是思来想去,不管还是不行,也不愿跟李庆久闹得太僵,只得跟胡喜来联系,胡喜来索性不接电话了,郭黎明也无可奈何,也不敢给李庆久汇报,想想李庆久刚才说的话,心里骂了一声,一个人出了乡政府,找人玩去了。r
过了三天期限,郭黎明本来想着群众们还要来上访的,谁知道却没有来。r
郭天强退休后,不愿回家住,仍然住在乡政府原来的办公室。r
郭黎明正在办公室纳闷的当儿,郭天强进来笑嘻嘻地说：“黎明,木事儿了,厕所不用改造了,外头群众弄个管箍给化粪池出口处哩管道箍上了,厕所粪流不出去了!”r
郭黎明听说,本想到现场去看看,可转念一想,这事儿要是叫贺勰、李庆久知道了,首当其冲挨批的就是自己,于是就装作不知道,没给两人汇报。没过多久,李庆久也听说了管道被堵一事儿,可是群众不来上访了,又见胡喜来对自己说哩话儿好像没听见,表面上对自己唯唯诺诺,实际上并不吃自己那一套子,知道他跟贺勰、凤岐鸣两人关系甚好,工程款自己也不敢不付,只要不来上访,就不用管了,只是奇怪化粪池的东西不流出去,难道都渗入地下了？政府院里的井离厕所很近,看来井里的水是不敢吃了,就交代郭黎明以后他办公室的用水,都到外面去拎。r
武莜人对养蚕情有独钟,据说到现在,已经养了五百多年了。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青壮劳力外出打工,养蚕的人家越来越少。养蚕都是在春季进行,两个月时间,养的好,再加上价格高的话,一个人能挣五六千块钱,比外出当小工强多了。可春季正是外出打工者找工作的最佳时机,纵使有打算在家养一季蚕再出去打工的想法的人,也放弃了养蚕的想法,都选择了外出找工作。有些身无一技之长的年轻女子外出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后,往往走上暗娼这条路,姿色好的,一个月能挣上万,所以在武莜流传着一个笑话,说一个卖淫女回来见父亲每天起早贪黑上山养蚕,就对父亲说：“白养蚕了,我俩腿一伸,朝你一春!”r
郭世收、田青云在八十年代,就年年养蚕,后来形势不好,加上养蚕辛苦,田青云开始了门市部,就不养蚕了。郭黎明很熟悉养蚕,郭黎江就对养蚕不是很熟悉。郭黎江学习成绩不好,初中毕业后,就跟着庄上的劳力外出到建筑工地上打工去了。r
几年前的“峡谷会议”召开后,王国胜就把县城东面的荒山野岭规划成了新城区,人们都在想着王国胜在异想天开,那一片荒坡能建成新城？王国胜、龙县长二人自有办法,把那片荒坡每个乡镇都分十亩,叫政府掏钱买地。可像梓圩这样的入不敷出的乡镇哪有钱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