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青看甄佳的脸色不对,怕他犯神经,说：“谁也不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走!”领着一群人,到别的地方规划去了。r
到了郭世凡的门前,郭世凡看着一帮子人比比划划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比划,站着不吭声。r
郭世凡等着一帮人比划完了,就把郭黎明喊到一边儿,说：“黎明,这些事儿都不是最主要哩,最主要哩是要给银河上哩桥架起来,你从小搁这儿住,你知道,不说别哩,就是娃儿们上学这一项,夏天涨大水时候就很焦急人。你爹腿上到现在都是静脉曲张,就是那时候趟凉水趟哩了。”r
郭黎明说：“我给他们说说,叫他们先规划上再说,乡里木钱。修桥得好多钱。”r
郭家庄的规划很快就下来了。r
郭黎明到了凤歧鸣的办公室说：“郭家庄前头银河上,不架桥不行,到时候领导们从大石头上一蹦一蹦过去参观,不好看。再说既然是新村,连个桥都木有,不像是新农村。”r
凤歧鸣笑道：“我知道不敢叫你回去,叫你回去乡里就增加负担。你说哩也对,就这样说,增加几万块钱,漫水桥修了。”r
郭黎明问过懂得工程的人,修漫水桥没有十万修不成,可郭黎明对镇财政的底细知道得很清楚,想着自己先给领导们说说,等什么时候有了项目再修不迟,也不一定非要叫镇财政拿钱修桥不可,再说成天在凤镇长跟前,亲眼看到凤镇长为了钱的事儿掉泪的情景,心里很是不忍,也不想为难凤镇长,说：“那我代表老家哩人谢谢凤镇长!”r
为了迎接半年的观摩,贺勰、凤歧鸣两人催着快点儿施工。施工时候,凤歧鸣把郭黎明喊到了办公室,说：“这是给你老家办好事儿哩,你回去招呼好。以后老家人说起你,也不枉出了个乡干部。”r
郭黎明跟着工作队回了家。郭黎明叫老家人先上山移了一些树苗,栽到各家门前,进村道路上的树苗由各户无偿贡献。r
郭家庄的人面对这个唯一的一个干部还是很听话的,郭黎明说啥就是啥。r
郭黎运家的墙壁自己粉了一下,等着涂白。r
甄佳对忙碌的人们熟视无睹,墙上的牌子没有摘掉,郭黎明想着算了,可柴青非要叫甄佳把牌子摘了。r
郭黎明去做了好多次工作,甄佳只是等着木然的眼睛看着他,并不答话,往往最后以甄佳的一句话了局：“谁要是敢摘,我就跟谁拼命!”r
郭黎明给柴青说了,柴青心有成算的样子,只是冷笑。r
绿化很快就搞好了,按照当初商量的意见,就开始硬化、涂白。过了一周工程都干完了,就剩郭家庄甄佳的挂满牌子立在路边的那栋房子在雪白粉嫩的房子中间特别的刺眼。贺勰、凤歧鸣两人多次给郭黎明、柴青说一定要把甄佳这座山头攻下来,不然哩话将会影响整个新村的观感。r
柴青跟郭黎明商量了好几回,郭黎明的意见是不管他,到时候再想办法。r
柴青却给别的工作队队员说郭黎明太软弱,就给生猛等几个队员说：“不叫郭黎明参加,咱几个夜里十二点把甄佳哩牌子摘完,连夜涂白。到天明活儿就干完了,那时候甄佳也木门儿!不哩完不成任务咋办？给书记、镇长木法儿交代!”r
几个队员齐声响应,到了晚上十二点,几个人偷偷溜到了甄佳家门前,先把甄佳的门朝外锁了,几个人快速把牌子摘了,搬到一边儿,刷涂料的人立即开始涂白。r
谁知道甄佳习惯睡到夜里一点就起床,听见外面有动静,想着有贼,慌着开门。谁知道门被朝外锁了,就开始大喊：“有贼了!有贼了!”r
甄佳的家离别的人家距离比较远,就是这样,他那凄厉的喊声还是划破了岔峰的宁静,隐隐地传到了附近几个最近的邻居耳朵里面。r
邻居们听惯了甄佳半夜的自言自语,就不以为怪,想着就是贼也不会去偷甄佳家,说不定是个甄佳的神经病又发作了,正是春寒料峭天气,郭家庄的夜里还是非常冷的,也就没人起床看看甄佳。r
柴青几个见没人来,就不管他喊叫,继续催着刷涂料工人赶紧刷。r
生猛嫌冷,就把那一大堆牌子点了,几个人围着火堆烤火。r
甄佳从木窗户往外看,知道几个人烤的是大学的牌子,哭道：“白点呀,白点呀!那是我哩精神支柱,点了,我就活不成了!”r
生猛笑道：“你本来就是因为这些牌子神经了,给这儿牌子一烧,你就好了!”r
甄佳说：“不行!烧了,我就死了!”r
几个人笑着烤着火,不理甄佳喊叫。r
甄佳喊了一会儿,见没人来,知道邻居们都嫌他,再喊也没人来救自己,就躲到黑黑的墙角里,无声地抽噎着。r
