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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今天你们一个也跑不掉,你们今天哪个不喝醉,就是哪个不给老子面子!”方定波离开水局高中前夜,在校门口的老鲁的小店里摆了一桌。

陈晨生也在帮忙倒酒:“对!喝!喝!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都喝醉!”枪口刚调转对准妹子,几人同时卧倒,将杯子藏到了桌下:“我们都不喝酒,不喝酒!”

方定波对王琴道:“没事,姐,哪个劝你,我代你喝。”

林文咋呼道:“姐?我靠,琼瑶啊?十七年前的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两个小生命由于某种原因不得不分开,十七年后,弟弟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他的姐姐?”

林文没挨着坐,王琴要打也够不着,就扔了个废纸团砸过去:“死相!不晓得就不要乱说,我们是认的姐弟。”又道:“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和我哥哥一道捡了你的摊子!”

林文夺了个酒瓶凑上前去:“捡摊子就捡摊子!革命不怕死,怕死就不革命!王琴,今天你就是要我的命,也得先赏脸喝杯酒!”

王琴对方定波说:“哥!哥!你还不来救你小妹?”

方定波屁颠屁颠过来:“林文,莫灌我妹妹多了啊!”不等王琴打他,又屁颠屁颠走了。

林文见政治格局重新划分,多级世界不复存在,霸权主义更是高涨了:“王委员,你看!你哥哥也允许了!你……那什么什么……啊!也默许了!你就喝点吧——干部不带头,我们群众会很拘束的哦!”说着,硬要来斟,王琴似乎被逼到悬崖了,望着那黄色的液体半晌:“那……我只喝一丁点!”

林文大笑着将酒倒了进去:“随你!随你!共产主义,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哈哈!”

王琴投了诚,何亮、张晓冰也只有缴械,一人斟了些,张晓冰正盯着那杯子中的不多的黄色液体发呆,似乎压根就没见过那玩意。

方定波举起杯道:“我方定波虽然只在水局高中呆了三个多月,可我认识了你们这些死铁,我也没白来水局高中一遭,看得起我的,就喝了这一杯!”

林道:“自家兄弟还说这些客气话!”

众人都喝了,王琴、张晓冰、何亮却只沾一沾,林文道:“你们妹子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炮哥?喝酒怎么半心半意的?干!”

三个妹子面面相觑,林文道:“王委员带头!来,干!”

何亮不高兴了:“林文,我承认王琴和张晓冰长得是比我好看些,但你也莫这样歧视啊!总喊她们喝,不喊我喝?”

“何大侠!你喝!你喝!我错了!我错了!我自罚一杯!”林文说完就一扬脖子,再将杯子倒了过来。

何亮也一扬脖子,抹了抹嘴巴:“也没什么了不起嘛,不就是酒吗?”

林文高兴得一跺脚:“够豪气!我就喜欢你这性子!”又道:“王琴,张晓冰,你看人家群众多积极?你们还不努力,就被群众超过了!干了,来,干了!大家都等着你们哩!”

王琴和张晓冰无奈得交换了一下眼神,只好双双皱着眉头……

酒刚入二人愁肠,众人便高声道起好来,方定波只争朝夕,快马加鞭已经拿着杯子走了一圈了,和众人一一干过,又到了王琴旁边,何亮识趣,让了个位,方定波也不谢,坐了下去,一搂王琴的肩膀:“姐姐,这没关系吧?”

王琴微笑着用手拍了拍方定波的肩膀:“有关系,也是有姐弟关系啊!”

方定波不怀好意得笑道:“那姐夫会介意吗?”

林文过来,一脸认真道:“炮,你叫我?嘛事?”

众人都去哄他,石道:“林员外你娘的干脆叫林德华算了!”

林文还要回嘴,被方定波一把推开:“你娘的糟蹋那么多妹子,还想打我姐姐的主意?”

林文悻悻得走开:“你姐姐和我,还指不定谁糟蹋谁呢!”

方定波不理,举杯对王琴道:“姐姐,以前我对你也多有冒犯,这一杯是我的谢罪酒,我干了,你不用!”

