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大成觉得很难以理解，难道企业的供应和销售工作，就是眼前他们这样进行的吗。过去也听人说过，企业的经营活动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尤其是供销方面的工作，更是需要丰富的谈判经验和相应的阅历。当然，必要的老练圆滑虽然应该，但不能过分。
而就在这样吵吵闹闹的环境中，事情好像还真的就有了结果，至少包装材料推销员这明显愉快的脸，就足以给了巫大成这样的感觉。他相信，假如这个人不是有了一定的把握，他不可能甚至合同也没有签下，还丢下了香烟像这样愉快的走掉了。
的确是难得见识到的，应该是非常生动的一次企业的经营活动。巫大成相信，如果现在的企业里，不是出现了因为产品质量而退货这样的危机，走掉的推销员这种心甘情愿的付出，有一天，他应该是能够加倍的捞回来。
推销员有意留下，仍然完好的摆在桌子上的整条香烟，毫无疑问的吸引到了人门的视线。虽然没有人真的动手，但这时候的苟科长，却早已经陷入了心里有着欲望的大家的包围之中。
巫大成好奇的等待着，也不知道面对着这些已经激动和兴奋的人们，科长下一步的动作又会是什么。
马上就有人显得兴奋的喊了起来；“哈，他苟胖子，现在总该打土豪了吧！”
科长身子挣动，摆脱了那些围着他以及正压向他的身体，接着是突然的站起，大睁了一双牛眼的瞪着这些人。只见他生气一般将香烟往桌子中间一推，很不高兴的喊道；“可以啊，有这个的话，谁都可以马上给老子拿走！”
“说话算数啊！”一个不自信的声音说。
“肯定，我又不是说你买不起。反正工资在那，到时候只需要通知财务就行了，非常简单！”
“冤大头啊？科长，你嘴巴说的，可不比好听是不是！”
科长转头，突然的伸手，但他并没有抓住说话的青年。看见小青年扭了身子的躲开，科长却又是笑着的嘴里骂道；“牛头，原来你有这样的管用啊？幸好殷棍就在这，找他吧，看能不能还帮上你！”
殷棍却是摇头的说道；“服了你了，苟老大！也不敲你的竹杠，这样吧，看在兄弟们朝贺的份上，只是下雨这总可以吧！”
“这样的话，好像还是人说的话！”科长满意的点头，伸手拿过整条的香烟，开始扯起面上的塑封纸。
香烟出来了，他看了看这些人，却把取在手里的一包香烟丢给了殷棍。含笑的点头；“拿去吧，你们这些家伙，算老子今天怕了你们了！”
看来并没有异议，人们一个个又开心的哄笑了起来。有人兴奋的喊道；“得人手两只是不是，苟胖子苟科长！”
科长瞪着喊话的那年轻人，随口的说道；“行啊，你他妈赶快讨婆娘吧？到时候吃酒，老子不好这一口，有那另外的两只好的，你让老子品上一口味道就行！”
在人们一阵哄笑之中，那青年涨红了脸的喊道；“苟胖子，我他妈品你婆娘那两只啊，郁闷！”
苟胖子也不生气，只是咧了嘴的笑着。但是听见人们中那不满的抱怨，他脸色又变了，然后是愤然的说道；“谁他妈说的，铁公鸡一个？够了吧！我他妈还是那句老话，不懂规矩的就算不上是兄弟。本来嘛，老子就不好这种坑害自己的玩意，可这个穷单位，业务上要没有了它，还真的办不了事！”
殷棍看了看大家，却是附和的说道；“算啦，别那些废话好不好？我们保卫科在这里的人，你们拿了烟的马上走，都他妈给我回去！”
科长马上又笑着的点头；“好像还不够吧？既然在这的人手两只，这样好了，殷棍，再拿一包你发给大家，发剩下的，就留给你那些夜班的兄弟！”
但殷棍并没有去接，而是将拿在手里的香烟，每人两只的逐一的分发，烟盒里空了，却是自己嘴里叼着的在一边冷眼的看着。
科长看了看那些并没有得到香烟的人，只好无奈的又撤开香烟，向另外的人们继续的分发。
