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大成焦急等待的电话终于来了，是王建农主任亲自告诉他，到时候有车来接人，让他一定要将相关的材料准备好，到时候带上，还说这是市委姜书记的意见。
巫大成自然不敢有任何的大意，并且还再次的检查归纳和整理了材料。也就在第二天刚上班不久，开进厂里接他的，居然还是市委书记自己的坐车。
而更加让他意外的，是王建农主任也在这样的轿车里。惊讶和激动中的巫大成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的一家小企业，竟然也要让重要领导们如此的费心。
王主任在点头的回答了他的招呼之后，接着又关切的问了他；“东西呢，全都带上了吗？”
车门外的巫大成提起公事包的让主任看，但王主任却是不动声色的说；“就坐前面吧，师傅旁边那位置。”
本来打算挨他而坐的巫大成，立即退过去的拉开了前面那车门。他人坐进去后，轿车也在让人几乎没有感觉的滑动了起来。
出厂门之后，巫大成回头看了后座上的主任，发现他除了不发一言，而且脸上那若有所思一般的神情，就好像还有着某种特别的冷峻。
虽然不可能知道领导在考虑什么，但他心情不是很好，这的确也十分的明显。不会是因为需要要偿还别人的那二百万吧，因为这件事主任早就是心里有数。虽然猜不透，但他好像也受到影响一般，心里似隐约担心的很不踏实。
轿车在市委办公楼前停了下来，但主任不是下车，而是拿起手机的按了。在没有通话的情况下，他又将手机收起的装进了衣兜里。
人还是稳坐的不动，就这样约有一分钟，但就在这不经意间，巫大成看见了正匆忙走出办公楼的市委书记姜锡华。
王主任打开了车门，书记钻进来挨着他的坐了。看见司机关上了车门，书记这才回答了巫大成的招呼。
“小巫同志你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姜书记！”
“得提醒你一下，到时候，你只要实事求是的讲就行了。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问题嘛，是不是这样？”
没头没脑的说话，巫大成虽然点头的回答了，可这心里却又难免的疑惑。实事求是的讲这什么意思，自己又将对谁来讲，毕竟在这里，市委书记就是本地最高的负责首长嘛。
但有一点他应该是肯定的，他们的此行，应该是去见某位重要的什么人吧。
而当轿车转进市政府机关大院后面的大院里时，他心里也开始有些明白了，毕竟这里也是他曾经工作的地方，巫大成知道，前市委领导的家就在前面不远的小院里。不过，正在他这样猜想的时候，王建农主任却在招呼司机的说道；“康师傅你停一下，马上！”
不容置疑的说话，司机仅仅是回了一下头就脚踩了刹车。轿车就地的停了下来，巫大成发现，不只是自己在莫名其妙，甚至就连市委书记也在显得不解的看向了主任的脸。
主任却是声音很轻的说道；“姜书记你注意一下，前面穿着黄衣服的那人。好像就是他，让李书记特别信任的，当今我们这里所谓的陈奂生！”
姜书记果然紧靠了前面椅背，透过挡风玻璃的看了。那嘴里却是冷笑的说；“不必去管他！利益的驱动嘛，就算可能搞一些瞒天过海，这又怎么样，实际存在的东西就凭他一张嘴，可能吗，真的就可以给你来过黑白颠倒扭转乾坤吗？这当然不可能！”
虽然这样的谈话，让巫大成那脑子里就像是一头的雾水，但他也本能的敏感到了，似乎像这样专程的去见前市委的领导，还不至于就是自己原来所想的那样单纯。
轿车果然在他预料的那楼房前停了下来，书记在下车，王主任也打开了另外的车门。巫大成相信是到了目的地，因此也推开车门的站到了地上。
门是开着的，房屋里有声音在传出来，但没有谁出来招呼或者迎接。而下车之后的姜书记也没有任何的停留，他走在前面，三个人就这样直接的走向了那完全是开着的门。
