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部通知领牌子时候,组织工作是齐辉分管,副镇长李庆久主抓。齐辉坐着镇,平时用车都得通过齐辉。李庆久找到了齐辉,说要去组织部拉牌子。r
齐辉对李庆久不是很感冒,不想派车。r
李庆久看出了齐辉的意思,丧着脸说：“这事儿也不是谁哩私事儿,要是拉不回来,可能要受批评,到时候,领导们批评谁？我是个小兵,汇报到了,别哩全靠领导了。”r
李庆久的老岳父是武莜的老县委书记陈晴宇。陈晴宇在位儿时候,有个常委曾经提起过把李庆久从委员提到副镇长一事儿,陈晴宇当场表态不提拔他。陈晴宇不是不想提拔自己人,实在是信不过这个女婿。纵然李庆久是正式的本科毕业生,曾经当过英语翻译,才华是有的,但陈晴宇就是不待见这个女婿。陈晴宇认为这个高材生之所以会看上自己的女儿,归根结底是看上了自己,一旦自己退位,这个女婿升了官,那么自己的女儿就有可能坐冷板凳,或者干脆休了。所以,为了女儿的家庭完整,陈晴宇当时下了决心不提拔他。李庆久心里不忿,有打人的冲动,可是不敢打老丈人,就经常回家打老婆,叫老婆回家问老丈人要官。越是这样,陈晴宇越是不提拔他。这些情况齐辉都很清楚。李庆久因为提拔的事儿一直对老丈人心怀不满,这些年郁郁不得志,这次还是提了一格,由党委委员到梓圩当了副镇长。r
齐辉知道这是武部长工程,李庆久很可能到组织部汇报说齐辉不给车,到那时就完了。想到这儿,齐辉笑道：“不是不给车,关键是那个版面太长了,乡政府经常使哩出租车装不下。”r
李庆久不说话,看着齐辉。r
齐辉猛地一拍脑袋,说：“哎呀,忘了!前几天,上面不是为了扩大内需,给咱们建了一个垃圾站,配了一辆垃圾车嘛!那个车后面有车厢,拉版面是绰绰有余!我给你写一百块钱加油条,叫乡里司机去拉回来,不就行了嘛!”r
李庆久笑道：“那好。”r
李庆久写了一张一百块钱的加油条,叫给贺勰开车的司机开着垃圾车,把十步工作法的版面拉了回来,给各村送去了。除了版面,还要求村里在临公路边上写标语,听说写标语,支书们都开始埋怨开来,这些年来,计划生育、综合治理、护林防火等等,等等方面的标语,再加上那些临时中心工作的标语,把那些能写的墙上、石板上都占完了,宣传部的常务副部长叶部长还专门对武莜的标语文化进行了总结,写成了新闻稿,发表在《上林日报》上。武莜的中心工作下来时候,你不用看新闻,只要看路旁的标语就知道了,那些标语能够形成强大舆论氛围,让你不关注都不行。可是有些村实在没有地方写了,每个村又都有写标语的任务。r
任务布置了一周后,梓圩的镇干们分成小组到村里检查标语刷写情况,郭黎明回到了磨坊村,张怀义写的还行,可是到了一家农户的门前,远看乱糟糟的,不知道写的是什么。r
张怀义笑着说也是标语。r
郭黎明很好奇,凑近了一看,原来墙上重重叠叠地写着不同方面工作的标语分别是,写的最早的,也就是最底下的,是计划生育标语：“一人结扎,全家光荣”八个白字；中间一层是综治工作标语：“和谐新村,平安梓圩”八个蓝字；最上层的是刚写的关于十步工作法方面的标语：“发扬民主,服务群众”八个红字。三方面的标语细看还都能看懂,颇有三维画的风味。r
郭黎明笑道：“你还真有创意!”r
张怀义说：“这样木门儿,标语写哩都木地方儿写了!”r
几个人哈哈哈笑了起来。r
十步工作法在上林铺开以后,全国各地来参观学习的人多了起来,李渔专设了接待办,用来给取经人传经送道。可是,李渔眼看自己就五十了,市里换届很快就开始了,仍然不见驷马省的白书记们有什么行动,李渔开始着急起来,这一届再弄不上实职的副厅级,自己的政治生涯就可以画上句号了。李渔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面苦思幂想,忽然理出了头绪——乌书记。r
再去找一下乌书记!李渔想起来张金银跟乌书记的关系,想起了乌书记跟张金银的关系,想叫张金银一块去找他。可现在怎么找他呢？送钱送美女这些对低级别的官员们有效的东西,到乌书记跟前不一定有用,送钱去了,乌书记不要,那可就砸了。李渔朝思暮想,一个计划形成了。r
张红卫现在已经是副书记了,是武莜最年轻的副书记。张红卫在社交上很有一套,武莜官场上的人物、县内外经商有成的人物,关系都很好。一次,请梓圩在外经商有成的人士们,李渔也曾经到场。r
