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黎明听了生猛的话,心猛地一沉,他知道生猛也是小学没毕业,连他都说题好做,说明题真是不难。过了一会儿,杜芳华坐班车赶回来了。r
郭黎明笑着说：“生猛都说题好做,真是不难？”r
杜芳华说：“也不知道县里从哪儿弄哩题,大部分是小学生平时做哩东西,真是不难。人家有头有脸哩都搁前头坐着,就我们这些人做到后面。我进考场一看,就知道啥意思了,木咱哩份儿。”就把考场里座位安排和作弊情况给郭黎明说了。r
郭黎明责怪道：“你明看人家都搁那儿抄,你为啥不早点儿给我打电话!”r
杜芳华说：“小表弟昨晚上拿着我手机玩,给我弄了好些梦网信息,不停劲儿发,我都不敢开机。”r
郭黎明说：“咱表姐不是搁移动公司上班吗？你早点儿上移动公司,叫咱表姐给你取消了,不就行了？”r
杜芳华说：“我跟你表姐又不是多熟!”r
郭黎明说：“啥熟不熟？您俩见过面,难道她连这个忙也不帮？那是我亲表姐哩!”r
杜芳华扭过头去不说话,郭黎明有点儿恼怒,想着杜芳华到这个时候了,还不知轻重,连求自家亲表姐办这点儿手到擒来的小事儿都不去。恼是恼,对杜芳华也没办法,只是心里叹了一口气,听天由命了。r
张金银、张柏袅两人坐在车上,紧跟着押送试卷的车,七拐八抹,一会儿到这个胡同,一会儿到那个广场,一直跟到了外县的一个学校,才停了下来,一群人背着几个大麻袋上了楼。张柏袅立即给卞建军报告了情况。卞建军对张柏袅上班一事儿不冷不热的,不想管,经不住张柏袅软缠硬磨,只得动用关系给那个县组织部的一个负责人说了,叫他招呼一下。那人答应了。r
到了第二天,郭黎明的心情好起来,想着捉弄一下参加考试的人,就给考试人员发了个短信,说已经考上了。第一个回电话的是王清,问道：“真哩假哩？”r
郭黎明忍着笑,说：“真哩。”r
王清试着问道：“真哩？”r
郭黎明害怕再弄下去出事儿,笑出声来：“真哩!”r
王清听见了郭黎明的笑声,就知道郭黎明是在捉弄自己,说：“不跟你说了,有消息及时通知我。”r
过了一会儿,接到短信的人都打过来电话询问,郭黎明捉弄了一番,最后露了实底儿。等接到短信的人问完了,郭黎明忽然想起杜芳华说起过张柏袅参加考试的事儿,忍不住又给几个人发了短信,说张柏袅考了第一名。人们都知道张柏袅的黑涉会背景,再加上张柏袅哥哥张红卫的丈母娘柳承恩跟王国胜的关系,人们实在很担心张柏袅考上公务员。就纷纷把电话打了过来,郭黎明又笑着一一解释。虽是玩笑话,可是张柏袅能考上的心里阴云始终挥之不去。r
张柏袅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郭黎明的短信内容,给郭黎明打来了电话,说：“黎明哥,我真哩考上了？”r
郭黎明心想,坏了,张柏袅知道了自己发短信的事儿了!但很快镇静了下来,说：“不知道。不过黎明哥对你很有信心。”r
张柏袅高兴道：“到时候考上了,我请你到钓鱼巷喝茅台!”r
郭黎明听了张柏袅的口吻,就知道张柏袅不责怪自己反而很高兴的样子,就笑道：“我争取能喝到茅台!”r
张柏袅高高兴兴地把电话挂了。r
黄昏时候,杜芳华领着女儿出去了,郭黎明正在屋里看电视,听见放在桌子上的杜芳华的电话响了,郭黎明拿起手机,杜芳华省下了来电显示费用,郭黎明不知道是谁的,就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贺勰的声音,说：“黎明,很遗憾,杜芳华考了第三名,没考上。”r
郭黎明心里一震,说：“谁考上了？”r
贺勰说了考上的那两个人的名字。郭黎明有些奇怪,杜芳华原来预计的那些梓圩的高官夫人们没有考上,张柏袅也没有考上。郭黎明放下电话,把杜芳华喊进来,给杜芳华说了结果。r
杜芳华有点儿不高兴,说：“我就知道木我事儿!人家去考试哩不是爹跟着,就是男人跟着,谁跟我样,就一个人!”r
郭黎明知道了考试是由自己人监考后,就开始后悔那天应该到武莜去陪着杜芳华考试,梦网的问题、传答案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或许杜芳华就能考上了。心里后悔不迭,但是已无法挽回,就说：“早知道尿床一夜不睡了!”r
杜芳华不爱听这些脏话,说：“白说了!”r
