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阁内，灵犀在高滔滔耳边悄声低语，“主子，宫内的丽妃娘娘怀孕了。”
“是吗？什么时候？”
“就在昨天，听说已经两个月了。”
“丽妃，”高滔滔默念着这个名字，实在是没什么印象，灵犀连忙补充，“据说这个丽妃出身低贱，比不了宫里的其他娘娘。”只是，如果真的诞下龙嗣，只怕就连皇后娘娘也得让她三分。“听说，宫里都闹翻天了，皇上只差没有大赦天下了。”
高滔滔心里一点都不奇怪，当今皇上连丧三子，膝下至今只有几个公主，本以为大宋的壮丽河山就要拱手让与他人，这个时候传来喜讯，这不就是“久旱逢甘霖”么？
“听说，张贵妃娘娘跟皇上闹了几天，”想到这儿灵犀扑哧一笑，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哦，这话怎么说?”
灵犀的表情有点神秘，“听说，两个月前皇上喝醉了，把丽妃当成了张贵妃，所以才，”
高滔滔明白了，感情这是龙种装错了肚子。
这样也好，那个女人是该受点教训，再怎么得宠，没有儿子，终究是没有依靠的。
不过，想到姨母，高滔滔又有点揪了，这下姨母的处境岂不是更加，
“听说那个丽妃皇后娘娘恭敬的很。”灵犀明白了高滔滔的忧虑，“您不用担心。”
高滔滔心内一阵安慰。这样也好，要是那个张贵妃一举得子，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在想什么？”
看着陡然出现的同胞弟弟，高滔滔有些诧异，“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和爹爹跟大哥一起在武场上挥洒汗水么？
高殷耸耸肩，“我不是练武那块料，父亲早就知道了。”
高滔滔没好气地看着自己弟弟。大哥武艺超群，率领千军万马永远都是冲在最前面，可这个小弟偏偏是文质彬彬只知道一味往书里钻，还真是一龙生九子，九子都不同。
不过，比起武场，他更不喜欢的，应该是自己的莲花阁才是，今日这是？
“高滔滔，你最近有没有惹祸？”
“没有！”她有些生气地看着高殷，进退有节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高殷的目光若有所思，高滔滔知道弟弟的谨慎，“高殷，最近还是安分一点的好。”她刚刚从宫里出来，高家，现在经不起折腾了。
“娘让你去账房一趟，”高殷忽然开口，“快去，别让娘等急了。”
高滔滔斜睨了弟弟一眼，高殷微笑，看姐姐走远，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这件事，他一定会查个清楚。
账房内，曹氏正一边耐心地听着陈辛汇报家里的财政收支，一边悠闲地品着杯中上等的新茶，眼瞧着女儿过来，她也是倍感欣慰，“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情，大抵也不过如此。
“娘，”
曹氏应声，摸着女儿肩头柔顺的头发，再看看女儿身上素雅的衣裙，她忽然有了兴致，“今天陪母亲出去走走。”是该给滔滔裁制几身新衣了，思及起曹皇后的话，她心里也是有数，早点把滔滔嫁出去，才能早日安心。
“好。”虽然心中疑惑，但她也没有拒绝，前一段时间为了她，母亲也没少提心吊胆，今天让她开心一下也好。
夫人和小姐要外出，陈辛不敢怠慢。东京城内鱼龙混杂，要是出了事，他没办法和将军交代。这些日子小姐受的苦，将军表面上不说，心里可是心疼地很，想起宫内的张瑶，他心下也是叹息，这么多年，张贵妃，终究还是没有放下。
所谓的爱之深，恨之切，大概说的就是她吧？
高府外，已经准备妥当的高滔滔看着身后的一群人，心里很是无奈，曹氏却很是高兴，“滔滔，我们去那里看看。”
“好。”那家京城最大的绸缎庄已经是聚集了一大帮人，高滔滔走近之后才发现居然全都是男人。此刻已经先行一步的陈辛忽然面露难色，“夫人，咱们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曹氏皱眉，这份兴致，她不想破坏。
陈辛的面色更加复杂，高滔滔心内也是奇怪，“陈伯，怎么了？”
“小姐，今日鸾凤楼的花魁来这里裁制新衣，所以，”官不与民争，更何况，还是一个青楼女子，如果贸然进去，只怕也是降低了身份。
高滔滔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些堵在这儿，平日里一掷千金都难得一见的花魁出了花楼，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娘，咱们赶快进去吧。”那个虽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她可是喜欢的紧。这个世间，不是只有男人才爱漂亮女人，身为女子，对倾国倾城的美人也会欣赏。
“滔滔，”曹氏不赞同地看了女儿一眼，“你可是大家闺秀，怎么能跟一个，”青楼名妓共处一室，传出去对女儿的名声可不好。她不由分说的拉着女儿就走，却被高滔滔一把拽住。
“女儿也想去瞧一瞧名满京城的花魁究竟是何方神圣，”高滔滔调皮一笑，拽住曹氏的肩膀，“娘，咱们进去吧。”
