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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四签名(10)


  琼斯得意地说:“啊哈,如此说来他也有搞错的时候。我们查案的能手也会经常走错路呢。这次也有可能是空欢喜一场,可我们警察的责任是不会错过任何机会的。现在有人敲门,估计是他回来了。”

  传来一阵沉重而急促的上楼的脚步声,气喘吁吁的,说明这个人呼吸急促;中间就停了一两次,似乎他上楼梯很费气力似的。末了他走进屋来,他的容貌和我们所听到的声音是相符的。一个年迈的老人,穿着一身水手的服装,外面披着大衣,纽扣直扣到颈间。他弯着腰,两腿不停地颤抖,呼吸急促。他手拄一根粗大的木棍,两肩不停地上下耸动,似乎很吃力的样子。他的脸,除了能看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苍白的眉毛之外,其他的全看不见,都被他的围巾遮盖住了。整体看来,他就像是一个年岁已高、穷困潦倒而令人尊敬的航海家。

  我问:“朋友,您有什么事吗?”

  他用老年人所惯有的习惯,慢慢地看看四周。他问:“歇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在家吗?”

  “没在。可我能代表他,您有什么话可以转告我。”

  他说:“我只能对他本人说。”

  “可我跟您说,我能代表他,是不是有关茂迪凯·史密斯汽船的事?”

  “正是,我知道这只船在哪儿,还知道他所追踪的人在哪儿,还知道宝物在哪儿,所有的这一切我全都知道。”

  “您就告诉我好了,我一定会转告他的。”

  他顽固地说:“我只能告诉他本人。”

  “那您就只能等等了。”

  “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就为了这件事而浪费了一天,假如福尔摩斯先生不在家,就只能让他自己想办法去打听这些消息了。你们两人的相貌我都不喜欢,我一个字也不肯告诉你们。”

  他站起来就准备出门,可埃瑟尔尼·琼斯抢先一步来到他前面,拦住了他。

  琼斯说:“朋友,请等等。您如果有什么要紧的消息报告,您不能就这样走了。不论您是否愿意,我们一定要把您留住,直到我们的朋友回来。”

  那老人想要夺门而出,可埃瑟尔尼·琼斯早就把背完全地靠在门上,挡住老人的去路。

  老人用手杖愤怒地击打着地板喊道:“真是不可理喻!我来这里是拜访一位朋友,可你们二人跟我素不相识,非要把我留下,如此无礼地对待我!”

  我说:“不要着急,千万不要着急,您所花费的时间我们会补偿您的。请您坐到那边沙发上,福尔摩斯先生马上就会回来了。”

  他愤怒地用两手掩住了脸,无奈地坐在那里。琼斯和我继续边吸着雪茄边谈话。一瞬间突然听到福尔摩斯的声音对我们说话。

  “啊哈,我想你们也该敬我一支雪茄吧。”

  我们二人从椅上吃惊地跳了起来,旁边坐着的福尔摩斯,笑呵呵的。

  我惊奇地喊说:“福尔摩斯!真的是你吗?那老头上哪儿去了?”

  他拿掉了白发,说:“他就在这里啊,假发、胡须、眼眉,全都在这里。我想我的化装技术还是不错的,真没想到这样就把你们给骗住了。”

  琼斯高兴地喊道:“噢,你这个大坏蛋!你简直就是个戏剧演员——一个十分出色的演员,就你学老人的咳嗽,还有你腿部的表演每星期足足能挣十英镑的收入。可我想我能看出你的眼神来,你还不能把我们骗得团团转。”

  他燃着了雪茄,说:“我今天一天都打扮成这个样子。你可知道,很多的匪徒们已经慢慢地认识了我——特别是在咱们这位朋友把我的侦探事迹出版成册之后。所以我只能工作的时候简单地化些妆。你是否接到我的电报?”

  “接到了,所以才赶过来的。”

  “你对这案子的工作进展得怎么样了?”

  “毫无头绪。我不得不放了两个人,对于另外的两个人也没有什么证据。”

  “那没关系,马上我给你另外两个人来补他们的空缺。可你必须完全听我的指挥,所有的功绩全归你,可一切行动得听我号令,这个你同意吗?”

  “只要你能协助我能捉到匪徒,我同意。”

  “好吧,头一件:我需要一只警察快艇,一只汽船,今晚七时都开到西敏士特码头就地待命。”

  “这个没问题,那里还经常停着一只,我到对面用电话联系就可以了。”

  “我还需要两个壮硕的警士,防止匪徒拒捕。”

  “船内例来都准备着两三个人,还有别的什么吗?”

  “我们捉到匪徒,那宝物就可以到手了,我想我这位朋友肯定喜欢亲自把宝物箱送到那位年轻女士的手里——这宝物有一半原本就属于她的,交给她亲自打理。那个,华生啊,这样可以吗?”

