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姐。”
耶律宗真刚刚出了店门就看到失魂落魄的高滔滔。今天一身华服的她，没有了往日的英姿飒爽，反而多了股细致婉约，举手投足之间颇有股楚楚动人的韵味。只是，看着她心事重重的脸庞，他大概也猜到了几分。高瑞的事，对她，对高家，只怕也是打击颇大。
“甄，真巧，”高滔滔正欲脱口而出，却猛然想起今时不比往日。倒是耶律宗真了然于心，他悠然一笑，“如果高小姐不嫌弃，可否陪甄某去个地方。”
“可以。”眼下，她正是心烦意乱的很，虽然今日身为女子，但现在，她不想去想那些个束缚。
一直跟在高滔滔身后的灵犀心内很是提心吊胆，她知道今儿个小姐的心事，大少爷的事，让整个高家现在都愁云惨淡，但她现在更怕的是，万一被人认出来，那可就，
“你叫灵犀？”
看着身边那个笑得如沐春风的人，灵犀忍不住翻个白眼，惹来身边人更加爽朗的笑声，阿野看着身边的女子，这对主仆，倒还真是像。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李商隐的名句，的来了这个精巧的名字，看着明显面露忧色的女子，阿野心下也是慨然，这份心有灵犀，最终会是********呢？
·······
“这是，”打量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高滔滔着实有点吃惊，好些日子没来，这里，倒很是不同。店面扩展了不少，装修也精致了许多，就连伙计也多了不少，看来这些时日，倒是发生了不少她不知道的事。
一直忙活着的孙大娘看到了耶律宗真，仿佛看到了大贵人一样，立刻迎了上来，“甄公子。”
“孙大娘，最近生意怎么样？”他的语气颇为熟稔，看样子，这里的变化似乎和他有莫大的关联。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孙大娘乐呵呵地开口，她打量着一脸沉思的高滔滔，“这位是，”
“高瑞将军的妹妹，高家千金高滔滔。”
“是吗？”孙大娘惊讶不已，转而笑了，“长得跟高将军是有点像啊。”
高滔滔看着像看陌生人一样的孙大娘，不由得微微一笑。陈伯的人皮面具果然是天下无双，当初的高绝，现在的自己就活生生地站在孙大娘的面前，她都没认出来。再看了眼甄宗，高滔滔也是松了口气，幸好是这样，要是被甄宗认出来，那就麻烦了。
“甄公子，没想到你初来乍到，居然会知道如此特别的地方。”
“一个朋友带我来的，”耶律宗真看了高滔滔一眼，“说起来他也算是你的族兄才对，他叫高绝。”察觉到高滔滔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笑意更深。
“是吗？”高滔滔笑得尴尬，倒是灵犀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厨房，“孙大娘，还有酱菜么？”孙大娘做的酱菜，她和小姐都是爱极了。今日小姐心情不佳吃到自己爱吃的菜，应该也会开心一点。
“当然有，你等一下，”孙大娘有点疑惑，“这位姑娘，你怎么知道老身。”
“我，”灵犀忽然傻了眼，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阿野不由得笑出声来，换来的是一个恶狠狠的目光，阿野却是笑得更加开怀，灵犀，阿野心内摇摇头，这个丫鬟，倒真是有趣的紧。他笑着看了眼面前还是蒙在鼓里的老妇，“孙大娘，拿给我吧。”
“灵犀，”高滔滔生怕灵犀再露出什么破绽，灵犀没好气地看了阿野一眼，跺跺脚，立刻来到了高滔滔身边。她的眼神扫过阿野，却收到一个带笑的眼神，灵犀默默翻个白眼，这个男人，还真是无赖。
一顿饭吃的不声不响，耶律宗真看着一直闷头细嚼慢咽的高滔滔，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等等，”
“怎么了？”
“这里沾到了。”他拨走她嘴角的米粒，“现在好了。”
高滔滔没有在意，毕竟她和甄宗也是老熟人了，倒是灵犀像防贼似的看了看旁边的人，她很无奈地看着高滔滔，现在她可是高家的千金小姐，跟个男人这么亲密，传到别人耳朵里还不定怎么想呢，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幸好今日这里也并无其他客人，要不然，也是说不清的事。
灵犀着实松了一口气，看着一直闷声不响的高滔滔，她心里也不好受，算了，有个人陪着小姐也好，只是，这个甄公子，未免也太殷切了点，看上去，似乎，对小姐颇为有意，自家小姐可是个愣头青，万一吃了闷亏怎么办？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灵犀心内已是有了主意，等吃完这顿饭，她一定要拉小姐走，就算是她不愿意，这一次她也管不了了。
