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梅笑道：“那啥时候过来考核我？我不当人大主席,我要当乡长!”r
王国胜说：“我搁会上说过了,以后乡镇长都要从人大主席里头提拔,你这儿不是叫我作难吗？”r
孙太梅说：“你说哩又不能代表组织,干部任用条例上根本木有这一条!反正,我就不当人大主席!”r
王国胜无奈,只好说：“好,好,就按你哩意思办。”王国胜刚挂断手机,又一个电话打来了,王国胜不想接,就任由响完,立即把手机关了。r
第二天,组织部就专门去考核了孙太梅。晚上,孙太梅的考核公告就贴了出来。r
孙太梅任乡长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武莜,那些人大主席立即开始心里不平衡起来,电话一联系,午夜十二点,就都聚到了县城开始商量对策。一桌子人喝着酒,不提名地骂着脏话,都说王国胜自己在会上说的话儿不算话儿,都费了那么大劲儿从副科弄到人大主席,本来等着提拔成乡镇长的,谁知道副书记也要直接提拔成乡长了,特别是那几个副书记提成人大主席的,心里更加不平衡,骂得最起劲儿。这些人越喝兴头越高,一直喝到第二天早上七点,也没有商量出什么对策,就散了。r
涂勇却没有回家,出了酒店门,想起自己当了二十年的副职,好不容易弄个人大主席,按照王国胜提拔乡镇长一律从人大主席中选拔的承诺,当了人大主席等于一只脚已经跨进了乡镇长办公室的门了,可比自己晚来多年的孙太梅,论资历没有自己深,论工作没有自己干得多,工作和自己一起变动的,自己从副书记变成了人大主席,孙太梅成了副书记,现在人大主席没有提拔成乡镇长,副书记反而提拔了,想着想着,不觉到了县委门口,头皮一硬,进了县委院,想着去找王书记,就先到了县委办找到了王书记的秘书赵庆龙。r
赵庆龙见涂勇晕着,想着是昨晚上喝酒喝多了还没有醒过来。赵庆龙见涂勇的脸蛋红红的,脸上的小豆豆也红红的,俩小眼睛也红红的,害怕涂勇找王书记闹事儿,就推说王书记没在家。r
涂勇听了赵庆龙的话,知道是在糊弄自己,就拿出手机给王国胜打电话,电话通了,却没人接。r
涂勇气呼呼地说：“王书记是害怕我找他,躲着不见我,越是这样,我非要去见他不可!”“腾”地起身,趔趔趄趄要往常委院走,赵庆龙急忙把涂勇往凳子上摁,可是涂勇力气很大,挣脱了赵庆龙的拉扯,蹿出了办公室。r
赵庆龙急忙喊了胡明运几个人出来拦涂勇,几个人使尽全身力气,才让涂勇停了下来。涂勇见自己挣脱不开,脸憋得通红地嚷嚷道：“妈了个B!老子干副乡级都干了二十几年了,你们搁大会上说,以后提拔乡镇长非得从人大主席里头提拔,现在咋了又变了？难道你们说话都是放屁？我也想干乡镇长,给你们送钱你们不要,又不见我,你们想叫我咋着哩？”r
涂勇的腔调很高,几乎响彻了整个县委院,几个拉着他的人听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除了赵庆龙之外,着实心里高兴,只是脸上不敢笑出来,假意劝道：“涂主席,您喝醉了,有啥事儿今儿个白说了,等你醒了,再说不迟。”r
涂勇嚷道：“谁说我醉了？谁说我醉了？我是酒醉心不迷!有人木喝酒都醉了,忘了自己搁大会上说哩啥了!我今儿个就清醒着,王书记不见我就是不行!这个问题不解决,我就去上访,市里不行,去省里,省里不行,去北京!谁不知道搁武莜干哩那号儿事儿？哪个事儿落实了,白说副厅了,就是县委书记也干不成!”r
郭黎明把涂勇送进办公室,等他上床休息后,回到了办公室,手机铃响了,电话那头儿传来了石梦的笑声：“喂,刚才你们哩涂主席真勇敢,搁县委办闹了一排子,整个县委院都觉得很解气!”r
郭黎明也笑道：“真哩？”r
石梦笑道：“他闹哩时候我搁办公室里透过窗子看着哩,那几个拉他哩人看着是在劝他,实际上搁那儿添油加醋怂恿他哩。”r
郭黎明说：“王国胜搁县委院威信恁差？”r
石梦说：“这个老色鬼早该死了,要不是他搁这儿执政,我们早就是副科了,恁多年不提拔人,把年轻人都耽误完了!院里年轻人都恨他!”r
郭黎明说：“估计涂主席这一回要受处分了。”r
石梦说：“不一定。上一回,市委考核组考核王国胜,老干部们当着他哩面儿上访,给他吓趴了。他急着走,就害怕告状,说不定还会变成好事儿哩!”r
俩人正聊着,办公室的值班电话突然响了,郭黎明接了电话,那头的人说是组织部的,说明天到梓圩考核涂勇,叫通知好会议。r