李渔给张红卫打了个电话：“乌书记说起来是咱武莜哩人,好像他搁武莜木有啥能够留下痕迹哩东西,能叫武莜人记住。”r
张红卫说：“木有。”r
李渔笑道：“我知道你跟武莜那些有钱哩熟哩很,你不会给那些人说说,叫他们捐个三几十万块钱,建个小学,修个桥啥哩,叫乌书记高兴高兴。”r
张红卫立即领会了李渔的意思,笑道：“好好!李书记,还是你心眼儿活!”r
李渔笑道：“到时候,你可是大功一件!”r
张红卫立即跟武莜有名望的商人们联系了,商人们纷纷表示坚决支持乌书记给家乡办好事儿。r
陈信发深知在中国做生意结识大官的重要性,第一个跳出来捐了五万元。其他的卞建军、柳承恩也都捐了不少。三十万块钱很快就凑齐了,学校就选在张红卫老家的村,把原来的旧校舍扒了重建,取名就叫“乌家希望小学”。建房一事由张红卫亲自找人盖,本来二十万就能盖成的,张红卫造了个四十万的预算,给捐建人说了,捐建人就又凑了十万块钱,给了张红卫。r
房子很快就建成了。张红卫叫张金银给乌书记打了个电话,说明了缘由。r
乌书记心里高兴,可还是进行了口头批评：“你们不能这样叫我沽名钓誉嘛。”r
张金银说：“这不是沽名钓誉,要不是你搁那儿站着,指望李书记、红卫木有这个号召力,谁愿意捐钱呀。”r
乌书记笑了笑,说：“以后不准这样干了。”r
张金银说：“一定!一定!还有个事儿,小学建成了,全体群众们都希望你能题个字。”r
乌书记爽快地答应了。不久,题字送回来了,不是“乌家希望小学”,而是“银河村希望小学”,题字送到了梓圩政府。r
贺勰见了,只是一笑。凤歧鸣则叫办公室把题字用镜框装了,挂在会议室。学校揭牌仪式上,贺勰知道李渔在希望小学修建上的作用,特意把他请了回来。乌书记题的字被无限放大,立到了主楼楼顶。功德碑上把乌书记、李书记、张红卫大大记了一笔功。r
这样一来,乌书记也高兴了,李渔再给乌书记打电话时候,乌书记也是满电话都是笑声地说着。李渔就趁势约下了到京看望乌书记的时间。r
乌书记也答应了。r
李渔到北京找到了乌书记。r
乌书记在十步工作法上批了“可在农村推行该工作法”的字样。r
李渔拿着批字找到了分管组织工作的市委副书记黄佳生。r
黄佳生立即给主要领导做了汇报。r
市委书记知道乌书记的分量,纵然不是很想提拔这个长着一撮老鼠胡子、歪嘴、小眼的李书记,可也不敢公开对抗,也知道组织原则,就把李渔作为重点副厅级后备干部给省委推荐了上去。r
白力峰曾经跟李渔的老丈人杨部长共过事儿,十步工作法也是白力峰重点推行的工作,现在又有了大领导的支持,就把李渔列入了副厅级后备干部重点考核行列。r
人们都知道李渔要升成副市长了。可不久就传来消息,省里有个市委书记出事儿了,李渔很可能因为发明十步工作法的伟大功劳,被破格提拔成市委书记。可是官场上的事儿不到最后谁也不敢下结论。r
张金银给李渔打电话证实传言,李渔说了句听从组织安排,就完了。r
张金银知道这是领导艺术,也就不再深问。没多少天数,就有了正式消息,出事那个市的市长成了书记,李渔没有当成,但是当了市长。r
李渔调走前,到了县纪检会,交给纪检会三百万元,说这是这几年当县委书记时候,逢年过节和提拔干部时候下属们送的礼。r
李渔在调任市长后,回到了梓圩,向梓圩的老部下们告别。r
传来消息满江乡,乌桕红经十度霜。r
王国胜、龙开疆、贺勰、凤歧鸣热情地接待了李市长。r
贺勰本来叫梓圩的党政班子成员参加一下的,凤歧鸣说应该叫全体村干部们参加,才能显出梓圩的热情。最后全体镇村干部参加了欢迎会。r
李市长在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感谢词,不日就上任去了。r
人们都说,是十步工作法把李渔推上市长的位子上的。有人又做了一个统计,仅仅整个上林市,为推广十步工作法所做的牌子和花费的财力超过了一个亿。人们又笑着说,李市长这个贿行的很别开生面,上面找不到一点毛病,可是代价有点儿大。r
该来的谁也抵挡不住。机构改革吵了多年,上次的改革不疼不痒,把那些临时工清退了,财政发工资的一个没走,机构改革减轻财政负担的初衷好像没有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