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今青莜已归来,萧砚自不必在灵璧久留,只是毕竟已近年关,若此时上路未免辜负了这县中浓浓年味儿,故而萧砚便做了打算,欲要在灵璧度过年关,之后约在大年初三出发赶回京城。r
故而腊月二十九归来那日,青莜便留在房中歇息,只是修身时却偶然记起从慕荷那里得来的冰晶,一时间却又有些想不通慕荷为何会将此物交给自己,最终只得将此物重新收回。r
却说到了傍晚,萧砚便找来了,先是陪着青莜用了晚膳,接着又拉着青莜出了门。r
“除夕夜虽是极重要的日子,可倒是百姓都会窝在家中守岁,便是连这街上的店铺都要关店一日,”萧砚牵着青莜的手,一面含笑看着周围热闹的景致,一面对青莜温柔解释起来,“也正因此,今晚这街上必然是热闹非凡的,故而我才会选择今日拉你出来。”r
青莜点点头,瞧着街上还未天黑便已挂起的大红灯笼,心中也是觉得暖暖的,便禁不住叹了声：“人世真好,也只有在这百家灯火中,方能叫人瞧出红尘繁华了。”r
萧砚捏了捏青莜的手,又凑到青莜耳畔道：“往后我都和你在一处,必然叫你见到更多繁华所在。”r
青莜认真看着萧砚晶亮的眸子,极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好。”r
二人就这般在街上闲逛起来,一会儿去瞅瞅泥人师傅捏各式拟人的手艺,一会儿又跑去街边的货摊上挑选起发饰,当真如孩子一般,天真烂漫地要叫人心生艳羡了。r
“青莜,那边又卖爆竹的,咱们过去瞧瞧吧。”过了片刻,萧砚便又拉着青莜往卖爆竹的摊位上去了。r
这爆竹摊子并不大,只是直接在地上铺了层布,各式爆竹便都是摆在上头的,而小商贩也是自个儿搬着个小凳子,懒懒地坐在摊子前。r
“两位是要瞧瞧这爆竹？”那商贩见来了生意,只是热情地招呼起来,面上却很是憨厚朴素,“咱家这爆竹样式可多了,无论是辟邪的、驱年的,还是观赏的、耍玩的,咱家可都是应有尽有呢!”r
萧砚蹲下身子一样样地看过来、问过来,这才回身抬头看向青莜：“青莜想不想试试？”r
青莜不懂这个,却也蹲下身来,细细地瞧了瞧,有些迷惑：“看着倒颇为奇特,只是不曾有所接触。”r
萧砚笑眯眯地挑了几根爆竹,正要付钱,却突然听闻街对面有人喊道：“两位客官,您要是想买爆竹,不妨来咱这里瞧瞧,他那爆竹都放很久了,也不知可能燃起来了!”r
萧砚回头朝那声音传来处瞧了一眼,而后又回头看向这摊子的主人,只见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此刻也是颇为窘迫,只挠着头不说话。r
“俺可是没说错吧,要买爆竹就不能在那处买呐!”街对面又传来一声呼喊,弄得男人愈发不知所措了。r
萧砚并不甚在意这些,且毕竟已经在此挑选好了,总不好就此走开,故而也只是想着先买了这些爆竹,再到对面那摊位瞧上一瞧,只是还没来得及付钱,不远处便突然奔过来一个小娃娃,口中叫着“爹爹”扑进了男人的怀中。r
“羊羊,怎么又一个人跑出来了？要是被坏人拐跑了可咋整啊？”男人一张憨厚的脸在见到孩纸之后,便已笑得皱作一团。r
小娃娃反抱住男人,用稚嫩的语气笑呵呵地道：“娘亲说,家里的饺子都包好啦,要爹爹早些回家吃饺子!”r
男人用宽大的掌心拍了拍小娃娃的头,又转头略有尴尬地对萧砚道：“这位公子,俺要回家去了,要不您就去街对面去看看吧？”r
萧砚反倒不着急了,只是站起身来,看着男人怀中的小娃娃笑着道：“你这里的爆竹,真的放很久了吗？”r
