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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岳阳楼上豫章王


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

岳阳楼前瞰洞庭,背枕金鹗,遥对君山,南望湖南四水,北眈万里长江。

立于楼上,坐拥八百里洞庭,湖中一帆一波皆可尽收眼底,气势非凡。

然而兴致勃勃驱车来到巴丘山下的傅家娘子们却在楼前吃了个闭门羹。

眼见那楼中柱高耸,楼顶檐牙啄,翼角高翘,金碧辉煌.恰似凌空欲飞的鲲鹏,近在咫尺,不能更进一步。

因为,岳阳楼前立数十名重甲军士,具是身披黑甲,手持重枪,铠甲与枪尖寒光森森,军士面容紧绷如铁,距离丈余,尚能嗅到沙场千人斩的血腥气。

车夫胆怯,马车在距离岳阳楼五六丈的地方止步不前。

范二郎翻身下马,查看情况。

他在长沙王府供职,自然耳聪目明。前日洞庭湖上见了那气势凌人的巍然大物,事后也细细打听一番。岂料长沙王府上下大多对此事毫不知情,好容易从王爷心腹处晓得,滞留京城的王爷半月前曾来过信件,说是月中有个子侄辈来岳阳游玩,令地方一切便宜行事。

王爷的子侄辈,那可是天潢贵胄,最起码也是个王爷世子!

联系到前日那楼船的嚣张、又见今日动用黑甲封城楼的权柄,答案已呼之欲出。

见那黑甲将士周身杀气弥漫,范二郎不免胆怯,于是退回车旁,禀告道:“老祖宗,今日不宜游楼。”

傅老太太闻言诧异,道:“怎生情况?”

范二郎看了眼楼前黑甲,含糊其辞道:“有位贵人正在楼上。”

《宗藩法例》规定,藩王非奉诏不得擅自离开封地,须向京城上奏,得到钦准,方可出行。虽然征用军船、动用黑甲的手段可以判定城楼里的人必是豫章王本人,但豫章王出行并无通知地方,名义上他此时还在封地,并未出游。是以勿论楼上是否有豫章王,这话只要说出,就是诋毁宗亲的死罪!

只是他心中胆怯,傅家女眷却不以为然。

傅家乃北地名门,世袭义阳侯,传到这一代,圣眷更深。初娘子即将入东宫为良娣,四娘子又深得长公主喜欢,当真是烈火浇油,锦上添花。如今在京城,北地傅氏的名号,便是崔谢卢江那等豪门巨阀也不敢怠慢。怎么到了岳阳,竟是诸事不顺,不过游个楼,尚且被拦在门口?

见范二郎胆怯如此,她不免觉着嫁入这等瞻前顾后的小门小户,日后必是处处受气,游湖时生出的几许好感,也就凋谢无踪了。

遂出言嘲讽:“到底来了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表哥竟胆怯如此?”

范二郎也是听出了味道,硬着头皮道:“我自是不怕那人的权柄,只是军士粗鲁,唯恐一会起了冲突,冲撞了娘子们。”

“当真?”

傅老太太在京城尚且颐指气使,见范二郎畏畏缩缩,也很是不喜,对随行的傅氏健仆道:“拿老爷的名刺过去,问问他们,傅家老太太欲登楼观景,可否通融。”

“是。”

那健仆本是军中一彪悍人物,性格蛮横,杀人无数,这等人物,自不怕那黑甲将士的杀伐气,即刻手持名帖,腰佩凉刀,大步上前。

为首的黑甲将士收下傅家名帖,随即交予身旁一人,传递进去。而后一行人依旧冷眼站在楼前,瞪着不远处的马车。

不多时,传令者归,身后还多了个男装丽人。那女子军中威望极高,不过随便几句,黑甲将士即刻毕恭毕敬让开一条道,齐齐道:“请傅家老太太登楼观景!”

声如洪钟,气势磅礴。

傅家老太太闻言,心中越发得意,不屑地看了眼一旁颤抖的范二郎,命马夫驱车上前。那范二郎虽受了老太太白眼,却也是百折不挠,赶紧跟上去,生怕错过了攀附豫章王这参天大树的机会。

岂料那将士竟是食古不化,请傅家老太太登楼观景,就当真只让傅家马车入内。范二郎想跟进去,却被寒光闪烁的枪尖给逼回去了。

“军令如山,大帅只请了傅家老太太,闲杂人等即刻回避!”

银光森森,不可逾越。

范二郎吓得大喊:“老祖宗,老祖宗!老祖宗救我!”

傅家老太太早已不满,只当没听见,不予理睬。那范二郎连唤数声没有回复,只得讪讪退下。

……

……

岳阳楼是江南三大名楼之一,建成以来,文人墨客纷至沓来,留下无数名篇佳句。各楼悬挂着原有的木刻匾对,并增刻了古今名家吟咏岳阳楼的楹联。其中最著名为“水天一色,风月无边”八字短联,以及十二块檀木拼成的《岳阳楼记》,文章、书法、刻工、木料全属珍品,人称“四绝”。

可惜有胤州叶家女陪同,众女已无兴致游楼,走马观花胡乱看了一通,直奔顶楼,拜谒王爷。

许是召见女眷的缘故,岳阳楼前有武装持械侍卫,楼内便只有侍女。虽戴了幂篱,傅家娘子们见状,也是不由感慨豫章王细心,心中多了几分好感。

上得楼顶,草草看过书画楹联,便见一紫衣玉带极清贵背影立于回廊,傅老太太俯身道:“臣妇傅范氏拜见豫章王殿下。”

