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书屋 > 历史 > 凤霸九天——大宋女主uff08上卷uff09全文阅读 > 第8章

第8章


钱惟演在客厅中又等了一刻多钟,才见元休笑嘻嘻地出来,捧了一堆哥哥送的东西,顺手交给跟着来的侍从王继忠,叫他捧回韩王府去,交给乳娘收着。r

这边打发了王继忠,这边便拉住了钱惟演,笑道:“惟演,咱们今天不读书了。明儿起,父皇要叫了师傅来看着读书,就出不来玩儿了。乘今天天色还早,我们去看看街市,早听说开封城如何地热闹了,平日只是坐在宫车里向外看一下街景而已,却没有亲身体验过。你去过吗?”r

钱惟演微微犹豫,元休笑道:“别怕,都由我担着呢,再担不了,推哥哥去。是他说过的要你带我去玩儿,父皇也说过,出宫开府了,要多体察民情呢!”r

钱惟演笑了:“说得也是,好吧,咱们就偷溜一天。”r

两人都是少年心性,便忙着回去换了衣衫,一同自宣德门出了宫城。r

宣德门外有宣德楼,是皇城的中心之一,也是汴梁城的中心之一,楼南是御街,宽约二百余步,两边是御廊,准许商人在此交易。楼前,左南廊对左掖门,秘书省右廊对右掖门,东为两府,西为尚书省,从御街一直向南走,右面是景灵东宫,右面为西宫。自大内西廊南去,即是景灵西宫、都进奏、百钟圆药铺。r

朱雀门直通外城南熏门的御街为整个南北中轴线,向北与皇城相交。御街与汴水交汇处有州桥。出了南门大街以东,南面是唐家金银铺、温州漆器什物铺、大相国,一直到十三门楼,正东门。r

城中最热闹的,要数潘楼街东宋门外瓦子、州西梁门外瓦子、北门外、南朱雀门外街及马行街等,每日车马盈市,罗绮满街。r

十六岁的韩王元休走在离宫城最近的潘楼街上,目不暇接,兴奋不已。钱惟演一路指点着:街南是“鹰店”,专进行鹰鹘等猛禽交易;过去南进的巷子是“界身”,是金银采帛贸易,每笔买卖可能达千万钱以上;街北就是著名的潘楼酒店,楼下每天自五更天就摆开市场,买卖书画珍玩;这边上一溜儿,都是南北小吃。r

沿潘楼酒店向东,一路下来,有大小勾栏五十余座,莲花棚、牡丹棚、里瓦子、夜叉棚、象棚这些大瓦子,可以容纳几千人呢。依着瓦子自下而上的卖药、卖卦、饮食、剃剪、等小版就更多了。r

一路走着,见两边花市中花色灿烂,元休笑评道:“想起刚才我出来时,御花园中百花盛开,千姿百态,再看这些花,可真真是差远了。”r

钱惟演笑道:“大内所供奉的,不过是人工精研出来的花卉,富丽堂皇有之,可是真正的天香国色,却是天然生就,非人力可琢的哦!”r

元休皱眉道:“愿闻其详?”r

钱惟演道:“兰生幽谷,莲在水中,名花之艳,尤如美人倾国,非得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合一不可。”r

元休来了兴趣:“好一个名花美人,我知道你是江南人,南国佳人的美貌,我是闻名已久民。”r

钱惟演笑道:“当然,前几年宫中纳的新妃是南唐的小周后,不就是一个绝色美人吗?当年天下三大美人,就是南唐的大周后小周后,和后蜀中花蕊夫人并称于世。如今,也只剩了小周后一人了!”r

元休叹道:“对了,蜀中出美人哪,我记得小时候,还听宫里人说起花蕊夫人的故事呢,听说太祖皇帝被她迷得差一点就要封她为皇后了,幸得一班忠直的大臣拼死进谏,才不致使大宋出现亡国之妃成为开国国母的笑柄——”r

钱惟演意味深长地道:“听说当年第一个进谏的,就是当今的官家,您的父皇。”r

元休好奇道:“是吗?你知道经过?”r

钱惟演岔开了话题:“我哪儿知道,那会儿我还没来到大宋呢。对了,殿下你看前面这一群人在做什么——”r

元休看去,却是桑家瓦子内人头挤挤,一个个踮起脚来,似在等待着什么。r

两人走近了去,元休好奇地问:“他们在等什么?”r

钱惟演踮起脚来,向前看了看,笑道:“瓦子里常有路岐人在说书唱曲的,全靠这个吸引人呢,有名气一点儿,可吃香了。嗯,上面那告牌上写着是‘刘小娘子鼗鼓讲书’,看等的人这么说,想来是有些名气的了。”r