  “这是我无上的光荣,我非常愿意。”

  琼斯摇头说:“这个办法不符合规章,不过咱们也能通融办理。但看完之后,宝物得送还政府方便查验。”

  “那是肯定的,这个好办。还有一点啊,我很希望听到琼诺赞·斯茂亲口说出有关这一案件的所有详情。你知道的,我一向都需要充分了解一个案子的详情。你对于我准备先在这里或其他地方,在警察的看守之下,先对他做一次非正式的细节询问应该同意吧?”

  “你是掌握所有案情的人。虽然我还没能证明确有这样一个名叫琼诺赞·斯茂的人,可假如你能抓到他,我就没有理由阻止你审问他。”

  “如此说来,这也就是同意了?”

  “完全同意,还有其他要求吗?”

  “只有我要留你和我们一起吃晚饭这个要求,半小时就能准备好。我准备了生蚝和一对野鸡,还有些精选的白酒。华生啊,你不知道,我可还是个烹饪的高手呢。”

  十、凶手的末日

  我们这顿饭吃得很开心。福尔摩斯在高兴的时候,谈话都是很愉快的。今晚他的精神好像是异常兴奋,所以天南地北侃个不停。我还从不知道他能如此健谈,他从神怪剧谈到中世纪的陶器,意大利的斯特莱迪瓦利厄斯提琴(译者注:意大利人斯特莱迪瓦利厄斯所制造的提琴是世界驰名的),锡兰的佛学和未来的战舰,不论他对哪一方面,几乎全都精心研究过似的,所以侃起来滔滔不绝,把这几天的郁闷全都一扫而光。

  埃瑟尔尼·琼斯休息的时候也是一个喜欢说笑、性情随和的人,他美美地享受着今天的晚餐。在我个人看来就觉得全案的结束似乎就在今晚,因此也和福尔摩斯同样地开怀畅饮,宾主三人相处十分融洽,没人提到我们饭后的冒险任务。

  饭后,福尔摩斯看看手表,斟满了三杯红葡萄酒说:“再干一杯,预祝今晚成功。时间到了,应该动身了。华生啊,你有手枪吗?”

  “抽屉里有一支,是以前在军队里使用过的。”

  “你最好还是带上它,有备无患。车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我和他约好了六点半钟到这里来接咱们的。”

  七点刚过,我们来到了西敏士特码头,汽船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福尔摩斯仔仔细细地看看,问道:“这船上有没有什么标志指明是警察使用的吗?”

  “有,船边上的绿灯。”

  “那好,摘下来。”

  摘了绿灯之后,我们先后上了船。船缆解开了,琼斯、福尔摩斯和我都坐在船尾,由另外一人掌舵,一人管机器,两个壮硕的警长就坐在我们的前面。

  琼斯问:“船要开到哪儿去?”

  “到伦敦塔,你告诉他们,把船停在杰克勃森船坞的对面。”

  我们的船速度真的很快,超了无数满载的平底船,又超了一只小汽船,福尔摩斯微笑地表示满意。

  他说:“按这样的速度,我们能把河里的任何船只都超过了。”

  琼斯说:“那未必见得,但能赶上我们这样速度的汽船,真的不多见啊。”

  “我们必须赶上‘曙光’号,那是一只很有名的快艇。华生啊,现在没事,我刚好可以把当前的情况跟你讲讲。是否记得我说过一个不算什么的障碍把我难住了,我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吗?”

  “记得。”

  “我用作化学分析试验的方法让我的脑筋得到了很好的休息。咱们的一位大政治家曾说过:‘改变工作方法,是最好的休息。’这句话完全正确。当我把溶解碳氢化合物的实验做成功以后,我就回到舒尔托的问题上,把这个问题重新考虑了一遍。我派出去的孩子们把河上下游全都搜遍了,也没结果。这只汽船既没停在任何码头上又没掉头回转,也不像是为了灭迹而自沉——倘若真的找不着,当然这还不算是个有可能的假设。

  “我了解斯茂多少有些狡猾的伎俩,可是我想他没有受过多少教育,还不可能有如此周密的手段。既然他在伦敦住了很久——这一点由他在樱沼别墅监视了很久的事实就能证明,他肯定需要一段时间,哪怕只是一天来做些准备,才能离开他的巢穴远行。不论怎样,这算是个可能性。”

  我说:“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倒是不大,或许他在行动之前就已经做了远行的准备。”

