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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立心意此生无佛


久居城市,却是没有忘记春日村落的清晨,阳光穿过屋前的树隙照进屋里,好是温暖,虽是可惜,但袁依水这些年也没养成赖床的习惯,麻溜利索的穿衣洗漱,吃过母亲准备好的早餐,便是坐在父亲的摩托上,沿着凤阙的那条路驶去,一路零零星星看见扛着农具的长者,他笑着打过招呼,又是望着山脚广阔的薄田山地已经荒芜,自是清楚如今村子里的年青一代不在村子里安家落户,操持农业的人也就不多。

摩托驶出山口,看到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有着成片成片的大棚蔬菜基地,还有清晰可见正在施工工的厂房、楼舍,而山口斜对角就有一个高速路口。大冶作为青铜故里,矿产资源本就丰富,如今还有国家关于三农的政策支持,经济发展自然不错,因此那些年青一代才有可能在山外建房或是买房,如今这条连通东部城市的高速公路刚修到家门口,带来的效益虽未完全展现在人们面前,但不可否认,这个地方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说不得这也是袁依水愿意回家发展的原因。

摩托并未驶出多远,就在一处规模较大的工地门口拐了进去,工人已经开始干活,而临近路旁的工人见袁依水父亲来了,纷纷抬头打了招呼,“袁工”的称呼不绝于耳,对于这点,袁依水自然没有过多惊讶,毕竟袁父深受老板信任,在这工地也是管理者。摩托停在了一处移动板房前,袁父拿出钥匙将门打开,带着袁依水走了进去,从办公桌下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安全帽递给袁依水,自己又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施工日志,临出门的时候从门后挂钩上取下安全帽戴好,又在门脚拿起施工工具,随手锁好门。

袁依水带着安全帽,手里拿着工具,站在父亲身旁,还真像那么回事。没过多久,便有几人围了过来,冲着袁父打过招呼,有时看到一旁的袁依水,虽然闪过疑惑的表情,却也没有开口询问。袁父根据施工进度安排了今天的任务,在最后才将袁依水介绍给对方:“这是我儿子袁依水,以后就跟在我身旁学习施工管理,有不到之处还请大家帮衬着。”那些人听完都说没事,只有一年轻人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袁依水,袁依水侧头望去,正好碰着他的目光,没有尴尬,反而是相视一笑。

待他们离去之后,袁依水指着刚才那人问道:“爸,那人是谁呀?”顺着儿子的手指,袁父答道:“哦,他呀,是孙田,也是大学毕业,三年前不知什么原因来到咱们施工队,我看他聪明,也是指点一番,如今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了下层管理者,你倒是可以多向他请教,毕竟我那些理论知识都二十多年了,这些年也是光靠经验,如今你要想学,若有较好的理论基础,再由我一旁指导,自然会是事半功倍,等将施工管理这块学熟,我再指点预算、资料这块,那时你自己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听着我父亲的话,袁依水难免多些感触,原先父亲是不愿意他从事建筑行业的,如今在他心里也许是权宜之计,即使抱着这样的想法,还是如此认真规划着,若说自己做事方面能像父亲那般,现在恐怕也是另一种局面。不被这样的想法纠缠太久,袁依水笑着算是听进父亲的话,抬头望着孙田的背影,心下也是多些好奇,不知他为何会来这里,还是一待三年。

上午的时间转瞬即逝,不得不说,建筑行业并不是所有工作都像人们印象中那样辛苦,正像并不是所有白领都是一般清闲,至少就袁依水感觉,施工管理这活还是相对比较轻松的,除了工作环境复杂、责任重大外,与那些衣着光鲜白领的工作相比也是不差丝毫,毕竟它不用一直坐在那里面对同样的事物。袁依水上午的工作就是跟在父亲身旁,学着测量、数据记录,还有少量的放线,除了走路较多,其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

随着午餐休息的广播提醒,工人们慢慢停下手头的活计,陆陆续续从建筑群里走了出来,袁依水原先就知道这工地规模较大,工人也大都是这附近的农民,只是现在看到那声势,心下也是有些吃惊,没想到父亲的好友陈希,也就是工地的老板居然有如此实力,当然对父亲的成就也是有些自豪。

一群人汇聚到食堂,到了里面又是分成两拨,管理阶层一边,另一边自然是普工工人,至于两边有什么区别,除了菜品丰盛可口一些,恐怕也是没多大区别。袁依水打好饭菜刚坐在父亲对面,忽而余光就感觉到旁边多了一个人,侧头望去,不是孙田又会是谁,此刻他也是面带微笑望着自己,袁依水笑着点了点头。却是听孙田开口问道:“师傅,小师弟怎么也会从事这行?”