旁边一个闲汉正听着他们说话,插话道:“官人说得是呢,刘小娘子色艺双绝,尤其是一手好鼗鼓,在这里说书一个月,场场都是有人捧场的。尤其今天是十一……”r

元休好奇地问:“十一又怎么了?”r

那闲汉道:“刘小娘子花样最多,每逢初一、十一、廿一出场时,说唱完了会将她头上戴的银饰摘下来酬谢来捧场的嘉宾,一贯起拍,价高者得。那些首饰花样很是别致,倒是别的店铺中少见的,更难得是刘小娘子头上刚刚摘下来的。为买这些银饰,每旬逢一的日子,桑家瓦子来的人也特别地多。”r

正说着,忽然一声鼗鼓轻响,银铃轻扬,立刻将所有人的眼光都吸引到台上去了。r

却见一个白衣少女随着鼗鼓银铃的乐声飞旋而出,然后立于场中,元休只觉得眼前一亮,似今天所有的光亮都集中在她一个人向上了。r

钱惟演冷眼旁观,见这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目光灵动,举止活泼。只见她戴了一条银链子的抹额,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更映得她的脸有一种炫目的美丽,一对银耳环顾盼生姿,手中的银铃随着她鼗鼓的舞动而发出清脆的乐声。r

但听她说书,也不过就是些旧词俗曲,但在她的口中清清脆脆地说出来,便觉得说不出的好听,更兼她聪明伶俐,关节处时而紧张,时而舒缓,虽然这些故事人人知道,却也不觉随着她说书而不由地陷于情节中再度或喜或悲。r

这日说得正是前汉刘知远打天下的事,且说到刘知远打死瓜精,忽地又现奇迹,众人听得如痴如醉,那白衣少女铃鼓一摇,说书曳然而止。r

白衣少女退后一步,轻施一礼,微微一笑:“各位客官,现在——为了答谢各位连日来的捧场,奴家要把今天所戴的三件饰物送给嘉宾。只是首饰只有三件,无法让各位都满意,只能送给最能表示诚意的三位客官。各位客官,你说成吗?”r

立刻台下哄然大叫:“成成成,快快快!”r

钱惟演笑道:“好巧舌的小姑娘,分明是高价推销这几件银饰来捞钱,却说是赠送嘉宾,不说价高者得,却说成是最能表示诚意。蜀女厉害,果然是千伶百珑的。”r

元休双眼痴迷,怔怔地看着台上的白衣女,听了钱惟演的话,忙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蜀女?”r

钱惟演笑道:“蜀地口音重,她大约是来东京不太久,虽然说书时一口京话说得溜,可是最后几句答谢的话,却是难脱蜀音。看来果然是蜀中出美人呀!”r

这时候,四处喊价之声已经是一浪高过一浪:“我出一贯。”“两贯”“三贯”“一两”“二两”“五两——”r

眼看拍卖到五两,便已经没人再喊价。那白衣少女笑盈盈地解下手中的银铃,放在身边的锦盒上,双手捧着向那出价五两的大腹贾走去。r

元休再也忍不住了:“我出一百两,三件首饰全部买下。”r

一语惊得整个桑家瓦子的所有目光都向元休射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豪客,这三件银饰打得极薄,顶多用了白银二三两,就算全算上手工,也不会超过五两银子。若每件首饰拍得五两银子,也已经挣了两倍了,居然会有人以二十倍的价格来买下它们,大伙儿不禁要看看是哪里来的冤大头。r

见这么多眼光射来,元休大窘。钱惟演忙上前一步,取出银两递了出去。r

那白衣少女笑吟吟地走上前来,将锦盒放在元休的手中,锦盒上,已经端端正正地摆放着那只银铃。接着,她慢慢地摘下左边的银耳环,纤纤玉手映着那只闪闪发亮的银耳环,更显得娇艳欲滴。r

3、蜀女r

元休怔了一怔,这般近距离地看着她,更觉得她美艳动人,不可方物。迷迷糊糊中捧着三件银饰,却不知道何时那少女已经离去。r

钱惟演推了他一把:“王、公子,我们该走了。”r

元休啊了一声,轻轻的拈起那条抹额的银链子,链子上分明还带着那少女的体温,仔细闻去,竟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他将三件银饰收入怀中,钱惟演忙引着他走了出去。r