曹氏被自己的女儿逗乐了，身后的仆人们察言观色，自发地上前清理了一条道路，绸缎庄的掌柜眼见这阵式，知道来了贵客，立刻迎了上来，“夫人，小姐，”
“把你们这里上好的布料都拿出来。”曹氏刚刚坐定，有眼色的伙计已经递上来茶水，掌柜的知道这位只怕来历不凡，立马给了下面的人一个眼色。“夫人请稍等，马上就来。”
看着母亲正细心地跟掌柜说话，高滔滔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柜台前的布料，衣服其实都是穿在人身上，只要是穿着舒适，大方得体，料子真的没那么重要。她随手拿起一块，身边却是已经响起一个淡然的女声，“小姐，这块布是我的。”
高滔滔连忙抽回手，忽然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再定眼一看，眼前之人，不是雨凝是谁？“你是，”她忽然有点手足无措，
“我是雨凝。”雨凝冷眼看着眼前莫名激动的女子，这张脸庞她并无印象，可是却偏偏有种熟悉感，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滔滔，”曹氏的声音传来，高滔滔冲眼前的女子微微一笑，“幸会，雨凝姑娘。”
“小姐，这个人，”雨凝的贴身丫鬟素音语调陡然有点危险，倒是雨凝微微一怔，随即恢复如常，“无妨，一个不懂事的千金小姐而已。”千金小姐她见过不少，只是，她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是轻蔑的，这个人，倒也是坦荡。
“青楼女子最为卑贱，你可是大家闺秀，”曹氏看着女儿，脸上满满的都是不赞同，“别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高滔滔笑笑，“雨凝姑娘生的美，人自然也是好。”闻香识女人，听音识伶人，这位雨凝姑娘的内心深处，只怕也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苦楚。
“那些个风尘女子，”曹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女儿打断，“那您就错了，红拂女不也是出身歌妓，可人家是地道的女中豪杰呢，娘您也着实以偏概全，再说了，雨凝姑娘的琵琶可是一绝，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不为过。”如此才气逼人却又不得不委身青楼的奇女子，也是让人怜惜。
“你怎么知道？”
“这？”高滔滔有点尴尬，总不能说自己亲耳听过，“我是听别人说的。”她拉住母亲的胳膊，“总之，不是您想的那样就对了。”
“算了，来看看，你喜欢哪块？”虽然心内还是疑虑重重，但曹氏对自己的女儿还是信得过的，她在自己身边的时间也是不多，能睁只眼闭只眼的，她也不想追究。
“女儿喜欢这个。”看着曹氏终于是不再疑虑，高滔滔也是松了口气，看着手中熟悉的布料，她忽然笑了，这就是“女子所见略同”么？她和雨凝，倒还真是有着几分相似。
“小姐，咱们回去吧。”素音的声音拉回了雨凝愣住的思绪，再看了一眼挑着布料的高滔滔，雨凝默默地低下了头。“走吧。”
这位闺秀，倒也不失为一位奇女子。
莲花阁内，灵犀很不赞同地看着自家主子，“小姐，奴婢以为，您身为女儿身着实是菩萨弄错了。”
“那倒是，”高滔滔从善如流。灵犀也不怕死得继续开口，“要奴婢说，雨凝姑娘那样的才叫女人，您哪，顶多就是半个女人。”
“死丫头，”高滔滔笑骂道，脚已是伸了出去，哪知灵犀灵巧一闪，“奴婢跟了您这么久，这么点功夫还是有的。”
看着得意洋洋的婢女，高滔滔哭笑不得，她不再多言，只是开始卸除头上、身上的那些障碍物，做女人，可比男人累赘的多。灵犀一边帮着高滔滔收拾，一边唠叨，“小姐，您以后还是多穿女装，您看，”灵犀指着镜子里的女子，“您打扮起来也是很美的。”
“你懂什么？”高滔滔有些落寞，身为女子，她终究是有许多无可奈何，知道自己今生不会如男儿般潇洒自在，所以只能在现在让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
“灵犀，你出去吧。”回想起前一度时间大哥的话，她的心里沉甸甸的，灵犀心内也是内疚，“小姐，”看来，自己是伤到小姐了？她明白小姐心比天高，可是身为女儿身终究是无可奈何，“您别伤心了。”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今儿个也累了。”高滔滔微笑，灵犀也不再久留，“???好！”
送走了灵犀，高滔滔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虽比不上雨凝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但也称得上是一个清秀佳人，灵犀是对的，自己，终究是一个女人，是女子，就永远不会变成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