王琴本来还操了家伙,准备站起来去打林文,见方定波已经仰了脖子了,只好问道:“好弟弟,你以前哪冒犯我了?这一杯我喝了!”憋着气干了一杯。

方定波握了握王琴的手,刚退下,陈晨生似乎等很久了,端了杯子过来:“王琴……”

王琴苦道:“好啊!你们是合了伙来灌我啊?陈晨生,没想到关键时候,你还给我一刀?”

林文道:“人在江湖漂啊,哪能不挨刀啊!你一刀啊,我一刀啊,他一刀啊!哈!哈!”

陈晨生径直道:“没其他意思,就敬你杯酒,够分量,你就喝,不够分量,你随意!”

王琴笑道:“陈晨生,咱们这么好的朋友,何必呢?机会多呢,下次吧?”

陈晨生不说话,扬脖子喝了,便走开了,王琴怔了怔,笑道:“我真喝不了了!一半吧,下次把另一半还你!”说完只喝下一半,陈晨生遥遥得做了个OK的手势,又端杯走到方定波面前:“炮哥,你性子急,以后出去,能忍的地方,多忍忍?”

林文在一旁道:“陈晨生怎么开始说人话了?”

炮不说话,一扬脖子下去了,陈晨生也爽快,又是一口,吃了口菜,喝了口汤,将林文从张晓冰身边硬生生拖过来,惹得张晓冰掩嘴偷笑,林道:“老陈,今天你心情不好,我晓得,可别拿我撒气吧?啊?”

石方主持公道:“林文,你这话说错了!都是酒,偏偏陈晨生的就不值钱?罚一杯罚一杯!”

众人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只听见罚酒,都来起哄:“对!要罚!要罚!”

林文茫然得望着大家:“这也罚?你们的良心,都被——那——石方吃了?”

石方道:“这样,罚不罚,陈晨生说了算,怎么样?啊?”

陈晨生拽过林文来:“别罚了,意思都在酒里了。”说着,又扬了下脖子,林文一口饮尽,拍了拍陈晨生肩膀:“可以可以!够意思!”

陈晨生有点醉了,浪浪呛呛来到石方面前,石方早准备好了,端杯道:“什么都不说?”

“对!”陈晨生昂然道:“什么都不说,祖国知道我!”二人一碰杯,干了下去,陈晨生差点一脚踏空,感觉有人拉了拉他,可他懒得去理会,还被石方一把搀住:“休息一下,先休息一下!”

陈晨生瞟了瞟那边,那边也战得正酣——王琴在林文的纠缠下,也喝了好几杯,此刻脸也红透了。

陈晨生使劲眯了眯眼睛:“这点酒?石方,你也太小看洒家?”大度得笑了笑,喝了口汤,吃了口菜,挽了只杯子,到吴青锋面前,笑道:“下次拿了A金花,吭一声?”

吴青锋哈哈大笑:“你也要手下留情啊?哈哈!”

二人干了一杯,陈晨生和何亮、张晓冰合干了杯,才班师回朝,可他刚坐到凳子上,脑袋就重了许多,费了好大劲,才勉强扛住,用醉眼打量起周围来。

林文见着了,俯身对周围的石方悄声道:“今天有意思!一个陈晨生一个王琴,喝酒也敢跟我叫板了!”

可他才退下战场一会,王琴就过来拉他:“喂,喂!林文,都嘀咕什么呢你这?不是说三比一你要把我喝倒?你怎么不喝了?你再喝三杯啊!来!来!”

林文哑然失笑,转身拿了瓶酒:“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来,琴姐,我们接着喝!啊?”正要倒酒,却被后来拉了一把,挣脱还没挣脱开,正要发怒,转身却见到吴青锋一脸的严肃,对他使着眼色,林文啊啊哦哦了几声,才转过话锋来:“……啊……哎哟……我怎么有点头晕……我怎么……醉了……我醉了……我服你!我服你!我服你……我倒了……”说着便佯倒在桌子上。

王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跟我斗……”可坐下不久,她就无力得靠在张晓冰的肩膀上。

期间,陈晨生好几次要站起来,可眼皮却愈来愈沉,只好斜靠在椅子上,醉眼惺忪得看着这一切……

隐约之间,石方过来了——他的头颅却比平常大许大,张着象香肠一样奇异的嘴巴,扒拉了扒拉陈晨生:“陈晨生,喂,喂!你——没事吧?”

