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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卫国公夫人


世间的事大多设想时觉着很复杂,真面对的时候却是出乎预料的简单。

之前做了无数的假设,坐到长公主跟前时,俪辞惊讶发现,她预备的说辞竟都是杞人忧天。不过随口提了下,希望能够带上傅家姊妹进府作伴,长公主便和蔼道:“我原也担心你憋闷,想为你寻几个年纪相仿的作伴呢。不想你却是早有了人选。”

于是事情就此谈妥,简单随意得好像女儿家讨论新得的胭脂、衣裳一般。

只是目的达成得太过轻易,反让俪辞不好意思承认此次来访就为了这事,于是一番搜肠刮肚地寻了许多话题。她苦心孤诣想打开尴尬,只是今生见识浅少,又不敢提及前世见闻,只能讲些家长里短的琐碎,料想长公主身份尊贵,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多半是不耐烦,很快就能词穷退下了。

谁想长公主竟是听得兴致勃勃,津津有味,两人说说笑笑,不多时已是天色渐暗。这才知道大凡女人都有八卦的天性,无论皇后公主还是村姑农妇。

俪辞见金乌西坠,玉兔东升,起身告辞,长公主有心留她过夜,却得她推辞不受。长公主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强留,赏了些女儿家的物件,便差人送四娘子回去了。

……

……

回到引凤阁已是戌时过了小半,俪辞下了马车便想内室更衣,却有沈姨娘早早候在堂屋,见她进院子,便迎上去道:“四娘子可是回来了。”

俪辞见她神色不同寻常,顿生好奇,又见身后跟随的丫鬟婆子们无不严肃凝气,难免惊诧,道:“姨娘有什么要紧的事?”

“没甚重要,卫国公夫人来了,正在富春居与大太太说话呢。”

此次山陵崩,卫国公作为封疆大吏,被急召回京正是理所应当。但连家眷也被勒令带回京城,却是个危险的信号。

——情况很可能会发展到将家眷一并扣留的地步!

但即使有这样的担忧,卫国公夫妻还是必须奉召进京,因为这是君臣社会,因为长沙王弑兄夺位的阴谋没有正式公布于众。

饶得自身危极,卫国公夫妻到京城的第二日就赶来傅家拜祭叙旧,当真是仁至义尽了。

俪辞于是礼貌地问道:“可要过去请安?”

“请安倒是不必了,卫国公爷已然发话,今晚在前堂为老爷守灵,闲杂人等不得打扰。”

俪辞叹了口气,虽然她没有正式介入政治,也不打算成为政治大泥潭的一员,但卫国公的行为却让她本能的意识到,怕是要出大事了。

联想到在长公主府的见闻,不由道:“那我去一下富春居吧。毕竟是舅母,不能不去。”

沈姨娘想了一下,道:“也好。”

俪辞又问了下四知堂的情况。

昨日老太太闻噩耗晕厥后,沈姨娘已将京城有些名望的医师大半都请来了,皇城里也派了御医看望过,目前老太太的情况尚属稳定,虽然没有醒转的迹象。晓得老太太性命无忧后,四知堂里到底是平静下来了,只是难免有些哀怨。

用二十一世纪的话说,老太太的情况是脑溢血,全身瘫痪了。

悉心调养再加上亲人开解,或许能转成半身不遂,但更多的可能是以后就一直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但俪辞倒不担心老太太若是成了植物人该怎么办。

非她不孝,或是怨恨老太太曾经的刻薄。燮朝以孝道治天下,大太太与老太太虽有心病,在这种涉及家族清名的问题上,却也会把面子上的做足。毕竟傅家是百年世家,就算暂时的一蹶不振,也不至于窘迫到拨不出足够的人手照看老太太。