大概是不希望有一个人被遗漏吧，科长的视线落在了房间角落坐着的巫大成身上。但手里的香烟并没有抛出去，他却是看着他，皱了眉头疑惑的问道；。
“咦，你哪个单位的？”
有早就注意到巫大成的人回答道；“肯定不是车间的，这个人不在单位里上班！”
科长仍然不放心的又看了别的人，的确没有异议，于是，他放心的坐了下来。不过，在人们让开的出那陌生人之后，科长再次的看了这几乎没有印象的脸，接着便冷了脸的又问；“说吧，你跑来，想办的是什么事情？”
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巫大成慢慢的站起来，刚刚脸上浮现出微笑，但并不等他说话，科长却又是拉长个脸，显得很不耐烦的冷冷的说道；。
“今天没时间了，想谈业务的话，明天你请早！”
跟着就有小青年附和的欢叫道；“本来嘛苟胖子，爷们三缺一就等你他妈财神爷，你搞快点行不行！”
但让他奇怪的是，这一次却并没有人还响应他，而人们原来的热闹也奇怪的冷却了下来。屋子里突然的变得安静了，特别平常并不安分的保卫科副科长殷棍的脸上，也出现了让人不可理喻的惊讶。
几乎所有的目光，似乎都在难以置信的，呆看向那只是站着的巫大成，就仿佛他是来自于地外的难以理解的怪物。
苟胖子虽然并没有见过巫大成，可是他却从屋里这样的气氛中，分明的敏感到了某种的不同寻常，但因为不了解，所以他看巫大成的那眼里，也只是莫名其妙的发呆。不过，因为明显的不安，那坐着的身体却开始在缓慢的离开座椅。
“我靠，他那个什么啊！”
随着这种吞云吐雾的空气中，什么人发出的一声怪叫般的声音，有人几乎是跳着的，扭了头跳着的跑走了，并且紧随着又是接连的几个人，其中也包括了殷棍在相继迅速转身的跑出去。
这的确是苟科长极为少见的情况，因为人们这种无缘无故慌张的纷纷逃离，明显的是不合常理。科长当然不可能明白，因为他自己并没有说什么，而办公室里除了一个陌生人，不至于还有值得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吧。或许，最大的可能，会不会卫驳已经回来而有可能的突然出现。于是，他的眼光从巫大成移向了门口。
而这时候的办公室门口果然就出现了人，不过她并不是卫驳，而是厂办室里小办事员吕小梅。
特别沉寂的办公室里依然还剩下了一些人，吕小梅看见了科长，还有她认识的别的人。只是他们的这种安静，的确也让她感觉到很好奇，不过，她的好奇马上又变成了惊讶，然后是微笑。霎时间，亮亮的眼睛显得兴奋的看着这些人后面的巫大成，几乎是欢呼一般的喊叫了起来；。
“呀，原来是巫老师，巫厂长你来了呀！”
巫大成微微的摇了头，似乎这样的称号很有些刺耳。但他知道不可能还因为这样说什么，便含笑的说道；“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工作嘛，所以随便来看看！”
姑娘却笑着的说道；“真的好快呀！我们只是刚接到电话，说是新的巫厂长，要来代替卫厂长的上任主持工作。本来也是想着来通知大家，可没想到，你人这就赶到了厂里！”
不知道苟科长听到办事员这样说，那心里该是什么样的滋味，总之，他的脸扭曲了，胖脸上的肌肉哆嗦的，几乎是本能的出现了畏惧。而仍然还呆在屋子里的那些不相干的人，他们看着巫大成的那反应又不一样了，就好像不相信，像这样出现的巫大成，真的就是这个企业新的领导。
也许是巫大成这样的身份，那些人犹豫后还是先后的跑走了，而满地烟头的办公室里面，这位科长也因此而显得孤单的被特别突了出来。
科长当然不会跑，因为他作为负责人，这里毕竟是他应该的岗位。而此刻这面皮白净的胖脸上，那嘴角儿却是在裂开，并且是裂口在逐渐扩展的，渐渐地让胖脸上还绽放出了笑纹。