陈晨生嘴巴动了动,可并没有发出声音来,嘴角却露出诡异的笑容。

接着来的是林文——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戴着红帽子的香烟撬开嘴巴,露出白生生的牙齿:“装!娘的就知道装!石方,莫甩他!来,我们喝!”

……

末了,散了,王琴、何亮、张晓冰、吴青锋离开了,余下众人站在路口有些茫然了,方定波道:“吴青锋送马子回去了,咱们也不能闲着!死铁几个,今天一定给我点面子——唱卡拉OK去!”

林文兴奋得跳了跳:“耶!今天真爽!吃耍有人包!”

陈晨生咆哮着吐着酒气:“对!卡拉OK!卡他娘的OK去!”

四个人浪浪呛呛朝镇西走去。

天气冷,路上的行人不多,陈晨生不要人扶,虽然走得歪歪斜斜,可还能控制平衡,和众人一道到路旁的一个公厕里撒了泡尿,才舒服了许多。

从厕所出来时,方定波在旁边的小卖部买了包香烟,发了下去:“娘,今天吴青锋的脸怎么那么黑啊?跟输了几百块似的!”

石方道:“王琴啊!肯定是因为王琴啊!这还用问?喂,不是说王琴给他泡到了吗?怎么还哭丧着脸啊?”

方定波道:“泡到了?哪个说?喂,我听说吴青锋初中的时候是校草、小刘德华,怎么在王琴面前跟条死狗差不多?”

林文大口抽着烟,用鼻孔里哼哼了几声。

石方道:“你别说,我看这次吴青锋是动了真感情!”

“真感情?”林文忍不住了:“真感情?你们不怕把牙齿酸掉?操!他吴青锋耍过多少妹子我不晓得?告诉你们,这年头只有两个字是真的——一个是‘钱’字!一个是‘操’字!晓得不?”说罢狠吸了一口烟,潇洒朝天吐了出来。

石笑道:“林文,你倒将这世事看穿了!”

“那当然!哈哈!”林文得意得笑道,晃晃悠悠过来一把将陈晨生搂住,伸出五个指头在众人面前晃:“告诉你们!我这辈子的理想,就是这个数!”

陈晨生瞥了他一眼,皱了皱眉头:“五百万?”

林文不屑得摆摆手:“No!No!No!”

石方道:“五百部****?”

“No!还是No!石方,你莫总想着你那****,没出息!”林文放开陈晨生的肩膀,得意道:“告诉你们!是五百个妹子!这辈子,我无论如何,砸锅卖铁,倾家荡产,死气白赖,算上老婆算上情人算上妓女,加起来要是没搞五百个妹子,就算我林员外白白到人世走了一遭!”

方定波道了声:“高!有理想!偶像!”

石方、陈晨生却都去嘘他:“你娘的是人还是狗啊?”

林文似乎真理在握,懒得争论:妈的!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明白!”便扬起头吹起了口哨。

石方道:“别吊林文!他现在燥得很,给条母狗他也上!”又接着刚才的道:“——不过!你们说,王琴这妮子有嘛特别的地方,我还真看不出来——以前炮喜欢他都算了……”

方定波笑道:“那些破事就莫提了!”

陈晨生一惊:“啊?炮喜欢王琴?”

方定波居然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红脸道:“不准再说我的事了,啊?”

陈晨生不好再问,石方道:“……现在吴青锋又陷了进去!哎,只能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咯!”

林文停止了口哨,瞥了众人一眼:“这事我最有把握——吴青锋肯定是看那王琴身材好,条子顺,想她了!吊,这年头有的就行了,对不对?”说着来摸陈晨生,被陈晨生一把打开了:“那还不如去嫖哩。”

林文斜眼瞧了陈晨生一下:“没看出来啊陈晨生,你倒成了条有血有肉的汉子?啊?哈!哈!”