眼下玉静与三郎在四知院里伺候,俪辞今日一番奔波,本就劳累,加上晓得老太太不喜自己,也不想过去让老太太继续难受。

毕竟中风的人只是失去了行动能力,对外界的观察能力还没有停止。

于是上楼整理了形容,便与沈姨娘一到,朝富春居的方向去了。

……

……

对卫国公夫人,俪辞没什么好印象,她太自以为是,太高高在上,又做作虚伪,但要说厌恶,倒是不至于。

毕竟门阀鸿沟嫡庶有别,她看不上玉静与俪辞这等庶出女子,本是理所应当。

所以进富春居,见卫国公夫人面色晦暗,不若往日的容光焕发,俪辞也并不多言,只落落大方地上前请安行礼,而后便退到一旁,侧身侍立。

眼观鼻,鼻观心。

反倒是卫国公夫人,主动打量一番,道:“当真是女大十八变,才几月未见,四娘子竟出落得这般的标志了。”

“不过是终于张开了,有几分女儿家的样子罢了。”

大太太不置可否地笑着,因为玉鬘入选东宫、玉馨年纪尚小,她本就不曾想过与柳家亲上加亲,是以卫国公夫人上次用“妹妹”的名义堵死了玉静进柳家的话头,本就是得她授意。

只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傅家早不比当日,柳家也前路暗昧不明,反倒是四娘子攀上了长公主的大树,回想起当初的行为,她竟隐隐有些悔意了。

偏偏卫国公夫人没嗅出她的这一层味道,径直道:“自见了四娘子,我便难免镇日里的念叨,二郎当真是个没福气的,这么好的娘子,怎就不能入我柳家?此次来了京城,进宫见了太后,头一桩事情便是来淑娘这边,面上说是拜祭妹夫,私心里却是想看四娘子。不曾想四娘子外出了,倒是教我一番好等。”

“长公主新得了些稀罕物,派人送来给四娘子。四娘子今日是谢恩去了。”

大太太信口开河,俪辞也不拆穿,一旁假笑。

她笃定卫国公夫人此番前来必另有所请,却不知这位贵妇人要绕到何时才把正事抬出。

“能得长公主的喜欢,自然是极好的。”

因为服丧卫国公夫人不得不着素色衣衫,雍容的面容因此有了几分清瘦,连带着微笑也咋不出味道了。

俪辞吃不准她这话有几分真假,只得含糊道:“承蒙错爱罢了。”

“能得喜欢便不知惹多少人羡慕,四娘子何必谦虚。”

“夫人言重了。”

自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俪辞已晓得这位卫国公夫人素来不是省油的灯,无风也起三尺浪的本事,比之大太太尚胜一筹,现在听她口称羡慕,心里顿时打起鼓来。

“这般乖巧谦逊,要不是怕惹来闲嘴,当真想收你做女儿。”

这话虚伪得紧,但她面带笑容,挤兑得大太太也陪笑道:“一家人有什么彼此攀附的。嫂子这话太生分了。”

“哪是我生分,是身不由己啊。”

卫国公夫人演技精湛,眼波一转,就有眼泪垂下来。

“如今陛下大行,皇城局势不安稳。太后又急令国公带上家眷入京,这分明是——”

“那些街巷传闻万不可信,哥哥手握重兵坐镇西北,并无不当之处。此番情形,想来也是太后震慑藩王,绝非有意针对柳家。”

大太太认真地说着,看了眼俪辞。

俪辞忙也上前劝慰道:“今日去了长公主府,见公主面色平静,想来宫中风平浪静,绝无那些蝇营狗苟之事。舅母且放宽心。”

“哪能放心啊。在西北的时候,我已托人在京城为二郎相看了一门尚可的亲事。谁承想,此次奉召回京,带二郎上门,那女家却是绝口不提亲事,弄得我好生尴尬。”

大太太虽然嫁出去多年,到底是国公府嫡娘子,听说娘家侄子相亲受辱,自然是火冒三丈,拍案道:“当真是世风日下!卫国公奉召回京,门楣可还没有破损!哪个小门小户,竟这般鼠目寸光!”