听着孙田的称呼,袁依水也是吃惊不小,抬头望向父亲,见他表情淡然,又想到他以前并未提起又收徒,难道?没容袁依水继续思考,孙田便是开口解释道:“三年前我大学毕业来到这边,什么都不会,为了养活自己,不得已进入工地当苦力,没想到师傅看到我后便是指点我学习施工管理,后来又是向陈老板举荐我,以致我才能做到如今地步,虽然师傅不同意我执徒礼,却在我心中他会是我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我才会称呼你为小师弟。”

理清孙田的话,知道其中缘由,袁依水心下也是了然,并未对此做任何评价,而是抬头望向父亲,想起当年那桩事,才知道父亲这些年一直没能释怀,想开口规劝,可看着正静静吃饭的父亲,又是不知从何说起,毕竟那时他还小,其中具体经过也是不甚了解,而是后来偶尔听母亲提起,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

在袁依水思索的同时,父亲也是很快吃完盘中的饭菜,说了句待会儿可以回办公室休息,便是端着餐盘起身离去。餐桌上只剩下孙田和袁依水二人,孙田也就很快端着餐盘坐到袁依水对面,小意问道:“我看你刚才在想什么,是不是和我说的有关?”本欲直接开口否认,可抬头看到孙田澄澈的眼神,想到解铃还须系铃人,说不准同样与父亲有师徒之实的孙田能够解开父亲心中的结,略作沉吟,开口说道:“二十多年前,我爸也是学徒出身,后来在师公的栽培下,学得施工管理,预算,资料等技术,那时师公带着我们这四邻八乡的农民组成施工队在江城武汉干得风生水起,本以为会有一番大作为,谁知有人诬陷,师公对我父亲心生嫌隙,父亲在解释无果的情况下,便负气离去,谁知随着父亲的离开,那只施工队也就很快瓦解,父亲心中自责,觉得自己未能对师公尽到徒弟应有的情分,也就决定不再收徒。所以他当初指点你,或是如今指点我,想来都不是以师父的身份进行的,或是说他觉得咱俩还算可造,便为咱俩指条路罢了,你如今能有如此成就,说不得也是源于你自己的努力。”

袁依水一气呵成,等他抬头望向孙田的时候,见他还在消化着自己的话,也就不出言打扰,静静吃着自己盘中的饭菜,口感虽说还好,但与母亲做的饭菜相比,终究还是差了些,至于与自己相比,更是远远不如,没等他继续评价,前边便是传来孙田的声音:“以前我也是看到师傅在望着我的时候,眼神复杂,没想到其间居然会有这些缘由,如今听你这般讲述,师傅做的也没错,至于后来的结果恐怕也不在师傅的预料之中吧,因此他也不需如此自责,而我也不会强求那个师徒之名,我会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师傅的,毕竟他不仅教会我这些技能,而在做人这块也是值得我学习,说真的,小师弟,我真的挺羡慕你的。”

看出孙田眼中的诚恳,袁依水笑了笑,说道:“只是照你这样说,那我以后不得叫你师兄么,怎么感觉这么怪异!”孙田想了想,憨笑道:“也对呀,在人前我叫师傅都是袁工,如今在称呼师兄弟,确实有些怪,那你直接叫我名字,咱俩岁数相差不大。”对于这个提议,袁依水自然不会反对,毕竟在称呼这块没让孙田占到便宜,来不及窃喜,便是想到先前的疑问,开口问道:“孙田,三年前你大学毕业后怎么会到这里来呀?”

孙田抬头看了眼,收起先前的笑意,略带回忆中的感伤问道:“你相信爱情这回事么?”袁依水如触电一般,浑身紧绷,脑海中不觉浮现那个雪中的女孩,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呀!这句话不是从别处听到,而是他自己对别人说的,告诉别人要相信爱情。如今时过境迁,当耳畔出现这句话,他犹豫了,哪有那时的坚决果断,只是要说不再相信,也是不能,沉默良久才开口说道:“也许世间是存在爱情的……。”

看出袁依水情绪的变化,孙田没有追问,也没有听他继续解释,而是打断道:“年轻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大四毕业的时候,我才真切感受到原来相信爱情不过是自欺欺人,我们所谓的爱不过是出于对自己的爱罢了。”说完这些,孙田的情绪又是恢复平静,好像是因为说出憋在心中的话,心下多些解脱,当然如今在他面前的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她,这一切又有多少人会在意。

“大学的时候我遇到一个很不错的人,我们在一起接近三年,彼此都很快乐,本以为这样的时光会一直持续下去,只是大学无知、幸福的岁月很容易度过,那时我们就开始面临就业压力,考研也是慢慢增多,也许是我们还是不够努力,最后我们都没考上,当面临何去何从的时候,考虑到自己是东北农业大学出身,未作任何商量,自私的我决定回家兴办农场,当和她提及的时候本以为她会生气,却是看到她含笑支持,那时我简直无地自容,心中有愧,不愿她跟在我身边吃苦,便是提出了分手。谁知毕业回家之后,家里的土地又被征收建厂,却又落得个无所适从。”

说完这些,孙田的脸上露出苦笑,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落寞与无奈,唯一没有就是后悔。作为听众,这样的桥段的也是听过不少,袁依水清楚,所有事情并没有绝对的对错,关于人自私这点,又有多少人能挺起胸膛说“自己一生的所为都是为了别人”,毕竟我们的人生都是在不断的得到与失去,当我们在成全某人的时候,却也是背负了其他人,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堂堂正正,无愧无怨。

想清这些,袁依水也是多些释然,没想到人生皆是如此奇妙,原本陌生的两人竟然会在这样的场景相遇,说出原先不愿多说的话,更是得出如此的人生观念,不知今后又会有何种发展,想来苦海中的人不是都能回头,甚而立地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