早在外面就听到的那声音，走进去后仍然一直的在响，原来还不是什么电视节目，因为电视柜下面的影碟机也同样的开着。大概是采取了循环播放吧，除了画面在重复着相同的内容，而那显得滑稽的腔调，也是单调的反复的在响。
“和你单挑，单挑，单挑！”
其实客厅里这样的画面巫大成并不陌生，因为还是不久以前，黎英就曾经招呼他看过了。只是没想到，像这种恶作剧一般的无聊，市委的前领导居然也产生了兴趣。
虽然这画面让巫大成觉得无聊，但市委姜书记以及王建农主任，似乎也对这样的图像感觉到了兴趣一般，甚至还凑过去的显得好奇的注意看了。
鸭子的脑袋，扁扁的嘴巴，晃动着细长脖子，像这样叫嚣着说话之后，又是扭转着甩动脑袋。可是突然间，脑袋却从脖子上脱落的摔到了地上。但这种滑稽的喊着说话的声音，却并没有因此还有停止。
胖胖的，身材高大的老书记打开了客厅里面的那道门。看见他出来，姜书记迎了上去的和他握手。
但是老领导并没有注意过巫大成，甚至对于他正要伸出的手，老书记就像不知道一般也并不理睬。在走向电视的关掉画面之后，也没有再多看上他一眼，就像是不知道他这个巫大成的出现一般。
而接下来的保姆上茶，却仍然也没有他的。
记忆中的老书记应该是知道他巫大成，因为刚来政府里是分配他后勤的工作，当时的市委书记的确也没有少见。但没有哪一次见到的书记，还会对他身边的人如此的视而不见。
而自己这样的情况，姜书记和王主任应该是也注意到了，可他们却并没有任何的表示。但巫大成很快又发现，老书记接下来对姜书记的说话，那心情也不是怎么好。至少从说话就可以听出，似乎情绪上还有着某种压抑的不满。
“什么身体怎么样，都老了嘛！这人一老啊，有时候那感觉，总觉得自己会不会就一没用的废物？”
也许是他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姜书记客气的一笑之后，却又是摇头；“当然不可能是这样嘛，老领导多年为革命事业的奋斗，积累的丰富工作经验，既是财富，同时也是作为我这种受命于党的委托，想要真正挑起这付担子的后来者必不可少的啊？所以，就盼着老领导的帮助和指导，因为这不是个人，而是为了党和人民的事业嘛！”
老书记干笑了的说道；“说得不错，果然是后生可畏。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客气啰？”
随着谈话逐渐的进入正题，巫大成这才有些明白了，原来百忙之中的姜书记抽出时间，特地带着自己面见市委的前领导人，这里面还有着并不一般的原因。
“支持谈不上，如果是挑刺，恐怕就有些难免啰！”
“这样的话，同样也很不错啊。因为人有缺点，这和需要照镜子一样，没有谁还可能是圣贤嘛！”
老书记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那我这个老头子就要直言不讳啰？”
“锡华可是在认真的聆听啊，老书记！”
“当然，你大概也知道我要说的是这个一化厂。到底这样的一家企业，在过去怎么说，曾经也是市里一面旗帜嘛，可现在的情况，好像真的很让人放不下心来呐！”
“真的还是不一般麻烦，老书记！特别这马上的应诉，如果不能够庭外和解的话，法院一旦判决下来，恐怕企业那种倒闭的关门，这时间，应该算得上是指日可待了吧！”
“什么应诉，还要倒闭关门，有这样的吓人吗？”
姜书记面带难色的说道；“当然，除非再有两百万，否则，这破产倒闭就不是可能，而是就在眼前。幸好大成他们想方设法，还能够勉强凑上那一百万，还差的两百万，能想的办法已经是想尽了。总不能眼看有希望被兼并还能够活下来的企业，就这样的没有了吧，所以我姜锡华要没有别的选择的话，搞不好明知是违纪，也不得不去甘冒一下这个风险了！”
老书记脸色骤变的紧盯着他的脸，接着又看向了王建农。似仍然觉得难以置信，他摇头的说道；“不是好好的一个企业吗？怎么会呢，突然就搞到了这样的程度！”
