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所有的目光，几乎都投向了这个喊叫着突然出现的人，但和以往不同的是，人们并没有躲闪的避开，冷冷的看了他，那些视线很快又移在了巫大成的脸上。
大约还不知道厂长也在这里的情况吧，殷富国发现，这里居然就没有谁还来理睬自己。而这也让他更加的生气了，一双恼怒眼睛四处的看，接着便发现了还坐在凳子上的欧师傅，于是他上前的伸手就要去提他的衣领。
但与此同时，他那耳里便听到了严厉的呵斥；“把你的手拿开，你这是在干什么！”
突然的呵斥，惊得他浑身一震。遂然的抬头，也没有注意到制止他的人是谁，一句话就习惯性的在冲口而出；“你个杂种，咦”
他傻眼了，喊出口的话已经是无法再收回。看到眼前这样的厂长巫大成，他那种表情就像是难以置信一般，傻呆呆的就像是不知所措了一般。
但很快也反应了过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这渐渐回过神来的脸上肉皮抽搐的，很快就绽放出了近似于谄媚的憨笑来。
“厂长，我这也是在工作嘛！刚刚听说这里发生了重大情况，所以就想，必须把犯事的人带到我们保卫科？”
巫大成虽然不动声色，声音却异常的严肃；“你保卫科是吧，那么，你们的工作职责呢？没有理由嘛，跑到车间里大呼小叫还想带人走，这什么意思！”
“这个，这个本来我们的工作嘛，厂长？”
“你工作吗，那么你工作的范围是什么？难道，这也要我来教你吗！”
他尴尬笑着的辩解道；“情况非常恶劣了嘛，带给我们企业这样重大的损失，当然应该给予严肃的重处！”
“糊涂！”巫大成厉声说道；“生产上出问题，难道需要你来重处什么吗？我问你，究竟是谁给了你这样的权力！”
“这不是，不是需要调查嘛？请领导相信我们，这也好给全厂一个像样的交代！”
“生产中的问题你来交代，请问，你怎么交代！”
“调查出结果来，当然这就可以交代了？”
巫大成摇摇头；“完全信口雌黄！你凭什么，事故的过程该不会你们也参与了吧，所以你才这样的有把握？”
殷富国立即慌张的说道；“厂长，可不能随便怀疑啊，我们并不参与车间的生产！”
“这就更加莫名其妙了，你要带人走是什么目的？我现在提醒你，凡是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的带走人，这也必须是公安部门的事情，并且还要持有合法的手续！”
有人在旁边提示性的说道；“厂长，这可是保卫科的殷科长啊？”
巫大成看了看向自己说话的那人，摇了摇头；“既然还是负责的，殷富国我问你，你工作的职责是什么？而现在正是工人上班进厂的时候，那么你的岗位呢？你应该在哪，难道这一点，也还要我来提醒你吗！”
“这个，当然”
“那就出去吧，马上走，给我滚回到你应该的责任岗位！”
完全不留情面的怒斥，殷富国难以置信的呆愕的后退着。毕竟巫大成是企业负责人，而他的头脑里也明白，除非不是在单位里拿钱，那么领导的权威从来都是不可怀疑的。
尴尬中的殷富国后退着，然后灰头土脸的跑掉了。而不久之后，巫大成也离开了车间的回到办公室，但他这时候的心里却已经是很难以安稳。
虽然意识到自己的发火，但这并不是他的不能保持冷静，而是一些人那种十分恶劣的嚣张。尤其在事故现场，普通工人表现出的，那种面对权势逆来顺受压抑的屈辱，的确也让他感觉到了忍无可忍。
当然，毕竟这样意外的事故，将可能带给已经举步维艰的企业更加不堪的后果，也让巫大成那心里，凭空增添了从来没有过的沉重压力。
再也无法安坐椅子的来回踱步，那心里更是说不出的苦恼。企业现在这种几乎无解的困境，内忧外患的压力，而自己却又是如此束手无策的就像陷入了绝境，郁闷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沮丧。
再想不到别的办法了，唯一的希望就在于刘常德他们的努力，但愿他们外面的工作，还可能会给困难中的企业带来一线的生机。不过这时候，付总工程师兰明华已经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这是他头一次主动的不请自来，也许是因为听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故吧。但巫大成也只是轻轻地向他点了点头。
“巫厂长，已经听说了，车间里出现了事故的情况？”
“啊，请坐。当然，能够谈一点什么吗？”
“损失是一方面，而更大的问题，还在于很可能引起停产啊。因为是接近两个星期的皂角半成品没有了，要重新组织起生产，这原料也是个问题嘛！”
巫大成冷静地坐了下来，虽然知道这种事不可能还指望他什么，但还是皱了眉头的说道；“特别职工的生活，没有了生产，他们的收入就得不到保障。不过，这次事故兰总你怎么看？”
兰总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显得有些激动地说；“刚刚车间里听说了，义正词严，你做得很对！特别那种人早就该这样了。不过有一个好现象，我看到的，虽然出了这样重大的事故，大家心情都非常的不好，但工人师傅对你的那种拥护和激动，的确也相当的让人鼓舞！”
