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苑。r
依旧热闹,桃花依旧开着,美丽的宫娥们依旧笑着,玩着。r
琼林苑中,桃花盛开,今日桃花宴,比三天前的射箭更热闹了,连众大臣和各亲贵皇族们都来了。r
众星捧月,最耀眼夺目的,自然还是花蕊夫人。r
花蕊含笑穿梭于宴会之中,可是心中,却不时地飘过那一日,那个骑着青骢马的人,那射箭的英姿,狂饮的醉态。r
她本已经是恨极了他,可是看到他的痛苦,看到他的无奈,她的心,仍然会痛。她苦苦相逼,不肯放过的,何止是他,还有她自己呀!r
为什么还不死心呢？r
或许是因为,多年来,以色侍人,察言观色,她累了,不管是孟昶还是皇帝,她看似轻轻松松地娇声俏语,天知道她有多累。只有在赵光义面前,她可以卸下所有的面具,任性地喜笑怒骂。她在他面前挂起孟昶的画像去刺激,因为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将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交出去。r
酒,似乎多喝了点,她觉得有点上脸了,找个借口,交待了宫娥,收起弓箭,欲悄悄地溜到后面去休息一下。r
她悄悄地走过桃花林边,想到另一宫室去。r
忽然,她的手被人抓住了,接着,她忽然被人很有力地抱起,潜入桃花深处。r
她没有叫,也没有惊慌,在那双手伸过来时,她就已经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力量。r
她也想不到,桃林深处,竟有这么一间隐蔽的宫室。r
她镇定地转过身去,看着赵光义。r
不过三天不见,他竟变得如此憔悴了。他脸色青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双眼深深地陷了下去,头发凌乱,一个雄姿英发的青年,变得象个鬼似的。r
可是他的眼中,却燃着一团火。他沙哑着声音,定定地看着她：“花蕊,你究竟要折磨我到几时？”r
花蕊淡淡地看着他：“晋王说什么？我不懂。”r
赵光义看着她的眼睛,象是要看到她的心底去似的：“花蕊,你懂的,你怎么可能会不懂,你存心折磨我是不是。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你恨我,所以我请旨出征南汉,就是想要远远地逃开这一切呀,可是,你却阻止我去,你要我留下,看着你和皇兄亲热,看着你们骑马游乐,却一定要我要一旁。你挂起孟昶的画,就是要我为你担忧,为你心痛。你隔三岔五的送东西,让李妃入宫,就是要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我你的存在是不是？”r
花蕊冷冷地道：“你既然知道,何必多此一问？”r
赵光义苦涩地说：“为什么不放过我？”r
花蕊似笑非笑：“不错,你说的都对,我就是故意要让你难受。可是晋王又何曾放过我了？”她的眼神凌厉：“不要忘了,当日我如何冒死去求你的,是你——是你一手把我推入你哥哥的怀中。好,我认命,我作他的妃子,可是,为什么你又要再起风波,又不肯放过我,你存心不让我好过,那咱们就试试,到底是谁让谁更不好过？”r
赵光义看着花蕊：“花蕊,你真的这么想做皇后吗？”r
花蕊直视他的眼睛：“难道我不配做皇后吗？请问晋王千岁,花蕊自入宫以来,可有妖媚惑主,让官家耽误朝政的？”r
赵光义摇了摇头：“没有,自你入宫以后,掌管了官家的饮食起居,官家更见年轻康健,处理朝政也更有活力了!”r
花蕊淡淡地道：“那么,是我奢侈靡费,败坏风纪了？”r
赵光义看着她美丽的面容：“没有,你率先在宫中樽节支出,而且在春天的时候还亲自农桑,母后很是喜欢。夸你贤德。”r
花蕊冷笑一声：“那么,想必是我掩袖工馋,祸害他人了？”r
赵光义闭上了眼睛：“没有,你从来没说过任何人的不是。”他沉吟了片刻,道：“便是赵普,他也的确是学养不足,‘乾德’这个年号,是不妥。更何况——”他露出了一丝微笑：“这件事,也是件好事!”r
花蕊凄然道：“是吗？我件件都不错,只错在曾经认识过一个人,他叫赵光义,他将我一手送入他哥哥的怀抱,却不肯让他哥哥来爱我!”r
赵光义怔怔地看着花蕊,泪水慢慢地流下：“花蕊,你冤枉我,苍天作证,我从来就没有伤害你的心。只是,我不能说,不能说呀!“r
花蕊看着他,不过几个月时间,昔日那英姿飒爽的青年王子,竟然被爱情折磨得憔悴如此,痛苦如此,心,不由地软了下来,从袖中取出手帕,为他拭泪。r
赵光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花蕊,原谅我,在我的心里,比你更痛苦啊!”r
花蕊猛地抽回手去,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定了定神,转过头去道：“事已至此,夫复何言!是呀,你有你的苦衷,有一千条一万条的苦衷,每一条都比花蕊重要。那你就放过我吧!从此之后,我也不来纠缠你,你也别来纠缠我!”r
赵光义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花蕊,从心底发出一声呐喊：“不——花蕊,我爱你,我要你!”r
花蕊再也抑不住心中的感情,泪流满面：“晋王,光义——”她的指甲,深深的陷进赵光义的背部,然而两人都深醉于这般甜蜜的痛苦之中,再也无暇他顾。r
过了许久,赵光义缓缓放开花蕊,花蕊的脸色潮红,她深深深深地看了赵光义一眼,道：“此生能有此刻,花蕊死亦无憾。这、就是我们最后一面了呀!”r
赵光义激动之下,拦住了她：“不,这不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我们——要天长地久地在一起,花蕊,你等着,且忍耐些时日,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的。”r
花蕊惊愕地看着他：“晋王,你说什么,你糊涂了,这怎么可能,你莫不是发烧了？”她伸手去抚他的额头。r
赵光义的眼光灼热：“你错了,我没有发烧。嗯,若这也叫发烧的话,我已经发烧多年了。陈桥兵变,我亲手将黄袍盖在哥哥身上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发烧了。”r
花蕊浑身一颤,凭着多年宫庭的经验,她有了微微的预感,尽量她现在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告诉,你想怎么样？你到底瞒着我什么？”r
赵光义看着她,欲言又止：“算了,你还是不知道为好,这对你更为安全。”r
花蕊双目炯炯看着他：“不,我要知道,你如果是真心爱我,那你现在就告诉我,否则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跟我说话。”r
赵光义叹了一口气,道：“花蕊,你这是在逼我吗？”r
花蕊斩钉截铁地说：“是的。”r
赵光义看着花蕊,眼光变得温柔：“花蕊,你那么希望做皇后,我就让你做皇后。不过,是不做我的皇嫂,而是做我的皇后。”r
花蕊倒退了一步,惊道：“你说什么？”r
赵光义眼中,忽然迸发出一股霸气来,就在这一刹那,他不再是困于相思的男子,而变成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他缓缓地道：“还记得陈桥兵变吗？那一日,我把黄袍披在了我哥哥的身上——”r
花蕊怔怔地道：“是,我听说过。”r
赵光义嘴角有一丝自负的笑容：“我告诉你,将来的某一天,也会有人把黄袍披到我的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