男子顿时愈发窘迫起来,一手托着小娃娃,一手挠了挠头：“是前些日子家中有些事,故而没来得及摆摊。”r
萧砚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再问,便被那小娃娃抢了先：“这不怪爹爹,是娘亲病了,要爹爹在身边守着……”r
一旁青莜像是察觉了什么,竟是上前两步扯了扯萧砚的衣袖：“确是是家中有事,并非有意如此的。”r
萧砚苦笑不得地看了眼青莜,怎的好像自己真成了恶人一般：“你别着急,我只是问问,并无他意。”r
青莜虽不知萧砚意欲何为,却也点了点头,不再开口。r
“不知这爆竹总共要多少银两呐？”萧砚指了指摊子上的爆竹,开口询问。r
男人愣了一愣,方才犹犹豫豫地道：“也就……十两银子吧,公子若要买爆竹,还是去街对面看看吧？”r
萧砚固执地摇头,径自去了二十两银子递上去：“这里的爆竹,我都要了,银子你先收好吧。”r
男人这次彻底愣住了,反倒是那唤作羊羊的小娃娃开心地大叫起来：“爹爹、爹爹,爆竹都卖完了,咱们快些回家吧!”r
男子这才被孩子扯得回了神,却又摇摇头：“就算是全买下来,也花不完这么多银两,公子是在开玩笑吧？”r
萧砚面露微笑,语气却是郑重：“我并未开玩笑,只是还想请这位大哥帮个忙罢了。”r
男子立马警惕地退了一步：“是什么忙？”r
萧砚略显苦恼地指了指摆满摊子的爆竹,叹息道：“这么多爆竹,纵然有些是燃不起来的,我们却只有两只手,只怕一晚上也放不完呐,不若有劳这位大哥帮个忙,今早把这爆竹放完了,也好叫小孩子乐一乐呀？”r
男人显然没料到萧砚竟是打的这番主意,心下略有困惑,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r
而萧砚显然也没指望对方会轻易同意,故而只是把银两放在了摊子上,又随手挑了几根爆竹,便径自拉着青莜离去了。r
男人忙要追上去,却因自己怀中还抱着孩子而慢了一步,那小娃娃也是不省心,偏偏在此时滑下地去,摇着男人的衣摆欢快地道：“爹爹,咱们来放爆竹,这里还剩下好些爆竹呢。”r
男人叹了口气,瞧着摊子上货真价实的银子,竟像是做梦一般。r
却说萧砚与青莜一路走来,最后是停在了运道旁,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夜风渐起,更添冷意,萧砚举目远眺,略显苦恼地道：“今日本该是合家团圆、一家人围坐起来吃饺子的热闹日子,可惜咱们身处江南,便也没那个福分了,只能燃几根爆竹聊表年意了。”r
青莜看出萧砚这是思乡了,故而温柔笑道：“我从前从不知这日子,今日倒是第一次见识,不若你教我如何燃放爆竹吧？”r
听闻此话,萧砚立时来了兴致,在那爆竹中认真挑选了一根,细细解释道：“这根爆竹是观赏的,动静不甚大,看着却很是绚丽,你等等,我先将这爆竹插到土中去……”r
如此说着,萧砚已是上前几步,选了个地方将那爆竹插了,而后又掏出袖中的火折子,吹起了火星,点在爆竹上露在外头的引线上,之后才奔回到青莜身边,笑着牵起青莜的手：“你看看,我之前也没亲手点过爆竹,这还是……”r
话还没说完,便被空中闪现出的美妙图案吸引了过去,只见一个个火星冲上天际,绽放出绝伦的美丽,一瞬间竟像是要将这天地照成白昼。r
“好美……”青莜不禁低喃,二人就这般并肩立于天地间,仰望夜空,几许微风拂过,引得衣摆褶皱不堪,虽是渺小,却已是彼此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