众人都大笑了起来,石方眯眼看着林文笑道:“对了,林文,你也别光说大话,听说你初中时也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据说是动了真感情哦,说来让大家开开胃,解解酒?”

“啊?我?”林文愣了一愣,旋而笑道:“哦!哦!哦!不行,今天不行,今天状态不好,要是讲不好,就辜负各位对我这个风流才子的期望!”

众人嘘他道:“操!有什么呀!快讲!”

陈晨生道:“不是说脱了裤子就行了吗?怎么说说你那位就没胆子了?”

林文一咬牙道:“那我就把我在方面的一点点心得贡献出来,以促进我们在方面的的共同进步,好不好?”

方定波道:“有屁快放,无屁退朝!”

林文朝天吐了两口烟:“事情是这样——早在民国年间的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方定波急了,破开嗓子骂道:“你娘卖的不学好,就学陈晨生婆婆妈妈!”

石方道:“不要他来说,他讲一天你们都不会晓得这个故事——让我来说!”

陈晨生和方定波齐声叫好:“让他来羊拉屎,今天就莫做其他的事情了!”

石方得意笑着道:“可我怕我说了林文对我有意见。”说着就诡秘得看着林文。

林文将烟头一扔,将手袖起来:“意见?我有个卵意见!你尽管说!我的事都见得阳光!”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见林文又点了一下头,石方便说将开来:“其实这种事哩,我是最不喜欢说的了——操,我怎么也罗嗦起来了?他娘的事情是这样的——林香帅初中时有个很好的同学兼红颜知己,名叫玛利亚——这玛利亚本名叫‘马丽’,‘马’是骏马的‘马’,‘丽’是美丽的‘丽’,老外们不是有个圣母叫‘玛利亚’吗?大家马丽马丽得叫顺嘴,就直接叫她‘玛利亚’了。林文——据说啊——是非常喜欢玛利亚,可玛利亚偏偏喜欢林文的一个朋友——叫……叫嘛来着?”

林笑道:“姓蒋,叫蒋自……强!”

“对!姓蒋,叫蒋自强。本来人家你情我愿没什么好说的对不对?可偏偏这个蒋自强哩,不解风情,半推半就,似是而非,把妹子的心啊,伤透了——林文,是这样的吧?”

林笑道:“说得没错——后来我就死皮赖脸得跟玛利亚耗上了,就是有那种把牢底坐穿的劲头,非玛利亚的可……”

方定波道:“让石方说!林文你个崽子总想隐瞒关键情节!石方,关键情节你可千万不能漏!”

林文讪笑着道:“操,嘛卵事,我瞒什么呀?”

石方道:“不会漏不会漏!林文,的确是追了玛利亚,至于是为了人家的,还是为了一份真挚、纯洁的感情,我就不晓得的了——人家玛利亚本来是真心诚意得喜欢蒋自强的,虽说遇到一些挫折,但也无法马上接受另一份真挚的感情,对不对?人家水灵灵的妹子,能答应他这种人渣?”

林文听了,不在乎得晒笑了一声:“彼此彼此!”

方定波道了声:“死铁们,到了!”

陈晨生抬头一看——是栋三层楼高的房子,上面写着“飞天歌舞厅”几个大字,被霓虹灯照得五光十色,煞是惹眼,旁边有家大的游戏厅,此时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边上楼林文边道:“炮,上次在班上没找到赵传的带子,今天要露一手吧?”

方定波摆了摆手,招呼众人坐定,扔了个歌本给陈晨生:“来!石方,陈晨生,你们是第一次来,你们点几个歌!”

陈晨生头重脚轻得靠在沙发上:“炮!上次你没过瘾,今天你尽兴,我真不会,就免了吧!”

方定波眼睛一鼓:“唱个歌,多屁话!”

陈晨生只好打起精神接过本子,恭恭敬敬和石方一道翻了翻,又将本子递了回来:“你们唱!还是你们唱!”

