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性霸立即开车紧跟了上去。到了县城中心十字口,王国胜的车刚过去,就亮起了红灯,张性霸想停车,张金银命令道：“走!”r
“闯红灯要罚款。”r
“罚款我给你加到车费上!”r
张性霸加油快速冲了过去。r
可是没走多远,一个年轻的警察骑着摩托追了过来,张性霸不敢再跑,只得停了下来。r
警察敬了个礼,张金银把玻璃摇下来,给警察说：“警察叔叔,求求你,我有急事儿!”r
警察见一个老头子问自己喊“叔叔”,忍不住笑道：“有啥急事儿？是抢救重症病人,还是……”r
张金银急道：“不是,都不是!”r
警察笑道：“管你是啥,闯红灯就是违章,就得罚款!师傅,你给驾驶证、行车证拿出来,叫我看看。”r
张金银说：“事儿急哩很!再看就来不及了!”又对张性霸说：“罚多少钱,麻利交上!”r
警察说：“八十块钱。”r
张性霸想起来去年他欠的出租车款还没有交上,笑道：“张站长,我木有拿钱!”r
张金银不高兴地说：“你这儿娃儿,出门儿也不拿点儿钱!”只好从口袋里掏出了八十块钱给了警察。r
就在这个当儿,王国胜的车已经不见了。好在武莜县城不大,几个出路张性霸十分熟悉,没过多久又撵上了王国胜的车。r
王国胜对司机孙西庆说：“在县城多拐几个弯儿,这几天找我哩人太多了,烦人!”孙西庆开着车在县城兜了好多的圈儿,好几次险些把张性霸给甩掉,多亏张性霸驾驶技术过硬——曾经给李渔开过多年车,又加上张金银圆瞪双眼,紧盯着王国胜的车牌号,才没有被甩掉。r
七点多时候到了上林市,孙西庆对王国胜说：“王书记,后面有辆黑色桑塔纳车,好像一直跟着咱。”r
王国胜说：“就是,我也觉得。肯定又是有人要找我,你再转几个弯儿,甩掉他。”孙西庆开始在上林市的大街小巷里穿行,张性霸对上林熟得很,紧跟其后,转了半个小时,王国胜看甩不掉,不耐烦地说：“回家,看他想干啥!”r
孙西庆跟着到了王国胜的家门前。王国胜家位于市中心,是一栋三层小楼,占地约莫半亩。王国胜下了车,张金银慌得赶紧也下了车,风一般地跟了过去。王国胜在门前等着开门,张金银笑着说：“王书记,你好,我是梓圩镇哩农技站站长张金银。”r
王国胜伸出了手,说：“你好。干啥？”r
张金银赶紧伸出双手,热情地跟王国胜握手,笑着说：“就是来说说我这一回哩事儿。”r
王国胜说：“啥事儿？”r
张金银笑着说：“就是提拔哩事儿。”r
王国胜说：“这事儿你不应该找我来说,提拔干部是组织部门哩事儿。”r
张金银说：“是哩,可是……”r
王国胜说：“你回吧,你哩事儿我就知道了。”r
张金银激动地说：“真哩？”r
王国胜说：“嗯。”r
张金银说：“能不能叫我进去一下？”r
王国胜说：“我累了,想休息。”门开了,王国胜进了门,张金银也要挤着进,王国胜说：“你要是再不走,我可要给杨书记打电话了。”r
张金银缩回了身子,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张金银无奈夹着皮包里的三万块钱回到了车上,说：“性霸,大领导们就是不一样呀,人家不见咱,回去吧。”r
张性霸说：“他不见你,你跟乌省长不是有关系吗？干嘛不去找找他？”r
张金银说：“副乡级算是个啥官儿呀,不值得人家开金口。”r
到了家里,张金银把事儿说了一遍。杨如花说：“你又木有跟王书记见过面,去找人家,人家对你又不了解,当然不会答应你啥。去找咱闺女去,听说卞娃儿们搁王国胜跟前说话可过了!”r
张金银一拍大腿,说：“就是,条条大路通罗马!看来杨弈清这家伙锅里木下我哩米,必须得另找出路!就去找咱女婿。离了杨弈清这个夜壶,老子照样儿尿尿!”r
立即喊上张性霸,一起到了武莜县城,到了女婿家里,说明来意。r
卞娃儿说：“我不行,刚跟他搭上,说话儿木份量。还是你自己亲自去说。”r
张金银谄笑道：“娃儿,你哩名气大,刚搭上也比我这儿根本搭不上哩强哩多!再说,我去找过了,人家不见我。”r
卞娃儿笑道：“我给你说条路,肯定行。你去找他哩姘头儿柳承恩,他俩正打哩火热。听说这回调整人,柳承恩放出话来,那些想当官儿哩,凡是乡镇党委木推荐哩,得两万五,乡镇党委推荐哩,得一万五,保证到公示这一步。木到公示上,人家退货；到了公示上,你有事儿叫告掉了,那是你自己哩责任,人家不管,也不退货。我看义气还公道,又不走弯路,不用搁路上花恁多钱,还省事儿。”r
张金银说：“真哩？真真是好事儿呀!价格合理,交易公平!可是,我不是正规财政饭身份儿,还是自收自支,不知道行不行？”r
