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想法一冒出来，也让她几乎是不能控制的想起了另外一个在情爱里同样可怜的人。她的心一揪，是真的老了吧，只有老人，才会有这样多的禁忌！
她叹息一声，收拾好了画室，跟书烟一起去外面简单吃了点儿东西，然后，赶赴展览厅。
基本的工作都已经完成，只是还有一些小细节需要修缮。书烟和芷予进去看了一遍，大的布置也就是这样了，基本是符合这次画展“雪与夜”的主题的。
在这样冷的冬日，这样一个冷冰冰的主题，书烟和芷予心里面都有些没有底，但是两个人的画作都是偏向比较冷冽一些的，所以，也实在怪不了公关公司。
半文艺半商业也只能是这样子的要求了！
“你感觉怎么样？”看完了出来，书烟跟芷予交换互相的看法。
芷予看着大厅里面刚挂上的，她刚完成不久的那幅“冰?花季凋零”图觉得有些太沉冷，“你真的觉得，这幅画适合放在这大厅吗？”
书烟细细审视了一下那幅画，语气极淡，“别想换位置了，我跟你说，来不及了，明天开始展览的话，今天移动位置的工作量太大了，这位置就是为你这幅画量身而定的，虽然画风有些沉冷，但芷予，我不得不说，你的画功又上一层楼了，假如这次画展反响不错的话，我们可以考虑明年夏天再办一次！”
芷予倒是没有这样子的想法，这些年日夜作画，即使是爱好，似乎也有些愁闷到了。
“对了，你的那个课程，你还在上吗？”
芷予摇头，“穆医生的建议是让我不要学了，她说即使学了，以后也可能用不上，还有可能是负担。但我现在对那课程挺感兴趣的，可能还要上一段时间吧！”
书烟看着那幅图，再一次，带着一种认真的神情，像是一个亲和的姐姐，“芷予，假如我那晚上问的那个“假如”是现实的话，对你的现在而言，他还会是负担吗？”
芷予实在有些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但其实这绕不过的，假如就她现在的状态来说的话，幸福也未必就不可能，但是他……
“书烟，假如那是注定，你知道，即使再艰难，两年前，我大概也不会那么绝情，或许，那并不是命中注定，何况，他回来，也未必是为了我，所以那个“假如”没有意义的，书烟！”芷予正色的看着她，再一次袒露自己的内心，“我不会拒绝拥抱幸福，如果我的情况能够恢复到正常的话，不管那个陪伴着走下去的人是谁，我都不会拒绝的，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真的。”
她们虽然向来并没有表现得多亲昵，但她们却的确又是彼此生命中，最贴近和透明的朋友，至少从不曾对彼此隐藏秘密。
在书烟设定的剧本里，她永没有得到幸福的可能，但是芷予不一样，她的意外，还有痊愈的可能，所以两年前，当若梓臻那样深情坚毅的对芷予时，她是毫不犹豫支持的，后来，芷予冷漠的拒绝，她虽然知道那原因，但一直都很遗憾。
若梓臻本应该是芷予一处很好的归宿的，现在他的回来，她是为芷予欣喜的，虽然现在还看不出若梓臻对芷予的心思还跟两年前一样。
但面对幸福降临，她还是希望芷予能够主动一些的，但芷予根本不慌不忙，难道真的不是命中注定，可谁又能说，具体要怎样，才算是命中注定？
“芷予，你跟我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吗，有些时候，其实，我是很讨厌像你们这样子的人，任意的践踏别人的心意，毫不怜惜的抛开，我很讨厌，你们有理由的放弃。在某一点儿来说，芷予，你跟顾让，你们都是同一类人。”书烟的神情有些幽冷，那是芷予很少见到的一面，那是书烟，最真实的一面。
原来那些过往，被时间埋得多深也没有用，因为不甘，所以，它时刻翻滚着，等待着，只要时间一个松懈，便会飘散出来。
芷予并不知道，原来自己在书烟的心中，是等同于顾让的，这让她实在有些惊诧，“书烟，既然你知道，我跟顾让，都是有理由的放弃，那么，你可不可以尝试着，去找寻那个理由看看，你知晓我的苦不能言，那么顾让必然也是这样的。六年了，你都无法原谅顾让，那么你绝对，若梓臻他凭什么原谅我呢？”
她们之间的谈话一直都是礼貌而温和的，并不犀利，然而此刻，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了。
书烟一愣，过了片刻，才说：“芷予，你身边并没有人，但是顾让身边，你知道的，他身边有人，而我本身……我也有很多问题，我们之间的这些，不能算是障碍，只能说，这才能算是命中注定，你跟若梓臻，你们跟我们，不一样的。若梓臻能够给你想要的安定和幸福，但我这辈子，都没有这能力！”
书烟的语调平淡，是这样心伤的事情呢，可是看开了，明白了，是有宿命这回事的，也就乖觉了，何必呢，尖锐的碰撞，然后，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她甚至连一个收场或是收尸的人都找不到，所以，她有什么资格，去奢求什么。大概也因为这样，所以，在她看来，芷予两年前对若梓臻的拒绝，简直算得上是有些暴殄天物。
若梓臻是一个那样优秀的人，芷予根本就不需要有顾忌的！
但她不知道，有时候，优秀本身就是一层阻碍！
这话题像是突然就扯开的，自从那晚失眠之后，芷予就严厉命令自己，绝对不许再去想这件事情，这些天来，她也真的没有想到过这些，毕竟真实的生活不需要想象，想象不发生，这实在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但现在书烟突然又再次提起，芷予想，这是因为什么呢，她想不明白，于是，只好再一次转移话题，“看到我的这一幅画，书烟，会让你有这样多的想法的话，看来，这幅画放在这里，也挺不错的!”