“若真是鼠目寸光倒是极好的。怕只怕柳家败落就在咫尺,我等身处局中,犹不自知。”

卫国公夫人叹息着,说话间眼泪就滴下来,俪辞摸不清她此番话的目的,唯有一旁小心伺候。

“好在今日夫君进宫觐见遇上了鸿胪寺卿,两人一路并行,相谈甚欢。那卢家竟是有心将嫡长女许给二郎。”

“这……”

闻言,大太太的脸色翻滚,变了又变。

范阳卢家乃第一等的豪门巨阀,卢家女因为《玉钗记》的缘故,更不知是多少儿郎梦寐以求的洛神。柳家虽有世袭功勋,与卢家比起,也就个堪堪入流的二等门阀。

卢家将嫡长女许给二郎,岂止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分明是丢了芝麻捡到大西瓜啊!

虽然牡丹花宴见到的卢家嫡女颇有几分清高自诩,日后婆媳相处怕是多有冲突。

俪辞见卫国公夫人眼角眉梢难掩得意,便晓得她对这桩婚事满意得紧,自不会弗她的意,含笑道:“这当真是件好事。”

“可惜当下却有另一桩事情令我忧愁。”

卫国公夫人看着俪辞,眼中凶狠一闪而过,马上化作了慈爱。

“二郎是个死心眼。先前相看的人家都已正式送还庚帖了,他却是不死心。方才在路上,我不过跟他提了下卢家娘子,他便大发雷霆……说什么齐大非偶!男儿无言不立。人家娘子不要他了,他却是要眼巴巴地等下去,当真气煞我了!”

“二郎只是一时孩子脾气,过些日子想通了就好了。”大太太劝慰着,“卢家这等好亲家,错过可是要后悔大半辈子的。”

岂料卫国公夫人却是一声冷哼,道:“什么孩子脾气,分明是鬼迷了心窍!他同我说,那娘子一日不出阁,他便一日不谈婚娶!定要她成了别人的妻,才能死心。”

“这……真是混账话!”

“若是你哥哥听到这话,早一顿打下去了。也就我这做母亲的舍不得心头肉挨打,到现在还没把话回过去呢。”

一边说,一边抹泪,看得大太太一阵唏嘘,主动道:“要不让四娘子去劝劝?二郎与四娘子素来亲密,有四娘子开解,想必很快就能转过弯了。”

“可是——”

卫国公夫人面有难色。

俪辞见她们这一唱一和,强行把自己推上台了,却还做出惺惺姿态,不由暗骂,当真是小人之心,柳二郎固然好,却不是人人都喜欢的!

如此嘀咕骂过,心里顿时舒爽许多,再看大太太与卫国公夫人也不再碍眼。

心平气和地摆出解语花模样,道:“能为舅母分忧,是俪辞的荣幸。只今日天色已晚,劝诫表哥之事,还需来日再议。俪辞先行告退了。”

“有四娘子承诺,我便放心了。希望这孩子能早些转过弯。唉,当真是孽障啊!”

事情定下,卫国公夫人也不含糊,拉着俪辞的手说了许多的欢喜,连手上的昆仑籽玉镯子也取下送给了俪辞。俪辞受了镯子装作眉开眼笑样,直到亥时才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离了富春居。

……

……

四娘子方出了富春居,卫国公夫人的脸色便顿时沉了下了。

“淑娘可知我为何要四娘子去劝?”

她又气又恼地说着:“那孽障跟我说,除了傅家四娘子,谁家娘子都不要!当真是要气杀我了!”

“所以……你方才的话尽都是——”

“解铃还须系铃人,唯有四娘子出面,二郎的心思才能转过来。”

她狡黠一笑,道,“好在四娘子对二郎没那个心,我也不必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孽。二郎到底年少,等日后卢家娘子嫁过来,日日对得习惯了,总会掰过来的。”

“但愿如此。”

大太太附和着,眼神却很难形容为明媚。