王建农迎接了他那怀疑的目光，却是肯定的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现在，而是卫驳以前留下的麻烦。欠人家包装企业三百多万嘛，巫大成同志去了还设法还上了一点。人家的企业改制嘛，所以将我们告上了法庭。”
老书记愤愤不平的说道；“三角债嘛，现在经营的企业，在哪儿不是这样，难道不想和我们做生意了吗？”
“可人家是改制，新的合作企业是这样坚持。所以除非是还上欠款，否则，法院判决执行的话，破产清算，这个一化厂就再没有了转换的余地！”
姜书记摊了摊手的解释道；“别说两百万，现在就是五十万财政也拿不出钱来。企业的关停并转，包括招商引资，安排失业下岗人员培训，增设就业场点，还有全市的衣食住行绿化环保，安全卫生各方面的公共开支，而我们能有多少的财政可支配资金，情况老领导你心里应该是有数吧。不过，一个企业花上两百万就可以救活过来，保持一些岗位，缓解一点就业压力，这样的好事当然不可以轻易就放弃嘛。所以这一次违纪，到时候中央追究下来，就算我这个乌纱不保，这样的风险还是值得我去冒！”
已经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老书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又站住的回头；“为什么是这样？企业原来的那些资金呢，总不会他们原来的那些钱，银行几千万的贷款呐，不可能不明不白就不在了吧！”
于是，姜书记把目光转向了巫大成的说道；“这样吧，具体的情况，还是请现在的企业负责人巫大成同志，你来将企业现在的状况，当面的向老书记交代一个明白吧？”
巫大成点头的才要说话，谁知道老书记正视他的，却又是突然气愤的说道；“就他吗，这个姓巫的小伙子？”
“是啊，现在是小巫同志暂时在负责企业的工作。”
老书记分明是厌恶的再次看了巫大成，却是愤愤然的说道；“难怪那里的事情会变得这样，就听说派去的，还是一个大学里出来没几天的年轻人！像这种情况，还要让他去管理一个国有企业这样的厂子。我说姜大书记，是不是我们临江市，这样的政府里真的就找不到合适的人了吗？”
批评中隐含着讽刺，让姜锡华免不了惊讶的看了盛怒的老领导。但也只是轻摇了头的反问道；“怎么，老书记是听到了什么吗？”
“不只是听到，而是听到的多了！”前市委书记并不掩饰恼怒的说道；“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考虑的，一个生产企业，怎么可以啊，书记厂长全都是外行。而且，根本就是完全的不懂生产！还听人说了，好像整人修理人，文革时候的那些玩意儿，一个个学到家的还很是在行啊！”
假如不是面对面，假如不是直接的听到，巫大成怎么也不会相信，居然还有人这样来看待自己在企业里的努力。突然受到的打击，的确也让他难免委屈的难受。
但他很快也克制了自己，而市委书记也同样克制的，并且是委婉解释的说道；“临时的负责维持企业正常运转嘛，当初这样的安排，这也是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老书记，听一下汇报之后再具体的指示，你看这样行吗？”
“什么我行不行？因为这样的胡闹会不会荒唐，你们在进来的时候，难道真的就没有如何感觉吗？”
除了面面相觑，的确也不明白老书记所指何意。而老书记再说话，那激怒的声音甚至还因此哆嗦了起来。
“刚才放的那些名堂，说那种话的人应该是听说了吧，这种人安排到企业里当什么书记！还是到省城里出的这种洋相啊，被人家记录下来又特别的制作了动画。请问，你一个党的书记，和人家什么单挑，这难道还像话，难道是我们企业里的书记，他应该的行为吗？都什么样素质的干部，你们好好去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