俪辞与玉静也是一通跪拜,口称臣女,那豫章王并不回头,只和气道:“老太太年事已高,快些起身吧。”

“谢殿下慈爱。”

玉静与俪辞上前扶起老太太,立刻有侍女送上软垫,请傅家三位女眷坐。三人不知豫章王究竟什么打算,不敢怠慢,端正跪坐后屏气凝神,宛如三座雕像。

少顷,娘子们已等得小腿微微发麻了,却不敢动弹。而豫章王依旧只是出神地看着洞庭湖,轻颂道:“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吴楚……”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

一声清脆,原是玉静。她自见了豫章王携三千精兵入城的气势,便心生仰慕。此刻当机立断,颤着声音接上,只是小心肝难免七上八下,恐惹来祸事。

所幸豫章王宽宏,并未恼怒,转过身,面露钦佩,道:“娘子读得好诗书。”

玉静一阵激动,低头道:“不过是粗识几个字,不做那睁眼瞎罢了。”

“娘子谦虚了。”

豫章王淡淡地说着,请三位女眷同他一道站于回廊之上,观赏洞庭湖风光。

傅家老太太察言观色,看出豫章王对玉静有几分欣赏。

玉静这出身,自不指望正妃名分,但以她样貌,得个侧妃却是绰绰有余。入豫章王府,胜过嫁与范家二郎何止百倍?天降大机缘,老太太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领两位娘子谢恩后快步上前。

当下,两位娘子簇拥着老太太,玉静立左侧,与执礼相让的豫章王只隔一臂距离。

俪辞一直觉得幂篱、帷帽之类的非但不能遮住女人的容貌,反倒添了份“雾里看花”的暧昧。尤其是罩住全身的幂篱,简直是欲盖弥彰的诱惑。此刻她侧眼偷瞄玉静,见清风徐来,皂纱摇曳,影影绰绰,本就十分美貌的玉静更多了飘然欲仙的气质。

不知王爷见了这等美色,是不是也有几分意思?

说一点也不嫉妒,自然是假的。但俪辞自知容貌远不及玉静,且伺候老朽斋多时,晓得如今储位之争已趋白热,新帝一日不登基,傅家绝不和豫章王一脉攀亲。心中早已明白,纵然玉静与豫章王彼此都有意思,终究是不能入府为妃,扬眉吐气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倒是豫章王洒脱,指着洞庭湖道:“傅老太太不必担心,我此次携三百铁甲来岳阳游玩,父皇是晓得的。偏七皇叔素来谨慎,担心传扬出去,谏官们又去撞柱求板子,遂以尽孝之名暂留京城,算是勉强遵循王不见王的规矩吧。”

《宗藩法例》第一条,两王不得私下相见。只是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豫章王与长沙王岂是寻常宗亲藩王?《宗藩法例》还规定了藩王须定期到地方官吏府衙签名做册,不得擅自动用驻军。长沙王府却从来是各路官员如狗般爬来求见,军政大权一手掌控。

只是豫章王此般把权势铺在台面上,却教傅老太太吃不出味道,只得唯唯诺诺道:“殿下真龙转世,尤其那碌碌之人能够品评?”

豫章王对这等虚华攀附之言早就麻木,只微微一笑,算作理会,径直对两位娘子道:“方才二娘子一句‘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接得好。却不知咏颂岳阳楼的诸多之中,娘子们最喜欢哪一篇?”

玉静早有准备,柔声道:“诗圣的《登岳阳楼》自是极好的,只是词句凄凉,闻之心酸。不若‘怀沙有恨骚人往,鼓瑟无声帝子闲’更得我意。”

“二娘子所言极是,”豫章王点头道,“诗圣一生际遇坎坷,‘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一句,悲戚无双,溅泪惊心。”

又看向俪辞。

看着眼前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俪辞不由脱口而出:“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豫章王闻言,嘴角含笑,道:“姑姑常同我说四娘子胸襟气魄都不让须眉。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殿下言重了。”俪辞已经冷汗湿透,她此时才想起那气焰至大的“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后一句乃是“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此刻豫章王必定以为她遗憾自己女儿之身,不能出将拜相,成就一番事业了。稍加推演,便是牝鸡司晨之意了。

正细思恐极,却得一旁的叶无容出声解围:“四娘子何必自卑?女子也能为国效力。”

“多谢叶将军鼓励。俪辞不胜感激。”

俪辞转过身,欠身还礼,叶无容微笑挽扶,抬头时,恰巧透过皂纱的裂缝窥见这位传奇女子脸色苍白双颊却有不自然的红晕,遂低声道:“叶将军可是时常高烧不止……”

叶无容闻言,抢道:“军中困苦,染病本是寻常。我这几日都在吃药。多谢四娘子关心。”

倒是一旁豫章王闻言惊诧:“四娘子居然精通医理?”

见豫章王似乎对俪辞也颇为欣赏,傅老太太心中不快,面上却和蔼可亲,道:“四娘子自小体弱,久病成医了。”

豫章王何等人物,当即看出傅老太太的心思,豪爽一笑,道:“难怪姑姑同我要西凉皇宫药库收藏的珍奇药物,原是为了四娘子。”

俪辞顺势盈盈一拜,道:“俪辞身体孱弱,倒是劳殿下费心了。”

而后又是一通言不由衷的恭迎奉承,直谈到夕阳西下,豫章王才意犹未尽地下楼。

傅家女眷目送,见三百铁骑簇拥着一清贵无双紫衫,烟尘滚滚扬长而去,再见一旁的范二郎寒碜青衣,只身孤马,心中所想,不问自知。

注:傅筑拒绝豫章王的事情,傅家人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