方定波没好气道:“脓包!唱个歌都不会!”说着,就和林文一人点了个,交给跑堂的后:“等会一人唱一个!现在就想好!”

接着又有几杯茶送了上来,陈晨生靠在沙发背上喝了一大杯茶,又上了趟厕所,才舒服了些——卡厅也不过一个篮球场大,正前方有个投影机,将正在唱的歌的MTV投到墙上,那投影前,又有一个三米见方的舞池,此时正有两对男女拌着轻柔的歌曲在中间翩翩起舞——

……怕你多情,怕你多情,怕我不忍心,雨下不停,雨下不停,心情也不定,一千朵玫瑰给你,要你好好爱自己,一万万句对不起,离开你是不得已……

林文、方定波早跟在后面唱起来:“……宝贝对不起,不是不疼你……”林文更是随着音乐轻轻得扭起来:“……只是不愿意,又让你哭泣……”

“石方!”

石方转过头看了看陈晨生:“叫我?嘛事?”

“啊?”陈晨生吃惊得看着石方,似乎压根就不是他叫的:“对……叫你……接着说啊……刚才说到哪里了?”

林文正看这屏幕上的歌词跟唱着,笑道:“石方刚才说人家水灵灵的姑娘不会接受我这种人渣——不是不想你!只是不愿意,又让你哭泣……”

方定波淫笑着道:“有没有关键情节?提前说了算了!”

“关键情节?”石方笑了笑:“那就得问林文了!对了,玛利亚就说他是人渣,推说需要一段时间考虑考虑,把他给打发了。”

陈笑道:“不会是真的吧林文?你也有今天?”

林文这才停止了跟唱,不在乎喝了口茶:“操,我是没有使出情场必杀技!不然她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你打死我,看我会不会相信!”

陈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现在呗,现在林文还在考虑期内,算是个预备党员吧,不过我听说上次——就是前几天,林文好象已经栽了。”石方幸灾乐祸得看了看林文。

林文笑道:“操!还不是为了一个字?各位英雄多包涵一下嘛。”旋又一本正经得道:“其实说起这件事情来,我倒有几件趣事想说出来跟大家分享,就是不晓得大家愿不愿意听——炮,有关键情节哦!”

方定波本来斜躺着在醒酒,听了这话,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好!快说!快说!”

林文得意得笑道:“我这人是这样的,要么就给人一个好印象,要么就给人一个坏印象,反正我要在你的脑海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就是那句话:‘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反正不能让人轻易得忘了我——所以前段时间,玛利亚从那边回来了,我就去找她,想和她把事情说清楚。当时我们坐车到渡口去,在车上我就想,反正今天得把事情说清楚,成不成就这一天了,而且我也晓得成功的机会不大,还不如给她留下一点印象,所以我直直得盯着她的胸部道:‘玛利亚啊,我看你这么吊,真象个伢子,要不是胸部大了点,真就把你当哥们了!’我说了这句话,她的脸就从脖子开始红,一直红到了耳根,爽!娘的真是爽惨了!……”

“……我当时就当嘛都没看见,到了河边——我本来就是想把她弄到河边去说话的,而且准备说不拢就霸王硬上弓……”

说到这林文故意顿了顿,方定波急道:“那说拢没有?”

“吊!哪晓得说拢了——”林文吞了吞口水:“她居然说我这人还不错!你们评评理,这还有天理吗?这不是睁眼说瞎话?”

石方操了一声:“你就这么贱!”

林文也不去搭理:“你说我倒霉不倒霉?我一听她说我人还不错,心想不能把这形象给破坏了,就收敛了一点。可后来我又一想:别是这妹子发现我图谋不轨,才说好话把我稳住吧?想到这,我他娘的也不顾了,就开始动手动脚……”

方定波道了声:“不怎么关键啊——还有没有更关键的?”

石道:“操,你娘的可真太没人性了!”