走了几步,忽然眼光瞥处,那见少女白衣一闪,进了旁边的走廊,不及思索,脚步竟已经跟了过去。r

钱惟演忙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唯恐有失。r

两人跟着这少女,走过回廊,来到一间偏房外,见那少女走了进去。r

钱惟演拉了拉元休道:“殿下,这儿鱼龙混杂的,咱们还是走吧!”r

元休嗯了一声,正欲走开,忽然听得里面传来那少女的声音,像是在争执着什么事。r

元休唯恐这少女吃亏,本欲要走,这时候反而忙上前几步,走到那房间外仔细听着房内动静。r

却听得那少女怒道:“桑大爷,您这可不公平。明明卖得一百两银子,你只给我十两,也太过份了吧!”r

却听得那桑大爷冷笑一声:“小刘娥,你可看清楚,就凭你那几件首饰,顶多值上二三两银子,能卖这么高的价,是我桑家瓦子的排场,我这书场,这众星捧月的气氛给衬出来的,抬上去的。给你十两银子,已经是多了。”r

元休悄悄地笑了,轻声对钱惟演道:“原来她叫刘娥!”r

这时候已经听得刘娥道:“桑大爷,你说话可得公道,我说书的包银你一文不发也就罢了,本来说好的我卖银饰挣钱,你每件首饰抽一两,卖多少都算我的,你怎么可以反悔!”r

那桑大爷冷笑道:“嗬,你们听听这丫头的话,好象我桑老板黑了她似的。小丫头,你也不想想,你们半年前来这里时,分文皆无,你是怎么求我的,只要有个安身的地方,能吃饱饭就心满意足了。你们住的是我的地方,你哥哥打首饰的工具是我给他,那会儿你会说书吗,还不是我叫人教你的。你这半年,就算全算包银,也不够欠我的。怎么着,如今翅膀硬了,倒要跟我算钱?”r

只听那少女刘娥的声音道:“算,怎么敢不算呢,您桑大爷不是天天跟我们算账吗,说我们怎么欠您的。我第一个月是不挣钱,可是第二个月就挣钱了。我们住的地儿,我问过,以前是租不出去的,工具是您闲放着的。我问过莲花棚,那儿说书象我这么多人的,一个月能给八两,就算这八两都抵了房钱租工具的钱,那我卖首饰挣来的钱该是我自个儿的了。当初我卖首饰,说好了你六我四,您怕亏本硬要我先交一两的抽头。可如今倒黑我们八十七两,您倒说说看,我们怎么欠您了?”r

“啪!”地一声,想是摔坏了什么东西,那桑大爷怒道:“臭丫头,你有种,这桑家瓦子开到现在,没人敢跟我这么算账的。”r

元休吃了一惊,生恐这小姑娘要吃亏,正欲冲进去,钱惟演忙拉住了他,轻声道:“且等等看。”r

却听得里面刘娥笑了:“桑大爷,不这么算,您说该怎么算?该给多少是正经呢?东京城里天子脚下,您桑大爷家大业大还能跟我们动粗不是。我们穷人家千山万水从蜀中来到这儿,死都死过几回了,怕什么?正经说来,我们也是给您挣钱的,您又不亏,手指缝里漏点儿罢了,何苦跟我们计较。前天莲花棚象棚里都请我过去,我也是记得您桑大爷当初在我们流落无着的时候收留我们的恩情,才不肯过去的。不过今儿个这一百两明眼人可都看到了,回头要问我才得了十两,这么克扣我们,我也说不出口呀!”r

莫说房中的人听了这话如何,只在外偷听的元休和钱惟演不禁听得睁大了眼,暗暗竖起拇指来。这一番话绵里藏针,真不愧她说书娘子的本色行当。r

但听得那桑大爷气得直喘粗气,旁边便有一个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桑老大,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刘娥丫头,平时你也不过拿个五两八两的。今儿这一百两银子,谁也没想到。下次也未必这么好运气,你还得在桑老大场子里说书不是。”r

刘娥笑辨道:“二爷,我不敢跟桑老板争,只是这一百两银子,就算您拿大头,四六开也该是四十两不是。错过这笔,我可挣一年也挣不来。今天就是挨桑大爷的鞭子,该我的钱您也不能少我。”r

就听那二爷道:“你这丫头倒伶俐,算盘儿打得滚精。亏得你不识字,若不然,十个男人也算不过你。算了桑老大,行里的规矩,也是四六开的,便宜你这只小辣椒!”r

听那桑大爷哼了一声,道:“你入行不到一年,还想四六,顶多三七。减去每件首饰一两的抽头。老二,再给她十七两!”r

那二爷应着了,忙道:“小丫头,还不快谢谢桑大爷!没跟你计较,还赏了你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