“令兄的事如何了？”
高滔滔一愣，“你怎么知道？”她有点怀疑地看着甄宗，不是她不信他，而是这件事情连一般的朝廷官员都都不知道，甄宗区区一介商人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宗实这几日为了这件事可没少费心。”耶律宗真的语气颇为轻描淡写，倒是高滔滔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既然他知道了，高滔滔也就不再隐瞒，“还在谈判，但是，”高滔滔的眉头微皱，“估计谈不拢。”用如此之大的代价，只是为了一个高瑞，圣上，断断不会如此愚蠢。
“也对，江山为重，圣上自有他的考量。”
高滔滔不语，只是拿起一旁闲置的酒杯，缓缓倒了今天的第一杯酒，“我明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失落地看着窗外，冬日的上午，阳光温暖地融化了堆积的冰雪，却没有照进她的心里。
十来岁的少女，第一次尝到了生离死别的滋味，却无能为力。忧伤写满脸庞，却又倔强地不能流一滴眼泪。耶律宗真目睹的，就是这样一个悲伤又无奈的高滔滔。
“喝酒误事。”耶律宗真不动声色地夺过酒杯。“一切都会好的。”
“真的？”
“相信我，”滔滔，最后两个字他没有念出声，此刻，高滔滔和高绝的模样重叠，连他也分不清自己到底面对的是自己的三弟高绝，还是高府的千金高滔滔。
送走了她，耶律宗真也不再久留，回到城外刚刚新置不久的甄府，他一个人静静地坐了许久，忽然像是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阿旅，你进来。”
“是，主子。”
“飞鸽传书给萧远，让他三日之后带兵突袭肃州。”
“主子，不妥。”一向沉默寡言的阿旅大吃一惊，“眼下国内各方势力正蠢蠢欲动，万一萧远将军失利，只怕，”
“没有万一，”耶律宗真的目光变得狠绝，“这帮西夏人，早就该得到教训了，早晚都是要动手的，不在于这一时。”
“可是，”阿旅还想说什么，耶律宗真立刻打断了阿旅的疑虑，“没有可是，”他目光一冷，“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
“属下斗胆，为了高滔滔一人，浪费大辽的人力兵力并不利于主子的大计。”眼下在大辽，主子的根基还未站稳，贸然出动萧远这个棋子，只怕是会打草惊蛇才对。
他们现在只身留在大宋，一步错，步步错，为了高滔滔，不值得。
“阿旅，”耶律宗真忽然笑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做过亏本的生意？告诉萧远，务必要让西夏人先挑起事端，明白吗？”
“属下这就去。”看着耶律宗真的脸，阿旅不再多言，缓缓退了下去，望着紧闭的房门，耶律宗真喃喃低语，“为了你，做一次亏本的生意又何妨？”
“小姐，小姐！”
“又怎么了？”高滔滔头疼地看着越来越冒失的丫鬟，看来该给她改个名字了，就这个模样，怎么会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小姐，好消息，特大的好消息。”
“说，”眼下整个高府都是愁云惨淡，再好的消息对她们而言都是浮云。
“大少爷，大少爷他”
“大哥怎么了？”高滔滔急切地抓住灵犀的双手，现在她只要一听到“大少爷”三个字就会有反应，“你快说啊！”
“大少爷他，他被西夏人放出来了。”刚刚她在前院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不敢置信，可老爷的意思，应该不会错，所以，她立刻就赶过来告诉了小姐。
“真的？”高滔滔不敢置信，怎么可能，西夏人不至于会如此愚蠢，他们不是还等着和大宋谈判吗，怎么会，
“听说辽人攻占了西夏的肃州，现在西夏正派人向朝廷求救呢。”
高滔滔恍然大悟，感情是辽人帮了大忙，果然，这个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这一次他们高家，倒是欠了大辽一个大人情。“那大哥现在在哪里？”
“还在边关，听老爷的意思，不日就要到京城了。”
“那就好，那就好。”高滔滔长舒了一口气，“只要人回来，就好。”她喃喃自语，“其他的，不重要，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