两人猜测来猜测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杜芳华没考上也就算了,那些高官夫人们为什么也没考上。正想着,王清打来了电话,说：“芳华比第二名只差零点五分,真是可惜!”r
郭黎明说：“那有啥办法？”r
王清笑道：“你不知道这回考上哩都是有背景哩,人劳局局长哩妹子、组织部副部长哩儿媳妇。就咱乡不一样,我听说是考上那俩人一个给贺书记送了五千块钱。”r
郭黎明有点儿诧异,说：“那咱去查分数去!”r
王清说：“我问过我表哥了,查分可以,单位得出证明,到地方儿就能查你自己哩卷子,别哩卷子查不成。”r
郭黎明知道单位一旦出证明,就说明你不相信贺勰,即使自己拿着公章,出个证明叫杜芳华悄悄去查了分数,就能查自己的,也没什么意思,事后叫贺勰知道了,反而不美,就说：“那有啥意思。”r
王清说：“就是。白查了。你知道张柏袅这回为啥木考上？”r
郭黎明听王清的声音很神秘,自己对这事儿也有点儿奇怪,开始还害怕县领导们会屈服于黑涉会的压力,让张柏袅也考上呢,谁知道张柏袅也没有考上,就问道：“为啥？”r
王清笑道：“哈哈,说起来,笑死人,他俩坐着车追到外县哩那个车上装哩不是试卷,是人劳局、组织部为了迷惑那号儿说情人故意放哩烟雾弹!考试卷子根本就木有出县,天黑以后运到了县高中,搁那儿改哩。”r
郭黎明一听,也笑道：“那不也是该作弊还作弊!”r
王清说：“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那不过是块儿遮羞布罢了!谁说起来了,就说我们保密工作做哩如何如何好,堵堵外人嘴!”r
郭黎明知道王清是杨弈清的亲表弟,他分析的很有可能是实情,就后悔没有早点儿也给贺勰送去五千块钱,加上自己为贺勰也服务了多年,贺勰应该会首先考虑杜芳华的,想到这儿,后悔不已。r
张柏袅事后知道自己追的那辆车是个烟幕弹,给王国胜打电话,想责问他为什么知道了不说,但是王国胜不接,知道事儿也无法挽回,就不在追问了。r
杜芳华说：“唉,我早就有怀疑,知道好事儿根本就轮不到我!我就是考了99分儿,人家就会考99.5分儿,永远撵不上人家。”r
郭黎明忽然想起了那个哲学史上著名的诡辩乌龟和兔子赛跑,乌龟先出发的话,兔子就永远撵不上乌龟的谬论：只要乌龟先出发,兔子就不可能追上乌龟：乌龟先出发,跑到1点的时候兔子开始出发；当兔子跑到1点的时候,乌龟已经到达了1点的前方2点；当兔子继续跑到2点的时候,乌龟已经到达了2点的前方3点。如此下去,不管兔子跑到那一个点,乌龟总会在这个点的前方,所以兔子就不可能追上乌龟了。r
杜芳华就是那只兔子,永远会跟乌龟差那么一点点,要想把这个谬论用辩证唯物主义方法论纠正过来,就得拿钱去纠正,五千块钱就可以把谬误变成真理。r
想到这儿,郭黎明不由得笑了。杜芳华见丈夫这时候还有心情笑,气呼呼地转身走了。r
郭黎明到了凤歧鸣的办公室,凤歧鸣说：“郭天强哩爱人也是公务员编制,再有一年就退了,你要不找着她说说,叫她退了,叫杜芳华补上。”r
郭黎明向来知道凤歧鸣的脑筋活泛,见凤歧鸣这样说,问道：“不知道行不行？”r
凤歧鸣笑道：“你去问问她,要是她同意,上边工作我给你做做。”r
郭天强的老婆再有一年就能退了,可是话儿不是那么好说,所以贺勰出主意叫公务员们劝臧天城老婆退岗时候,就没有想到去劝她。郭黎明也知道不好缠,可是不试不知道,试了或许行了,就结了杜芳华的一个心结,就独自一人找到郭天强的老婆,说明了来意。r
郭天强的老婆笑道：“也行呀,我愿意退了,好给芳华让个位儿。”r
郭黎明没想到这么好说话儿,感谢的话儿就想说出口,只听郭天强的老婆接着笑道：“不过,退了,工资也吃亏好些。”r
郭黎明一听,就知道郭天强的老婆的意思了——要钱。郭黎明试探着问：“损失多少？”言下之意,损失多少,他拿出来。r
郭天强的老婆继续笑道：“公务员地位儿比事业单位人员地位儿高出了好大一截子,要是我退了,芳华一下子成为公务员,芳华还很年轻,又很有才,前程不可限量。”r
平时郭黎明听别人说起杜芳华的种种好处,还有心替杜芳华高兴高兴,可现在听郭天强的老婆夸奖起杜芳华,越听心越凉——把杜芳华变成公务员后的好处说的越多,郭天强老婆的要价就越高,可是也不便直接问“你想要多少钱？”那样会撕破脸皮,不好看,就起身说：“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