巫大成摇了摇头的说；“不是我要和什么人过不去，因为也太不像话了吧，就算是我们的同志做了错事，也应该就事论事，怎么能够连人格也搭上了。我知道的国有企业，绝大多数不会是这个样子！”
“是啊，专横跋扈，我清楚卫驳他那一帮人！”
毕竟涉及到企业的前负责人，巫大成自然不便于表态。看了看周围，他又说道；“
“兰总，有一个问题，能帮我一下吗？”
“不必要客气，厂长。知道你想说什么，今天这样的事故有我的责任，请相信，该承担的我绝不会文过饰非！”
巫大成摇头的说道；“恐怕暂时还不是谈责任的问题，而是事故的原因。所以想了解一下，特别物料储存罐安排的情况，也许是内行的调查和分析的话”
兰总打断他的话说道；“这个有必要解释，通常的安排是这样，我主要是负责生产计划，还有工艺流程签字，再就是检测化验。就算是产品不合格，厂长说可以，我也会签字放行的。”
“什么，你说放行啊？”
“是这样，国有企业的一把手嘛，他的话就是圣旨。至少过去一直就这样，具体的生产过程如果过问太多，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巫大成虽然听出来他那种委屈，但也只好点头的说道；“不明白怎么会是这样，但作为付厂长的工程师，按规定，至少生产现场的动态管理，好像也在你的份类嘛？”
对方却苦笑了笑；“按说是这样，不过，怎么说呢，规矩嘛，我至少要懂得一些吧？”
“郁闷，规矩什么意思？”
“只做他们需要我做的事，其余的，怎么说呢，那是你们党的内部问题。虽然不参与政治，但时间久了我也懂得，应该如何来自我的约束。”
巫大成听出来他话中有话，显然也明白到他过去的那种苦衷，但也不便于再如何的多谈，因此他说道；。
“好吧，那是过去，现在又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
也许是看见有人向办公室探头，巫大成严肃了声音的说道；“也就是，作为企业的工程技术人员和行政负责人，你必须全面的履行起起责任来。当然，这个问题我们抽时间再谈，现在还有个问题，我希望你考虑一下？”
“什么问题？”
“就是高塔那个地方，你应该是知道吧，工人们的工作环境很糟糕，就是戴上了口罩，也免不了有颗粒附着在鼻孔上。给点意见吧，总工程师同志，这样的情况能不能还有所改善？”
“明白你说的了，是洗衣粉生产吧？那是喷雾过程造成的，从工艺角度，那也是必须的。如果想彻底的解决，就只有改换更加先进的设备。”
巫大成明白，如果是这样的话，企业暂时的确还拿不出那样的资金。不过，像这样的洗衣粉向空气中喷射，除了污染，毕竟也存在浪费的问题吧。
“浪费是肯定有，实际这样的情况我曾经也有过建议，并且还提出了方案，至少可以让情况变得好一些吧。可卫老板没有兴趣嘛！包括冷凝水的循环利用，其实过去我们也搞了个方案，结果是，交上去不了了之！”
“为什么？”
“这个嘛，厂长，好像也不怎么清楚里面的名堂。特别马科长，这种人的能耐你了解可能还不是很清楚吧？”
巫大成看了看这个一脸犯难的中年人，知道针对人的话也不便在这里多讲。正想和他讨论另外的问题，不过兰总却这样的说道；。
“关于生产的问题我倒有一些想法，厂长，能够谈吗？”
“什么，还用得着问吗？兰总你知道的，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当然就是企业不得不停产啊！”
看见厂长的这种急切，兰总甚至还微微的一笑。接着便告诉他，趁着组织原料这样的空闲，将退货回来的那些产品着手进行处理怎么样。
当然，返工并不是原来那样的更换包装，而是问题产品作一些相应的加工处理，然后投放于市场。这样的话，至少可以替企业挽回一些损失和浪费吧。
“怎么处理，你考虑过了吗？”
“对里面的成分进行某些必要的补充，当然，不是作为洗涤剂，而是用于一般厨房设施的清洗剂。”
“只是，产品质量不会再有问题吧？”
“应该不会，我研究过行业标准，改造后的产品只要不是涉及吃进肚子，这应该不是问题！”
“配方呢，你研究出来了吗？”
“这一段时间都在做这件事，反复求证过了，可以确定没有问题！”
“谢谢你，干得好！这样吧，得把东西送技术监督局，只要他们确认我们就干！”
“估计没问题，我一个同学是这方面专家，研究出来具体的配方，就已经综合了他的意见！”
巫大成终于开心的笑了；“我说嘛，老是觉得要你多负一点责任，你总说太忙，原来也是心里着急，在为企业的生存考虑啊。到底老同志，佩服！”
“不过，非常的惭愧，的确对管理谈不上兴趣。巫大成厂长，关于这个问题，如果还有时间的话，不妨我那边去坐会？”
“哦，是吗？”巫大成显然意会到他什么意思了，但也只是刚点头，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然而，当他拿起电话，也只是才接听，那脸色却又一阵凝重的，人就像突然的呆傻了。
“厂长，有什么问题吗？”
巫大成也不想瞒他，拿开话筒，向他苦涩的一笑；“是刘书记，好像省城里追款无望，让家里早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