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黎明想了想,说：“他要是给你送钱,你就接着。他一到政府开会,就会到我办公室里说会话儿,他一直把我当成自己人,才发展你当党员。这回,黎益哥不过是看上了咱村哩铁矿,想自己当支书发财。当上了支书,说不定还不胜怀义哩。听我说,要是他给你送去,你就收了。要是不收,他就想着你不选他,他也是咱村哩光棍子,以后不好相处。选他也行,或者比选黎益哥还强。”r
正说着,郭黎青低声笑道：“不说了,院里狗叫了,肯定是他来了。”r
不一会儿,郭黎青就打来了电话,说：“真是怀义,送来五百块钱。”r
郭黎明笑道：“要是明儿个张怀义当选,你就把钱退给咱黎益哥,咱不当那儿二百五。”r
第二天,李万吉、郭黎明又到了磨坊村选举。那名原定的差额昨晚上也做了工作,每个党员送了二百块钱。正式选举结果出来后,张怀义由昨天得票最低变成了第一,那个差额也选上了,郭黎益也选上了。老党员李玉清没有料到自己会选掉,气得吹胡子瞪眼,在会场里骂道：“妈了个B,啥鸡把党员,几百块钱就叫收买了,要是搁抗日时候,连王连举都不胜!白美着哩,我非到纪检会举报有人贿选,叫你们选举结果都作废!”r
郭黎明忙把他拉到了一边,说：“表叔,你白生气,这些话儿哪是当个党员说哩话？你哩情况,我会给党委汇报清楚,等村委换届时候,再竞争村委干部。不然哩话,就是你把他们几个都告掉了,镇里对你也有看法儿,就是你选上,还能当成村干部,还能开展工作？”r
李玉清说：“那也行,我就等着,到村委换届时候,村里两千多人,他们能一个一个送钱？到那时候,还不是看群众哩意见？毛主席说过群众哩眼睛是雪亮哩。到时候我就不信就凭我哩威望选不上!”r
郭黎明见说着了表叔的痒处,就附和道：“我坚决相信表叔哩威望!一定能选上!我还会给贺书记、凤镇长、齐书记说说你搁这一回选举里表现,领导们肯定认为你顾大局、党性强,一定支持你进村委。”r
李玉清听了郭黎明的表扬,怒气才渐渐消了。r
李万吉、郭黎明、张怀义和几个到了张怀义家里大醉了一场。r
郭黎明回到了政府,到了晚上睡觉时候,忽然想起昨晚上给郭黎青打的电话,急忙给郭黎青打过去：“黎青,昨晚上我给你说要是张怀义当选,你就把钱退给黎益哥,我又想了,白退。退了,黎益哥肯定想着你木有投他哩票,你只管装迷糊,不退。”r
郭黎青笑道：“不退也不行了,黎益哥刚到咱家,把二百五十块钱要走了!”r
郭黎明一听,笑道：“那可省事儿了。不过,黎益哥这样干,他就不想着干村主任了？好坏这一回他木有落选。”r
郭黎青说：“人家给钱哩时候,交代哩就是选支书时候投一票,支书木选上,钱人家拿回去是正理儿。”r
郭黎益事后得知张怀义给那些中间派可争取的党员每人送了五百块钱,才知道自己被两个二百五给涮了,预选完回家后臆想中建立起的磨坊村党支部,过了一夜就被颠覆了。郭黎益想告他贿选,可是自己也有前科,就放弃了告状的想法儿,决心等着村委换届时候,竞选村主任。r
接下来的村委换届选举是中国民主在基层最直接的体现,选举程序严格,先是选民公布,此后是候选人公布,最后是正式选举。几个程序只见都有严格的时间间隔,间隔不够,选举违法。贺勰对这些事儿很重视,每个时间段需要怎样干,亲自在镇干会上安排,梓圩镇村委换届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r
选举日前一天,贺勰、齐辉两人在一块商量了半天。齐辉根据摸底情况,说：“目前,竞争最激烈哩是磨坊、银河俩村。要不是省里要求支书、主任一肩挑,这俩村也木啥问题,张怀义跟郭黎益竞争村主任,推荐候选人时候,郭黎益得票比张怀义还多些。”r
贺勰问道：“张怀义不是搁磨坊干了多年支书了吗,咋还竞争不过郭黎益？”r
齐辉说：“这几年铁矿形势好,张怀义倒卖矿口,加上自己开矿,赚了不少钱,影响不多好。郭黎益就是抓住这一点儿,到处做选民们哩工作,说张怀义在铁矿上贪污了多少多少,弄哩好些老百姓们都信了,信誉度下降了不少。张怀义这一段时间也木闲着,不停给磨坊哩小组长们做工作,通过村民小组长给群众们做工作,听说给一个组长两千块钱。”r