一种让人奇怪的笑，因为这眼睛里放出光彩的中年人的笑脸，除了难以置信的亲热，却又仿佛孩子般单纯而又别具一格的诚恳。
但更让巫大成感到突然的，还是胖科长这种突然而又非常迅速的动作。几乎不可想象，看似浑圆的身体，居然突然就奔到面前的，并且还相当准确的双手紧握了巫大成的一只手。
巫大成的手被他摇动着，激动看他的眼神里，又像孩子一般的天真而热烈。而那嘴里却是充满了感激和十分虔诚的在说道；。
“啊，这下有救了！我们企业真的是有希望了！厂长，你终于来了，终于肯来领导我们了啊！”
感激淋涕的声音，让人极为不自在的近似于肉麻的说话，几乎让巫大成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可能吗，自己只是受命来单位里和大家一起的工作，而这个人如此的表现，这样的情形，就好像他终于见到了足以救命的恩人一般。
幸好这时候办公室门口突然又出现了不少的人，显然是因为吕小梅的原因，人们一看见他，那些几乎陌生的面孔，全都在很短的时间里献出了笑来，而且有好些，的确也是热情并不低于苟科长的笑。
胖科长的手丢了，但更多的手和巫大成握了。之后，巫大成向着那些热情的围上他的人们说道；。
“的确是组织上的安排，我今后将和大家一道为我们的企业工作。不过现在，也只是提前的来这里看看！”
他话音甚至还没有落下，人事劳资科长尖尖的下巴上的那嘴，便殷勤而恭维的说道；“真的是福气啊！有这样年轻有为的领导，说明了党的领导对我们企业，该是多么的关怀！”
于是那更多的笑脸，更多的手，以及更多的让巫大成无所适从甚至于近似肉麻的话，就这样团团的包围了他。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有吕小梅逐一的介绍，巫大成也和大家一一的握手，但真正能够记下名字，并且知道谁是哪个部门负责的并不多。不过他发现，企业里，包括车间主任等管理人员，副科长以上的好像就有十多个。
厂长，在你领导下的企业基本的情况，既然来了，你也应该有个大概的了解吧。
人们相继殷勤而又强烈的要求道，场面非常感人的热烈。
巫大成不好推辞，解释了仍然没有谁听，大家争先恐后的表现着自己，也许一开始就必须给新的领导人好的印象吧。毕竟一个不正常的企业里，既然是负责人，都应该知道现实生活中的某种潜规矩，或者丛林法则吧。
于是，简单的随便看一看，就这样变成了和大家的初次见面。巫大成几乎是身不由己的，被这些人簇拥着来到了楼上的办公室。
而现在才知道情况的科室人员也闻讯的赶来了，周围全是笑脸，耳里也只是充斥着恭维的声音。
盛情难却没有用，客气的推辞也不被当做一回事，毕竟还不是巫大成真正上任正式的工作，就算是不愿意他也不好如何的过分吧。几乎是不由分说的，他被一大群人前呼后拥着，就这样看完了办公室又走向了车间。
被人们这样前呼后拥的情形，除了浑身不自在的别扭，巫大成很快也意识到了不妙。果然，特别是车间里，当他看到工人们那些不满的怀疑或否定的眼光时，这的确也让他心里是相当的不好受。
就算正在忙碌的工人们知道了他是新来的厂长，但紧张忙碌工作的人们，甚至也没有几个人多看上他一眼。到底劳动了才会有虽然少得可怜，却又是他们生活必不可少的报酬，因此，尽快的完成任务，比企业里有了新的领导更为重要。
不过，让巫大成痛心的真实出现了，那一刻，当他正打算抱起那刚刚装满产品的箱子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工人虽然没看他，那嘴里却是没有好气的吆喝的说道；“一边去吧，别挡了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