卞娃儿笑道：“那得多花俩就行了。”r
张金银说：“那好!我去找她!”r
张金银立即驱车往柳承恩家赶去。快到门前时,忽然见好多的车停在附近,细看车牌,都是一些部门或是乡镇的车,有些好像还是一把手的。想想自己的级别,叫张性霸车速减下来,找个角落,停在那里。眼见前面的人出来,进车走了,后面车前进几步,人下来,进去,再出来,依次这样,看看车队的样子,到天黑也不一定轮到自己,心里发急,说：“性霸,走,咱插队!”r
张性霸把车往前一提,提到了靠前位子,后面有车鸣起了抗议的喇叭。张金银说：“别理他们,他们都是有级别哩官儿,说不定都认识,他们不好意思下来撵我,怕叫别人认出来!人家不一定认识我,插队也木事儿。”r
等到刚进去的人一出来,张金银立即从车里出来夹个兜进了门。这是一栋欧式别墅,占地五亩左右,假山、楼台、亭阁、喷泉,布置精巧。张金银也无心欣赏风景,迅速进了屋,只见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子端庄地坐在大堂上,想必就是柳承恩了,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忽然有了主意,说：“柳部长,你好。”r
柳承恩笑道：“啥部长？我是开厂哩,又不是开组织部哩,应该叫我柳厂长。你是？”r
张金银笑道：“我是武莜县梓圩镇农技站站长,叫张金银。”顿了一下,笑道：“柳厂长,反正你搁我心里跟组织部部长一个级别。”r
柳承恩笑道：“那是你错觉。啥事儿？”r
张金银脸突然塔拉下来,带着哭声说：“就是我哩事儿。我都快五十了,搁乡政府干了一辈子,历任领导们都说我干哩好,就是木人提拔我,都是骗我叫我干活哩。从李渔李书记开始,我跟那儿老黄牛一样拽了一任又一任领导,到现在还是个农技站站长,你说我亏不亏？”r
柳承恩打断了他的话说：“你等一下,我跟杨书记联系一下。”转身进屋,给杨弈清打了个电话,问：“杨书记,你们乡里那个张金银,咋回事儿？”r
杨弈清一听,就知道张金银去找柳承恩去了,说：“柳经理,他连个正式财政饭都不是哩,咋提拔他？”r
柳承恩说：“我知道了。”r
柳承恩到了客厅,说：“你不是吃财政饭哩,提拔不成你!”r
张金银从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说：“这是六万块钱。我知道,柳部长肯定有办法,事成之后一定再次重谢。”r
张金银起身要走,柳承恩说：“给钱拿回去,你哩事儿我木门儿。”r
张金银笑着说：“你肯定有门儿。”说完,一路小跑出了院子。上了车,高兴地对张性霸说：“这次有希望了!”r
张性霸说：“恭喜你!张站长。这几天里车费总共是六百五十块钱,加上闯红灯罚款一千块钱,总共一千六百五十块钱。”r
张金银说：“你圆一千六百六十六块钱哩票,到年底,农技站给你。”r
张性霸说：“多出来十六块钱干嘛？”r
张金银笑着说：“不干嘛,想当官嘛,图个顺当、吉利!”r
张性霸说：“你感觉鲁望岳咋样？”r
张金银笑道：“鲁望岳毛还木长齐,想跟我竞争？”r
张性霸说：“听说他找了他老丈人哩战友,以前搁咱市干过市委书记,现在是省纪委书记,找他帮忙。”r
张金银说：“这家伙反正活动能力挺强,也有可能。不过他作风恁坏,你瞅瞅光咱政府院里妮们,他都弄过多少!街上有个妞刚从学校毕业,他以给人家找工作哩名义,成天日人家!作风太坏!”r
张性霸说：“作风有啥关系,领导们作风问题叫做生理需要。李渔作风那号劲儿,不是照样当上了县长!”r
张金银说：“你给他当过司机,他哩事儿你知道哩比谁都清楚。”r
张性霸说：“啥事儿我都知道!跟尤物、王六儿老婆郦娜,尻哩死去活来,不是该干啥还干啥!”r
张金银笑道：“那是李县长有本事!”r
到了镇里,天已黄昏,张金银见鲁望岳进了杨弈清办公室,心里一阵醋意,进了自己房间,把窗户开了个小缝,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杨弈清办公室的门。过了半小时,约莫鲁望岳快出来了,仍是没有动静。张金银好些次都感觉快出来了,就是不出来。张金银不停地变换着姿势窥探着杨弈清的门,想俩人不知道商量什么事儿,能商量到半夜？守着守着,一阵阵的倦意袭来,不觉趴到窗户上睡着了。醒来时候已是夜半,揉揉眼见杨弈清办公室的灯已熄灭,沮丧起来,心想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