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车号是“11111”的黑色小轿车开进了梓圩政府,这个车号连武莜县城扫大街的都知道是王国胜王书记的车。杨弈清就在政府院里站着,以为是王书记到了,心里还怪赵庆龙怎么事先连个电话也不打,慌忙把车门打开。从车里下来的人,不是王国胜,一个是公安局的,剩下的俩人不认识。r
司机走下车来,说：“杨书记,你好。”r
杨弈清一看,原来司机是张金银的女婿卞建军,杨弈清笑道：“你来干啥？”r
卞娃儿说：“我来是为我老丈人哩事儿,拉着公安局哩人到派出所核实核实岁数。”r
杨弈清有点惊讶,不过脸色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说：“好,你们去吧。”r
卞娃儿的声音很大,政府院内本来站了很多人,卞娃儿开着车到梓圩查档案的事儿立即在梓圩镇政府院内引起一阵暗动,人们都有点惊慌失措,害怕有一天会有什么厄运降临到自己头上,慌忙躲到自己屋里不敢露面,同时祈求张金银千万不能弄不上。r
卞娃儿带着几个人摇摇摆摆地往派出所走去,派出所副所长、内勤潘高志热情地接待了调查组,立即把张金银的档案调了出来,上面显示的出生年月是1962年,跟档案相符,潘高志出了一张证明,盖上了派出所的公章,卞娃儿问道：“得多少钱？”r
潘高志谄笑道：“要啥钱？我们是为人民服务哩,不收费!”r
卞娃儿说：“不是要交六块钱吗？”r
潘高志笑道：“不要,不要!”r
卞娃儿说：“那我们走了!”r
潘高志急忙从柜台儿里面走出来,送到了大门外,卞娃儿开着车扬长而去。r
调查到了最后,王国胜听完汇报,说：“先把有问题的同志往后放一放,等问题查清了再说,没问题的要提拔,不能耽误乡镇换届。”r
张金银、鲁望岳俩人不提拔了。王国胜只好给省纪委书记打了个电话,说：“我很有心提拔小鲁同志,可是他生活作风上有问题,告状哩坐到组织部不走,你说该咋办？”r
纪委书记“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王国胜不得其理,只得想等下次有机会再说,这次是不行了,再说纪委书记已经掉到了外省,暂时得罪了他,或许一时半会儿也咋不了自己,也就先把鲁望岳的事儿放下了。r
燕乙得到俩人提拔事儿泡汤的消息,立即找到杨弈清,说：“杨书记,王书记俺俩是老表哩!王书记答应我给我招呼事儿,现在,你得给我写份儿推荐报告,我哩事儿就成了。”r
杨弈清说：“好,我问问组织部,行不行？”r
燕乙说：“肯定行!听说这回公示掉好些,都从新叫乡里推荐提拔。”r
杨弈清说：“好。”r
燕乙出了办公室门,杨弈清就给王书记打了个电话,说：“王书记,镇里不是还得推荐一个人吗,你看燕乙咋样儿？”r
王国胜说：“你别听他的,我跟他不知道是哪门子远房亲戚,以前都没有听说过。即使是,就他在组织部哩表现,敢用吗？以后要是进了班子,有个什么不合他心意的事儿,还不带累一圈儿？他到哪儿都是一个不稳定因素。你虽然要走了,我还不走,我要为下任梓圩书记考虑呢!你也难,不推荐他,你走后,怕他生事儿。你还是推荐一下,不用就行了。”r
杨弈清笑着说：“还是王书记考虑得周到!”r
杨弈清按照王国胜的指示,把燕乙推荐了上去,另外又推荐了余水。余水的丈人亲叔伯爷是上林市的农业局局长,余水因被野猪砍伤一事,一直被耽搁着,杨弈清的锅里本来没有下他的米,这次有了这个机会,余水送给了杨弈清两万块钱,又叫爷爷给王国胜打了招呼,杨弈清就把余水给推荐了上去。r
换届前,杨书记调到了卫生局当局长。书记贺勰、镇长凤歧鸣、都是从外乡调来的。余水直接晋级副乡长,调到了外乡。齐辉升任副书记,舒新当上了党委秘书,苗王接了父王的班儿—非党副镇长。张清玉想当副书记,可是上面只答应给纪委书记,张清玉不同意,还是副镇长。臧天城仍然是副镇长。从外乡调来一个副镇长李庆久。孙太梅任纪委书记。涂勇升任人大主席。王国胜在大会上说,以后所有想提拔成镇长的一律从人大主席里面选。武装部长是上面空降下来的,叫李万吉。贾天生挂职期满回到了交通局任局长。此外,还有组织委员、宣传委员、统战委员、工会主席、综治办主任各一名。舒络、苗种退居二线。凤歧鸣知道苗种跟王剑关系好得很,就给贺勰建议叫苗种留在镇里管以工代赈和扶贫两项工作。贺勰同意了,给苗种说了,苗种答应了,后来,班子分工时候却没有叫苗种回来管,苗种很不高兴。r