到了三点,整个墙壁就完全涂白了。r
生猛悄悄溜到甄佳门前,把锁打开拿了,溜回了村部。r
天明了,郭家庄的人出来门见甄佳家的墙壁也被涂白了,才知道甄佳夜里并不是发神经,是乡干部们夜里强行给甄佳家里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r
郭世凡看了,摇头说：“那时候,雷锋同志做好事儿不留名,现在哩乡干部也学雷锋,半夜里偷偷摸摸做好事儿也不留名!”r
郭黎运则有些不忿,说：“他们跟贼一样,早知道是他们,我就起来,拿根棒子,就说是打贼,使棒子打死几个!”r
等到漫水桥完工后,贺勰、凤歧鸣先来看了一遍,虽说有点不满意,但是财力所限,干到这程度已经不错了,就准备邀请龙县长亲自来看看,说不定龙县长一高兴,就拨点儿钱,也好减轻一下镇财政的压力。r
龙县长到了郭家庄,看了一遍,说：“党中央做出建设新农村的伟大决定是正确的,就郭家庄来说,新农村建设前后变化多大!农民享受到多少实惠!但是,”龙县长指着房子说：“你看,这儿家家户户都是平房,平房上面没什么装饰,如果都变成仿古式的花边儿,岂不是整齐划一、古香古色,新农村的效果立即就出来了!”r
贺勰说：“这些我们镇里都考虑到了,就这儿都投进去十来万块钱了。你知道我们镇财政不够发工资,再投入,我们实在木办法了!”r
龙县长笑道：“这样吧,现在新农村建设上面没有专款,你们干,干完了,只要能够代表县里迎接好市里观摩,县财政通过以奖代补形式,给你们补助点儿。”r
凤歧鸣说：“都弄完,少说也得一百万!”r
龙县长笑道：“死心眼儿!不用弄完,把庄子从外头能看见的房子边儿上的都整成仿古式的,里面的不用管!到检查时候,领着观摩队从庄子这头儿走到那头儿,不叫领导们往里面走,不就完了!”r
贺勰说：“行。”r
龙县长走后,贺勰、凤歧鸣把柴青、郭黎明喊道屋里,交代了龙县长安排的任务,叫他俩继续领着人干。r
柴青上次偷袭了甄佳家里,怕甄佳报复,不想去,但是领导安排那儿了,不去也不行,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不过这回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反正给谁家装仿古檐,不用自己掏钱,只是稍稍加点儿忙而已。这次是细活儿,干了两个多月才完工。r
柴青、郭黎明站到大路上一看,郭家庄外面房子一溜排明光闪闪的琉璃瓦,清一色的仿古房檐,真正做到了整齐划一。r
几个人正欣赏着自己的劳动成果,甄佳直走到了柴青跟前,直视者柴青说：“柴站长,到检查那一天,我非要到领导们跟前,告你们强拆民房!”r
柴青说：“我哪儿强拆民房了？”r
郭黎明说：“甄佳哥,你白恼了,你看你现在哩房子比以前不是好看多了!”r
甄佳脸一黑,说：“黎明,你到政府干以后,变了,不跟以前一样,不是上学时候那个郭黎明了,光想着干政绩升官发财!我给你说,我看了你家哩坟地了,木劲儿!连个乡长都出不了!干啥事儿要有自知之明,不是你哩,你非要强要,祸就会降到你头上!以后,你就白理我了,权当不认得我!”r
郭黎明被戳到了痛处,脸色变了变,想发火,转念一想,朝着老家的人发火会叫家人难看,老家的人就会说自己仗势欺人,那时候可不好了,弄不好,郭世收们在郭家庄机会抬不起头来,就忍住说：“我就没想着啥升官发财,就现在哩工作就挺好!倒是你,好好治病娶个媳妇儿是正经!”r
柴青本想叫郭黎明骂他一顿,见郭黎明不软不硬地把话头扔在那儿,心里“哼”了一下,说：“郭秘书是乡政府重点儿培养哩对象,到时候升了官儿叫你看!”r
甄佳说：“看就看!就那儿仿古檐做哩跟那儿老鳖飞边儿样哩,墙上猫盖屎一样涂涂白,弄两袋儿水泥修修路,纯粹是形象工程!老百姓们又不能从这里头发家致富,这就是新农村？纯粹是形象工程!要是做这些工作就能升官儿,黎明,我看这个官儿不当也罢!”说完,扭头走了。r
几个人正沉浸在完工的喜悦中,经过甄佳这一闹,顿时没了兴趣。一旁的张怀义、郭黎益看出了几个人的尴尬,郭黎益笑着说：“黎明,白管他!他是疯子,跟他一样不也变成了疯子？走,上我家喝酒去!”r
柴青笑着说：“就是,犯不着跟疯子生气!我肚里酒虫又动了,他们渴哩很,想喝酒哩!”r
几个人到了郭黎益家,郭黎益拿出酒,猜着枚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