郭黎明放下电话,惊讶地出了好大一会儿神,才给贺勰汇报了。贺勰笑着说：“涂主席要升官了,这就是辩证法,福祸互转,通知好会议。”r
过了中午,涂勇酒醒过来了,贺勰见了涂勇,笑道：“涂乡镇长,恭喜你,很快就是乡镇长了。”r
涂勇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贺书记,你又开玩笑了。”r
贺勰笑道：“你知不知道今儿上午大闹县委院儿？”r
涂勇惊慌地说：“我去闹了？我都木印象？哦,想起来了,肯定是那几个人大主席怂恿着我去找王书记讲理,谁知道王书记不见我,好像我非要去见他不可。”r
贺勰笑道：“王书记感念你哩上进心且,就破例提拔你成乡镇长,明儿个过来考核。”r
涂勇像是掉进了梦里,失神地问道：“真哩？”r
贺勰说：“明儿个就来,快去准备吧。”r
郭黎明有点不相信,可是第二天组织部的考核组就是来了,石梦也来了,见了郭黎明,偷偷地笑着说：“你也喝醉酒去找他们闹去,他们一害怕,也会提拔你。”r
涂勇在梓圩干了多年,在梓圩干部中间影响很好,考评很顺利,考核组走的时候,就叫郭黎明把考核公告贴了出去。r
涂勇被巨大的幸福和恐惧包围着,猜不透王国胜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过了公示期,涂勇就上任了,还分到了一个不错的乡镇——城郊乡。到底心里不踏实,趁着夜色,到了王国胜的办公室,给王国胜送去了十万元才罢。陈瑜成了团县委书记,鲁望岳成了团委副书记,赵庆龙成了城关镇镇长。孙太梅、涂勇原不在这次乡镇长的提拔序列,所以两人成了乡长后,原来武部长、吴书记推荐的人就没有当成,也引起了两人的不满,不过好在两人都是王国胜的拜把兄弟,也只是埋怨了几句,私下发发牢骚,也就算了。r
接着,市委组织部到武莜考核正处级人选,王县长、纪委吴书记都在争取,两人都跟自己是结拜兄弟,可市委给每个县只分一个指标,考核投票时候,两个人都在争取,到了最后得票上平分秋色。王国胜左右为难,最后找到市委组织部汇报说两个人都很优秀,希望能多给一个指标,让武莜多出点人才。组织部的领导答应了,王国胜很高兴,公示的时候两人都公示了。武莜的干部们都说王国胜就是有本事,弄了两个指标。谁知道到市委常委会上讨论时候,市委书记说,都是一个指标,为啥武莜特别？一个也不提拔!到最后,两个人还是老鳖房子——圆屋,两人对王国胜也不满起来。r
郭黎明已经三十二了,这个年龄对于强调干部年轻化的官场来说也不小了。人们本以为这次武莜开始动人了,贺勰找到武部长、汇报了郭黎明的情况。凤歧鸣则避开贺勰,暗地里为郭黎明给熟悉的常委们打了招呼。领导们都答应帮忙。凤歧鸣甚至叫郭黎明把送礼的钱都准备好了。谁知道动完几个,就没了下文,武莜官场的骚动慢慢平息了下来,郭黎明知道这次又落空了郭黎明不知道给参加考核的人交代投票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是慌得狗吃红薯皮似的,忙上一阵子,想着怎么取悦那些有投票资格的人,见了人都是笑脸相迎,舍了一个又一个的面皮,承了多少的情,到最后,都是空忙一场,这次本来想着有个前奏,真的开始动人了,可还是没了下文。r
郭黎明失落地回到了家,见杜芳华正在喂女儿饭,接过女儿,自己喂起来。喂完饭,逗女儿玩了一会儿,心情慢慢开始好起来,对杜芳华说：“今年八月十五跟国庆节放假搁一块儿,六七天哩,咱回家过,好好玩几天。”r
杜芳华本想说不的,知道郭黎明这几天心情不好,也知道郭黎明心情不好时候喜欢回老家,就答应了。郭黎明感觉家里的人对这些事儿不是那么关心,没人会问他当了多大的官儿,没人会因为他的一事无成而嘲笑他。郭家庄那些熟悉的土地的芬芳,那条留下了多少欢笑的银河,都能叫他暂时忘却尘世的烦恼。班车离郭家庄越来越近了,路上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了熟悉的人。郭黎明上完学就上班,总是离家很近,可回家的时间很少,十几年了,家乡好多年长的人他都忘记喊啥了,那些小一辈的,又叫不上名字,只有那些岁数差不多的,郭黎明还熟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