“彼此彼此——你猜她怎么样?她居然嘛都没说,默默得承受着我——那暴风骤雨一般的狂摸与狂吻……”说着,林文装出一副在回味的样子来:“爽,我!真他娘的爽!我打娘胎出来,还没这样爽过!”

“……慢慢的,她就开始配合我了,我们的舌头交缠在一起——那滋味,那氛围,妈的,真他妈的爽呆了——石方,对不起了!”

石方微微一笑:“接着说!”

林道:“操!关键情节都说了,接下来她就婆婆妈妈得给我签了个不平等条约——说给我三年的试用期,如果试用期内,她爽,就发展下去,她不爽,就玩完。”

方定波道:“那你就让她爽呗!”

“我不是一直在努力着么?绝不辜负大家对我的殷切期望!”林文满脸红光,又似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我!我真没想到她居然那样就答应我了!”

陈晨生好久没搭腔,一直在那里怔怔的,这会插道:“是不是……元旦节那几天?”

林道:“是啊——她元旦放了几天假,学校也不远,就过来耍几天——你怎么晓得的?”

“猜!猜的。”陈似乎满心道:“我!没见那几天你上嘴唇着天,下嘴唇着地的?抓个牌就傻笑!”

林文得意得道:“我当时真想向全世界宣布这条消息!——妈的!两年了,终于让我成功了!终于让我成功了!”

陈晨生吞了吞口水:“操!我还以为是嘛有意思的事情哩!卵子大的事情!”

方定波和石方都说不过尔尔,没什么意思,林文讪讪笑道:“不会吧?这么缠绵悱恻,曲折动人,你们都觉得没意思?”

方定波道:“你狗的就不会找点有意思的感情谈谈?”

林文抱拳道:“对不起,对不起各位!没发挥好,下次我一定再努力!对不起!”

这当口,跑堂的送来了麦克风——

“……好,谢谢5号台阳先生的《俾面派对》,下面有请9号台的方先生为我们带来一首《我是一只小小鸟》!谢谢!”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象一只小小鸟,想呀飞,却怎么样也飞不高,我骑上了枝头却成为猎人的目标,我飞上了青天才发现自己无倚无靠……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啦,你们好不好?世界是如此得小,我们注定无处可逃……当我决定为了理想燃烧,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哪一个重要……

其实唱到此处,方定波还算可以,因为前面如同念经颂佛一样无须什么功底,可到后面声调越来越高,非得有不凡的中气才能驾驭,方定波唱了两句就三分天灾七分人祸,开始过苦日子了,陈晨生心中一阵涌动,一挥手,叫跑堂的送来另一枝麦克风,林文和石方见了,登时站了起来,兴奋得叫道:“耶!陈晨生,好样的!高音你要唱上去啊!啊?”

陈晨生头一回唱麦克风,送到嘴边吼了几句没听见声音,林文乐呵呵得跑过来,在麦克风上面摁了一下,陈晨生终于生平头一回从高音喇叭中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呀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

下面也有人和着调唱了起来,陈晨生愈加起劲愈加投入了,苟以国家生以,直唱得根根青筋裸露出来,运气事宛如千年未发的火山,唱到高潮时又如唤春子规,啼血夜莺——

……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太高?……

二人唱到妙处,万里俱清澄心外无物了,根本没注意下面发生了什么,陈晨生猛一睁眼,才发现石方与林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座位,正站在邻座包间前,周围已经围了好些人了!

陈晨生正要说话,炮的歌声也嘎然止住了!将麦克风扔在一旁,一个箭步跳了下去!陈晨生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了上去——只见那包间只坐了四个人,两个妹子两个伢子,借着昏暗的灯光,只见伢子额前的头发都有一缕染成了黄色,身上的衣服穿得单薄,不知是怕冷,还是怎么,身体轻微得抖动着,一个黄毛伸出一只手来——中指和食指夹了支烟——用拇指指了指自己,缓缓道:“你们晓得你们是在和哪个说话不?”

另一个配了几声干笑声。

炮已经到了:“石方,嘛事?”

林道:“这两个哈巴狗嘴巴臭,骂你们歌唱得不好!”

