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英是个教书先生,也是萧砚的至交,有福夏英享、有难萧砚当的至交。r
故而每次夏英找上门来,萧砚都是头痛万分,却又不得不管、不能不帮,谁叫夏英是萧砚幼时的伴读,以至于萧砚小时候的那些糗事,都被对方弄得一清二楚？r
此时萧砚与青莜一道行至厅堂,便见一黑衫男子正在堂内来回踱步,神色很是焦急,这人正是夏英无疑。r
“你怎么这么晚了来找我？莫不是专程蹭饭来了？”萧砚轻咳一声,硬着头皮开了口。r
夏英身子一顿,接着便忙朝着萧砚走来,离得近了才看清立在萧砚身侧的青莜,神色顿时尴尬,抬了手又放下,口中支支吾吾地说着：“我找你有事,是急事……”r
言下之意,便是叫青莜回避片刻,若是旁人大抵早已听得明白了,只是青莜却偏偏不属于这旁人之列,愣是立在原地打量了夏英片刻,神色却是不变。r
萧砚也是尴尬,又咳了两声,见青莜仍无离去的意思,这才开口道：“青莜,你且去用膳罢,我与夏英有事要说。”r
青莜虽不懂人事俗礼,此刻却也听懂了萧砚直白的话,径自走到桌边坐下了,只是对着逐渐呈上来的佳肴,却是无从下手和下口。r
另一侧萧砚拉着夏英走到厅堂一侧,这才压着声音道：“你找我究竟所为何事？”r
夏英先抬了手抚了抚自己的左侧面颊,这才缓缓道：“还是为着那件事,这次还是得劳烦你了!”r
萧砚瞬间睁大眸子,反问：“你不是说伯父伯母都应允了,不必演那出戏了吗？”r
“我也以为是那般,可没曾想原是爹娘他们会错了意,现今知晓了如儿的身份,竟又是大发雷霆,”夏英立马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接着又拉起萧砚恳求道,“你不是都帮我收拾好了地儿吗？应该也不甚麻烦吧？反正陛下他一直都最是疼你,你就算把整个青楼搬回家,想必也没人敢多言吧？更何况区区一个戏子？”r
此刻萧砚当真是无语问天了,若是早上一日,不,不需一日,只要早上半日,自己就是闭着眼睛也能应了此事,可就在半日前,自己来叫另一人住进了那个前几日专程收拾出来的园子,而那人正是青莜,萧砚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开口让青莜搬出来的。r
“怎么？难不成你先前说的那些话,都是诓我呢？”等不到答案,夏英抬臂碰了碰萧砚的手臂做着催促。r
萧砚有苦难言,只得苦着脸和夏英打商量：“你让那位如儿姑娘住进来自是无事,只是那院落现今已有人住了,我把如儿姑娘安排在客房,你看可好？”r
一听此话,夏英顿时不乐意了：“这怎么成？我答应了如儿要明媒正娶的,虽说暂且将如儿安顿在你这里也是无奈之举,你可不能因此而委屈了如儿呀!”r
夏英的态度未免无礼,然萧砚却是早已习惯了这等无礼,此刻竟只是皱了皱眉：“这可叫我为难……”r
“那有何为难之处？到底是谁不知好歹地住进了那园子,你直接让他搬出来不就成了？”夏英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提出有些不可理喻的要求,听着颇有几分纨绔子弟的味道。r
萧砚略作思索,不答反问：“你是打算何时叫如儿姑娘搬进来？”r
“我两日后就要去接她,我已和她说了,她说只要不让她继续留在那青楼之地,她都是愿意的,”夏英先回答了萧砚的问题,接着继续催促起来,“难得如儿没有嫌弃我这安排,你可不能让我没面子呀!”r
萧砚却是因此话而眯起了眼角,自己是没曾见过那位如儿姑娘,只是这人当真如夏英所言那般温婉贤惠吗？还是只因为……思及此处,萧砚的眸子一扫而过夏英的左颊,接着顺道探向厅堂里,这一瞥不要紧,却是恰好看到青莜呆呆坐在桌前的模样,便忙含糊道：“这件事晚膳之后咱们再商量,你既是来了,便也要用了晚膳再走吧。”r
如此说着,萧砚再不给对方回应的机会,径直走到青莜身侧落座,又含笑开口询问：“怎的干坐着,却不用膳呢？”r
青莜茫然地抬眸看一眼萧砚,神色略有羞窘,接着淡淡摇头：“我只是……不知该如何。”r
一句话彻底把萧砚打败了,这人究竟是太过单纯,还是太傻了？竟是连如何用膳都不知吗？虽然心下无奈,萧砚仍是耐心地尽着地主之谊,亲自夹了饭菜到青莜面前的碟子中：“快吃吧,饭菜都要凉了。”r
那边夏英板着脸跟了进来,此刻正坐在萧砚的对面,似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碍于青莜在场而不得不憋回去。r
青莜自最初打量了夏英一番后,便再没看向他,此刻也只是模仿着萧砚的样子把饭菜生硬地往口中塞,原用膳便是这般滋味呀,嘴巴里的味道似乎有些复杂,青莜只能一一辨认,一一记住,酸甜苦辣咸,这大概便是人世的味道吧？r
一顿饭就这么在无声中度过了,青莜还分不出饥饱,只是在萧砚停筷的时候也跟着停下来,又接着模仿了萧砚漱口的动作,这才算是把晚膳完整经历了一遍,谈不上有何收获,却多少让青莜有些动容。r
桌对面夏英本就吃得不安稳,此刻见萧砚饭毕,便又想拉着对方去商量私事,脸上神色竟像是比来时还要着急了。r
“你别急,我要先送了青莜回房,”萧砚淡淡开口,这才想起自己先前像是忘了给这二人做个介绍,便顺势道,“青莜,这位是我的好友夏英；夏英,这位是暂居王府的贵客,青莜姑娘。”r
夏英虽无心于此,却碍于礼数而目光躲闪地躬身作了揖：“在下见过青莜姑娘。”r
青莜反倒淡然许多,只是点了点头。r
萧砚又对着夏英使了个眼色,便把目光转向青莜：“我先送你回房。”r
青莜顿了顿,并未开口,算是默许了。r
如此二人便又踏上了来时路,只留下夏英接着在厅堂焦急地来回踱步。r
再说青莜与萧砚二人一路无言,各怀心事,就这么走到了那处园子前,接着双双顿住。r
“你快些进去吧,晚上早些歇息,我已遣了下人过来伺候着,若是有何需要,只管吩咐她们。”萧砚如此开口,算是道别的寒暄。r
青莜点点头,转身径自回屋去了。r
萧砚直等到那房门开了又关,方才叹息一声,转身离去,只是却不知这叹息究竟是为着青莜离去时那坚定的脚步,疑惑是在为好友之事而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