鲁望岳受到严重打击,不上班了,偶尔到梓圩一半次,喝得眼睛红红的,象是要吃人。r
张金银气得多天吃不下饭,要死不得活,给卞娃儿打了个电话,说：“娃儿,我前前后后花了六七万,那可是我下半辈子哩依靠哇,事儿木弄成,你能不能想办法给我要回来？”r
卞娃儿笑道：“你真是个大笨蛋!人家柳姐说给你退钱木有？”r
张金银说：“木有哇。”r
卞娃儿说：“你放心,她只要木说给你退钱,你哩事儿就还有希望!等躲过了这个风头儿,肯定有结果!这回乡里好些位儿不是还木有配齐吗？就是给你们留哩!”r
张金银立即破涕为笑,说：“你说哩是真哩？我哩好女婿,这事儿你还得给我招呼呀!”话没说完,那头已经挂了。r
没过几天,纪委的人又来了,这次行动很悄秘,据问过话的人讲,有人举报杨弈清为了当卫生局局长,给王国胜送了十万块钱。等把郭黎明喊进屋里问话时候,郭黎明说：“不会,平级调动,哪儿用送礼？”r
纪委的同志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看一个三岁的小孩儿,叫他走了。杨弈清的事儿经查不属实,纪委也就没再追查下去。r
郭黎明接任舒新的政府秘书,感觉生活终于有了一点起色,前路霎那间有了光明。在乡镇党委的换届会上,又被选为纪委副书记,同选上纪委委员还有钱铭。钱铭在计生办干统计。纪委书记孙太梅主管计生工作,为了方便工作,就让钱铭当了纪委委员。孙太梅刚接到分工时候,怀了孕,到医院检查了一下,是个女孩儿,做了,给贺书记汇报说,不能叫生孩子耽误了工作。政府好多人都知道孙书记为了工作,牺牲了孩子,但也有人怀疑,孙太梅是因为怀的是个女儿才做的。r
到了五月份,张金银忽然满面春光跑到了办公室,给郭黎明说：“黎明,念及咱俩哩交情,我给你说个秘密,明天我就调外乡上班去了,当人大副主席。”r
郭黎明有点惊愕,继而笑道：“恭喜你了,金银叔,多年修炼,终成正果。”r
张金银笑道：“是呀,他们说我有这事儿那事儿,都落实不住嘛!落实不住,就说明木事儿。组织眼睛是雪亮哩,组织上不会冤枉一个好干部,也不会放过一个坏干部!”r
郭黎明心想：“新提拔的人应该公示,这回咋没公示？”嘴上说道：“是呀,说明你是四面净,八面光!”r
张金银笑得合不拢嘴,说：“还是你会说,不愧是有学问人!今儿晚上,你喊上几个同志们,到饭店里玩玩,我请客!”r
郭黎明在办公室整天工作上的饭局就很多,平时是不喜欢喝闲酒的,可这家伙就要走了,不吃白不吃,非要敲他一敲,笑着答应说：“好,我给你组织人!”r
张金银说：“好,我给你个名单,你喊喊。”r
郭黎明接过名单一看,上面有舒新、钱铭、萧暗雨、张性霸、燕乙、李全武、马有才等七八个人。郭黎明一个个喊,舒新说有客去不成。萧暗雨冷笑着说：“人家当了那么大哩官儿,我去了,岂不是降低了档次!”燕乙却说：“妈了个B,我知道为啥请我,无非是向我示威,去!”r
张金银坐在上岗子上,端了一杯酒,起身说：“我也是老梓圩了,家是梓圩哩,一直搁这儿干工作,辛辛苦苦、勤勤恳恳干了几十年,今儿个终于熬出了头,我先谢谢大家对我多年来工作哩支持!来,喝了!”众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r
张金银还想接着往下说,燕乙截断他的话说：“张站长,你哪儿是今儿个才熬出头,文化大革命时候,你不都是造反派哩头目了吗？”r
张金银的脸一红,说：“燕乙,你还说那时候哩事儿干啥？那是形势所逼。你要是搁那时候,也会那样干。”r
燕乙慢条斯理地说：“我可不敢打倒我爹。”r
郭黎明知道这个典故,听燕乙当面说了出来,想笑,再一看张金银的脸已变成了青紫色,忙说：“燕乙哥,你还木喝哩,咋光说醉话!今儿个是张主席请客哩,都是找平时一块儿好哩人,搁一块儿玩玩,不准再说不和谐哩话!”r
燕乙笑道：“说点玩笑话儿,我相信我们哩张主席不会记到心上。张主席今儿个这一升,一步跨出去三级。第一级是从临时工到正规公务员,第二级是从自收自支到吃财政饭,第三级是从不正规干部直接当领导!所以说是连升三级也不为过,可喜可贺!来,为张主席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