书烟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她叹息一声，“芷予，我今天之所以说这样多，只是因为我不甘心，对这样安排我们生活的命运觉得不甘，我们总有一个人，总有一个人，有幸福的可能的，我没有可能的话，至少，你应该有这样一种机会的，芷予，我们两个人都陷在这沉冷里，这真的很不公平，这沉冷，我一个人感受就足够了，你应该是温暖而幸福的。”
芷予有些诧异，对书烟这样子的逻辑，那么，在她看来，她们两个人，总是有一种幸福的可能的，那个人不可能是她，所以，只能是芷予，所以，她努力的想要说服芷予，她为幸福设定的那阻碍，根本不值一提。
说实话，为书烟这样子的想法，芷予除了觉得有些诧异之外，还有些感动，“书烟，你一开始，就将自己排除在外，这才不是不公平的，你的世界，不可能只有一个顾让，就像若梓臻的世界，也不可能，永远只有一个方芷予一样。情爱的话题，真是俗呢，我还以为，你早已超脱，我以为，我也是，现在看来，我们都只是俗人而已。算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假如你真的，想要知道幸福和温暖是什么感觉的话，通过我，你也未必能够真切的感知，你还是自己去亲自体验的比较好，书烟，这才是公平的。”
书烟似乎也对自己这样子的激进有些意外，她的神情轻松下来，“芷予，我大概，真的有点儿罗嗦是不是，有点儿像你妈妈似的，我其实，也很讨厌，对吧？”
书烟一直都是很刚强的，不管是面对着什么，都是一副冷漠模样，但其实，这并不是她的全部，她的内心，并不是这样子的。
她们的母亲都很早就去世了，对于母亲的形象都比较刻板，只停留在唠叨的表面。
芷予的笑容也开始轻松起来，“书烟，在我心里，你就跟我姐姐一样，真的，我曾经一度以为，你是当我嫂子的不二人选，真的！”
接近于玩笑的轻松氛围，书烟笑开，“芷予，其实，我一直都想对你说声谢谢，真的。”
“假如你要对我说谢的话，我想，我更应该对你说声谢谢！”
但停留在表面的谢意都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两个人只是默契的微笑了起来。
那是一次算很轻松的谈话了，因为再后来，悲伤开始侵袭，生活开始被一层层揭不开的阴影笼罩，曾那样惺惺相惜单纯的女孩子，渐渐都被裹上了其他的色彩，遗憾荏苒，殊途同归。
那次画展，便是一切霍乱的开始。
画展开展的第一天，来参观的人有很多，若梓臻是其中一位，被他威逼利诱拖着来的，还有一位，那就是顾让。
看到他们的时候，书烟和芷予同样的意外，礼貌浅浅招呼，视线只是一扫而过。
若梓臻和顾让的神情也很冷淡，招呼也仅限于礼貌。
装模作样的看了会儿画，顾让鄙夷的瞥了一眼视线满场乱飘的若梓臻一样，忍不住开口嘲讽，“我说，你到底是来看画的，还是来看人的呀？看画我陪着来了，看人就不必我跟着了吧，若先生？！”
若梓臻根本不理他，视线紧紧锁着正跟一个男子聊得起劲的芷予，冷冽的寒气一分分在脸上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