贺勰笑道：“这也叫做竞选经费,跟外国人选总统一样,花两千块,算起来刚好花两万,不多不多!听说大城市、经济发达地区有些人竞选村主任花几百万哩都有。”r
齐辉笑道：“郭黎益优势也很大,磨坊郭家是一大姓儿,姓郭哩人肯定大部分都要选他。不过,这人缺点是私心大,不是多得民心,只是这两年搁村里干哩是副职,老百姓们还木机会看清这些缺点罢了。”r
贺勰说：“叫郭黎明给他哥说一下,叫他退出竞争村主任,竞选副主任。”r
齐辉说：“黎明说了,我多次给郭黎益说叫他退到副主任位置上,可是他就是不退。我给他说要是竞选不上村主任,他威信可要降低了,他就是不退。我估计他是想给下次当支书作准备。”r
贺勰说：“不退算了。反正是海选,到时候,你在银河村选举,李部长、郭黎明俩人去磨坊村选举。”r
李万吉、郭黎明、燕乙、王清四人到了磨坊村,因为人多,村部院里盛不下,选举会场设在了学校操场里。李万吉却提出先看看选票。选票放在村部,张怀义、郭黎益领着他俩进了办公室,选票已经盖上了磨坊的公章,李万吉一边看,一边问俩人些选举方面的准备工作,趁着两人不注意,飞快地抽出一张选票,装进了口袋里,说：“走,上学校去。”r
郭黎明走进了校园,想起了童年、少年时代在这里度过的快乐的时光。那时候无忧无虑,上课基本没有压力,爹妈都是粗放式管理,全凭自己天赋加努力,才考上了学。想起了那个长得黑黑的民办表哥教师,那次郭黎明上黑板上默写生字,没有写出来,还没有明白过来是咋回事儿,就从讲台上抛到了墙角,现在回想起来,可能是表哥掂起自己的耳朵,扔到了墙角。可是,一只耳朵能禁得起身体的重量？郭黎明直到现在还在疑惑,仍旧不知道是怎么到了墙角。还记得写字不认真,把一个“晓”字写成了“日、尧”两个字,表哥在课堂上,把这事儿当作一个笑话,讲给全班听。那时并不觉得怎么不好意思,放学了,表哥也不叫回家,硬是叫练习写字,直到字写得能看清了,表哥才叫回家。r
郭黎明正沉浸在童年的回忆中,只听见郭黎青说：“哥,回来了？”r
郭黎明说：“嗯。”r
郭黎青笑着小声说：“这一回在程序上不敢省一点儿事儿,省哩叫人家抓住把柄。黎益哥、张怀义很两人竞争很激烈,一家一户做工作,搁外头打工哩人都叫回来,报销来往车费。这回组长们可美了,张怀义一人给两千,黎益哥一人给两千。就这儿,俩人还不放心,一到黑了,挨家挨户说好话儿,咱家哩狗嗓子都叫哑了,有哩人家哩狗都使死了!你说说,这回选举热闹不热闹？”r
郭黎明听到狗使死了,想着应是玩笑话,却没有想到郭黎益也给组长们送了钱,就问道：“黎益哥家里哪儿有恁多钱？”r
郭黎青说：“他当然木有钱。可是听说郭黎天老丈人叫他到非洲做他们公司销售,挣了不少钱,都拿回来叫郭黎益放着。听说还有美元啥,这回送哩钱,估计就是郭黎天哩。”r
郭黎明听郭黎天说过上非洲搞销售去了,却没想到他把挣的钱没有给老婆,反而给了郭黎益,这些钱肯定是搞销售赚的钱,应该归公司,郭黎天却把他拿了回来!江春红也不知道在上林过得怎样,郭黎天已经有了孩子,江春红肯定还不知道。想起了江春红,郭黎明就朝着人群中看,看了一圈,也没有看见江春红,只见黑压压站了一院子人,知道这回竞选肯定激烈得很。r
主席台最前面摆着一溜课桌,桌上是用酒盒制成的投票箱,外头用大红纸包了,鲜红鲜红的,把会场衬托得格外喜庆。r
李万吉已经站在了主席台上,说：“同志们,安静,安静!组长们负责把自己组哩人纠集成一队,按照一组、二组顺序排好队,白乱站。”r
组长们很快就把各自组里人排好了队。r
李万吉知道这次选举任务艰巨,整了整衣领,挺起了胸膛,中气十足地说：“我代表梓圩镇党委、政府,代表梓圩镇派出所,前来主持磨坊村村委换届选举工作!”r
郭黎明听了暗笑：“代表党委政府也就算了,怎么还能代表派出所？他咋能主持选举工作？选举工作是由村里选委会主持的。幸亏磨坊村哩人不是多懂得法律,要不然,选举形势这么复杂,立马就有人办他难看。”r
人们不管李万吉讲些什么,只顾“嗡嗡”地议论着,只等着分发选票后,填写。r
可是张怀义、郭黎益两人却密切注视着李万吉的一举一动。r
贺勰、齐辉早就给李万吉交代磨坊形势复杂,尽量保着张怀义的村主任,不让郭黎益当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