  “不然,我不会这样想。除非他确定这个巢穴对他已经没有用处,他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我又想到了这一层:琼诺赞·斯茂肯定会料想到,他同伙那副奇怪的相貌,不论他如何化装都会引起别人注意的,还会令人联想到诺伍德惨案上去,斯茂的敏感不会忽略这一层的。为了不让人知道,天黑之后他们会离开巢穴,还得在天明之前赶回来。根据史密斯太太所言,他们在史密斯码头登船的时候是在三点钟,再过一个多钟头天就要亮了,行人也多。所以我觉得他们是不会走得太远的。他们给了史密斯足够多的钱,让他不要声张,预订下他的船之后,准备最后的逃跑,之后再携带宝物回到巢穴。在一两天内关注报纸,听听风声,再选择一个晚上从葛雷夫赞德或肯特大码头乘上他们订好船位的大船,逃往美洲或其他殖民地去。”

  “可他不能把这只船也带到巢穴里去呀。”

  “当然不可以。我想,虽然我们没发现这只船,可也不会离得太远。处在斯茂的位置,依据他这个人的能力来推想,他会预想到:假如有警察跟踪的话,那么把船遣回或把它停在码头旁边,就非常容易暴露。那么如何才能把船隐蔽起来呢,与此同时还要用它的时候也不至于误事呢?倘若我站在他的立场上应该如何处理呢?我想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船开进一个船坞里稍微修理,如此一来既可达到隐蔽的目的,又可以在提前几个小时通知的情况下应用。”

  “这看上去很简单似的。”

  “也正因为很简单,才容易被忽略了。随后我决定按这个途径去进行侦查。我即刻穿了一身水手的服装到下游的每个船坞里去问。一连问了十五个船坞都是失败的,可问到第十六个——杰克勃森船坞——终于知道两天前曾有一个装木腿的人把‘曙光’号送进船坞里检修船舵。那儿的工头对我说:‘就是那个标着红线的船舵,说真的一丁点儿毛病都没有。’正说着呢,从那边迎面走来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的船主茂迪凯·史密斯,他喝了很多酒。我肯定不认识他,是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船的名字,还说道:‘今晚八点钟我们的船要出坞去了。要记住了,就是八点钟。还有两位客人要坐船,千万不能耽误了。’匪徒们肯定给了他很多钱,他对工人们拍着他满满一口袋的银币,叮叮当当作响。我跟踪了他一小会儿,看见他跑进了一家酒馆。之后我又回到船坞,在途中恰巧遇到了我的一个小帮手,我就把他安置在那里,盯着汽船。让他就站在船坞的出口,约定好了,当汽船出坞的时候,向我们挥手巾作为暗号。我们在河上歇一会儿,看看他往哪个方向去,如果不是人赃并获那才怪事呢。”

  琼斯说:“不论这几个人会不会是真凶,你的准备肯定是很周密的。不过如果是我,我肯定派几个厉害的警察,等匪徒来到杰克勃森船坞时,就把他们当场一网打尽。”

  “这个我可不敢打包票,因为斯茂是个非常狡猾的人,他行动之前肯定先派人去查看动静,假如有可疑的情况,他肯定又要再隐藏一段时间。”

  我说:“可你如果紧盯着茂迪凯·史密斯也可能找到匪穴呀。”

  “那样我的时间就全部浪费了。我想匪徒们的住处八成史密斯是不知道的。史密斯只要有酒喝、有钱花,其他的问题绝对不会关心。有事的时候,匪徒们派人通知他就好啦。我许多方面都考虑到了,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谈话的这段时间,我们就已经穿过了泰晤士河上的几座桥。当我们走出市区的时候,落日的余晖已将圣保罗教堂房顶上的十字架照得金光灿灿的。在我们还没来到伦敦塔的时候,就已经是傍晚了。

  福尔摩斯远远地指着靠萨利区河岸桅樯密立的地方说:“那就是杰克勃森船坞,我们的船就借着这一串驳船的掩护,慢慢地来回游荡。”他又用望远镜往岸上看了看说:“我已经找到了我指派的那个人,可他还没挥手巾呢。”

  琼斯性急地说:“咱们还是停在下游等他们吧。”此时我们都很着急,就是那几个不了解我们的任务的警长和火夫,也在那里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

  福尔摩斯说:“虽然很有可能他们会往下游去,可我们也不能把上游给忽略了。在我们目前这个地方就能够看见船坞的出入口,可他们却不容易看见咱们。今晚没雾,月光特别亮,咱们就在这里吧。你瞧见那边煤气灯光的下面,来来往往的人潮是那么拥挤。”

  “那都是从船坞下班的工人们。”

  “这些人的外表看上去肮脏粗俗,可每个人的内心都充满希望。如果只看他们的外表,你是猜不到的。这并不是生来就有的,人生仿佛就是一个谜。”

  我说:“有人曾说:人是动物中最有灵魂的。”

  福尔摩斯说:“温伍德·瑞德对这个问题就有很好的解释。他认为虽然每个人都是难解的谜,可把人类聚合起来,就有规律了。比如说,你不可能预知一个人的性格,可却能确知人类的共性。虽个性不同,但共性却是永恒的,统计家们也是如此说的……你们瞧见那条手巾了吗?那里确有一个白色的东西在挥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