方定波青筋暴起,啪的把桌上的茶杯扫了下去:“娘卖的敢骂我?!打你娘的!”

石方拉住还没过瘾还要去干架的方定波,和众人一道快步到了门口,那老板正等在门口,方定波气喘吁吁将手伸进衣袋,那老板却悄悄摆了摆手,跟出门外,凑过来低声道:“茶钱下次再说,你们快跑,有人去喊人了!”又加大了点声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次来耍得高兴点!”

众人大惊,三步并两步刚下楼,石方指着远处道:“喂!那是不是他们的人来了!”

众人抬头一看,果然见一百多米外的农贸市场那边有五六个人匆匆得往这边赶来,借着昏黄的路灯,手里还闪闪发亮!楼上的两个家伙似乎也站起来了!乒乒乓乓、骂骂咧咧似乎在操东西,楼道里的脚步声也嘈杂起来!

林文低声道:“快跑!”就要带头往另一头逃跑,却被石方一把拉住:“不能跑!他们见有人跑,肯定会追上来的!这边走!旁边的游戏厅里面有后门!莫跑!”

陈晨生此时哪还有魂在?!只有脚象上了发条一般往前迈!

四个人快走几步进了游戏厅,那两个黄毛似乎已经下了楼来,和其他几个会合了!喊声炸起:“哪里?在哪里?”“是不是刚才下来的那几个?”“搞死他!那边!进游戏厅了!我看到进游戏厅了!”

不等喊跑,众人已经扒开游戏厅里的人群,如离弦之箭狂奔出来——

幸好那后门没有上锁!

众人从后门出了游戏厅,石方拿了根烧火钳刚把门别住,游戏厅里已经炸开了!

众人没了命的一阵狂跑,跑了一阵,众人见后面没有人追,放慢了速度,绕道开发区、梅子洲,休息了半晌,再从湘江河畔回到了常盛路,此时已经是午夜1点了,路边阴森的楼房仿佛一个个巨兽,迷离的夜空,点缀点点星光,妖冶的月光,普照大地。

过了供销社,还有五十米就到学校了,林文一边走一边兴奋得扭动腰身,嘴里还唱开了,开始庆祝胜利逃亡: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点唏嘘,黑色肌肤给他的意义,是一生奉献,肤色斗争中……”

唱着,拉开裤裆,当街撒起尿来: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风雨中抱紧自由,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

方定波、石方似乎受了传染,也掏出家伙来,倾囊相授,陈晨生见马路上也没什么行人,压了压依然没有平静的心脏,同襄盛举,共谱华章。

……象麋鹿一样突围失败的块头……

倒地后敖敖狂叫的矮个黄毛……

摇晃的霓虹灯……

宝贝对不起,不是不想你,只是不愿意……

黄毛蜷在地上痛苦的颤抖……

常盛路上恣意的地图……

杯子里游弋的菊花茶……

飞天歌舞厅……

玛利亚,你哪看都象个伢子……

……

夜色,依然如往常一样稠淤。

阵阵碎片从眼前滑过……

陈晨生的肢体已经很累很累了,仿佛熔化的蜡一样在床上流淌开来,可他宁愿再多想一会,多看一会,看一看这稠淤的、浓浓的夜……

……

……

恍惚间,陈晨生来到一座高山前,他努力想爬上去,可山很陡峭……渴……泉水……喝……可依然是渴……再爬……终于,快接近山顶了,可山坡几乎成了九十度了!他四肢皆用,象爬上一栋楼房的楼顶一样爬上了山顶——

山顶上竟是一片辽阔的平原!

浩瀚,无垠,辽阔,天地间只有一种颜色——灰色……可,应该是绿色啊!为什么是灰色呢……

隐约间,从平原的另一端居然传来了阵阵钢琴声……他定睛一看,竟是班主任叶子!

……更多的熟悉的面孔涌现出来——林文、石方、王琴、方定波、张晓冰、吴青锋……还有初中的好朋友老工人、鸡婆、有财……

可他们都不认识陈晨生,说笑着从他的面前走过……

陈晨生大惊,喊,却喊不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